第一章
生活是一场搏斗。
曼哈顿的最后一片红枫落到华尔街的金牛铜像上。
华尔街不知仁慈和慷慨。
这里的每一块瓷砖都不是胆小者，懦弱者的立身之地。
柏林资本，作为近年来风头最盛的投资公司，占据着这里最耀眼的位置。
然而，对于公司内部的员工来说，此刻却绝非是能靠着黑漆雕花围栏，手握香槟，享受惬意时光的时候。
八日前，一封由柏林资本首席执行官办公室发出的邮件，如同一枚炸弹，击碎了公司内部伪装的平静。
CEO谢钲决定卸任董事局主席和首席执行官的职位，并推举两年前空降公司首席财务官的许知微Iris Xu接替。
金融巨擎骤然更换掌舵者，人选还是初来乍到，根基未稳的年轻中国女性。这无疑会引起轩然大波。
拥护者会支持谢钲的一切决定。
但柏林资本内部，高级合伙人之间，暗潮汹涌，内斗已久。
贪婪者，野心者借此机会露出爪牙，试图在这场权力更迭的漩涡中分一杯羹。
当这个名字在纽约财经新闻中疯狂刷屏时，会议室正爆发出第七次摔杯声。
“这是对合伙人制度的亵渎！”
斯蒂芬·霍华德将雪茄碾碎在橡木桌面，鳄鱼皮鞋尖残留着半小时前踢翻的咖啡渍。
这位爱尔兰裔并购狂人的瞳孔里跳动着淬毒的利刃，身后十九位高级合伙人的沉默比窗外的寒风更刺骨。
反对声浪，层层叠起，许知微用尾指勾开百叶窗。哈德逊河在她眼底碎成万点银芒。
她忽然转身轻笑：“诸位的反对立场。。。”说着她将谢钲的辞职信揉成纸团抛物线掷出，“和你们做空GMC院线一样漏洞百出。”
正中！
会议室突然陷入死寂。
那位带着古董怀表的老牌银行家转动玳瑁手掌，杖尖在地毯上碾出焦痕：“东方雏鸟，华尔街不相信童话。”
许知微冷笑：“十天。不如我们赌个彩头。用GMC院线的多空盘口，赌这栋大楼顶层办公室的指纹锁。”
契约已立，好戏开唱。
她是专业的猎手。
热爱纷争。
准确的说，她期待这场争斗已久。
一方是以Stephen Howard为首的反对派合伙人，一方是以许知微为首的整个CFO办公室。赌注就是，柏林资本首席执行官和董事局主席职位。
红绿相间不断变化的指数，闪烁在公司的每一块屏幕。整整八天，没人敢掉以轻心。
当股价冲破120时，交易层已然化作数字炼狱。
几百块LED屏组成的数字瀑布，照射在柏林资本第九层CFO办公室每一位年轻人的瞳孔上。
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和肃杀。
“Iris，已经拉到120了。” Anna匆匆走进办公室，脸上带着一丝焦急与兴奋。
“继续。”
“其实120已经很高了。”
40美元一支的股票，被拉升到120，做空方早已不占优势。
许知微单手撑着头，靠在椅子上，视线透过玻璃幕墙，远远落在远处街道。到最后一只鸽子飞起，她才缓缓转过身。
“Anna，我要的比那些人更多。他们既已入局，那就必须做好血本无归的准备。”
“可我们的资金快见底了。”Anna皱着眉头，担忧地说道。
许知微手撑下巴，佯装思考，眼神中却闪过一丝狡黠。“嗯，确实是个问题。帮我接傅砚时。借点东风也未尝不可。”
“是。”
两分钟后，电话接通。对方似乎一直在等这通电话。
“Iris，你终于联系我了。”
“傅总不必多说这些废话的。开条件吧。”
“柏林资本不撤资。”傅砚时不紧不慢的说道。
“针对这件事情，我们已经说过很多次了。柏林资本对V视频的投资，只是为了上市。”
傅砚时话锋一转：“许总这场仗打得漂亮，就连我也跟着吃进不少，你说如果我现在卖出能赚多少呢？5亿？10亿？还是30亿？”
“威胁我？”
“那又如何？”
“傅总最近对美股兴趣浓厚，就是不知道恒生指数还能入傅总法眼吗？”
许知微的指尖叩击桌面，电话对面传来交易员慌乱的奔跑声，“傅总！有人砸盘。”
傅砚时眉头一紧，咬牙切齿：“许知微，算你狠！”
许知微：“我不打没有准备的仗。一周后，柏林资本会宣布认购V视频2%股份，但这次我们要投票权，10倍。”
对面似乎有些恼怒，“许知微，你！！需要我帮你回忆中文吗？贪心不足蛇吞象！”
许知微：“柏林资本承诺不插手经营。20%的投票权也不会影响傅总对公司的绝对控制。我们都是希望利益最大化的人不是吗？”
傅砚时：“成交！”
挂掉电话，许知微笑意盈盈地看向Anna：
“你说拿收益的20%投入奖金池，大家会开心吗？”
Anna一听，用近乎崇拜的目光看向许知微。
“您就是我们的再生父母。”
“通知下去，请大家在坚持两天。胜负快见分晓了。”
果然。当奖金池追加20%收益的消息炸开时，欢呼声惊醒了休息区的金钱龟。
她轻笑，年轻人的活力，果真是。。。
其实，她和他们差不了多少岁，只是她的心已经苍老。往事磨碎了她对生活的期待。
这边，傅砚时挂断电话后，接通了来自大西洋彼岸的电话。
傅砚时有些恼怒：“既然放心不下，又何必走呢？”
“我在，她会有顾及。”
傅砚时冷笑：“呵，别把自己想得太重要。我看她早就杀红眼了，还记得你是谁吗？”
对面也不恼：“没关系。重新开始就好。”
傅砚时：“行了，等着两天后回去庆功。届时希望谢总把我的损失补上。”
谢钲：“你威胁她了？”
傅砚时：“滚！”
这晚，一条关于揭露华尔街做空机构恶行的视频迅速在V视频蔓延。
作为如今风靡全球的短视频软件，V视频的信息传播能力和情感煽动能力首屈一指。
次日，该视频在时代广场滚动播放。
《华尔街日报》报道记者偶然发现霍华德家族基金在开曼群岛的离岸账户，以及三年前康德做空案的关键证人此刻正在夏威夷度假。
这场多空对决，终于突破圈层，来到大众眼前。
散户们的愤怒化作数据洪流，股价曲线以七十度角直冲云霄。
“200.”
“240.”
“320！”
“420美元！”
Anna急匆匆地推门而入，带着颤音：“有机构正在规律买入，他们平仓了。”
许知微将冷掉的意式浓缩一饮而尽，苦涩在舌尖炸开。
她推开办公室的双扇玻璃门，步伐坚定地走了出去。
原本盯着屏幕的众人，安静地看她，像是等待将军的最后指令。
“抛。”
······
“Iris，霍华德要见您。”
“让他进来。”
这位爱尔兰裔金融猎手，曾经不可一世的并购之王，此刻连怀表链的颤动都透着末路悲鸣。
“愿赌服输，我会亲自为你的就职典礼祝酒。”
许知微冷笑：“比起我的就职典礼，我更希望举办的是您的欢送晚宴。”
霍华德怒目而视：“你别太过分，我的背后站着的可是谢氏。”
许知微：“感谢您过往对柏林资本的贡献，但新的时代已经来临，你可以回到谢氏延续您旧时代的权威。”
霍华德：“我不会走的，你应该也不想半数高级合伙人辞职。”
许知微看向霍华德胸前的怀表，慢慢启唇说道：“你的表盘开裂了。”
许知微：“青瓷开片需要数百年。”
霍华德：“这是家族的传承，这枚怀表也出现在都柏林证券交易所前的铜像上。”
“巧了，我曾在圆明园的画像中见过这枚怀表。”她将加密平板推过桌面。“不妨看看这份文件。”
当霍华德浏览完最后一页时，瞳孔里炸开真正的恐惧，如看恶魔一般：“你竟然！”
许知微：“你只有24小时递交辞呈，否则你的家族基金涉嫌内幕交易一事将会送到SEC。”
当门扉重新闭合的余震消散，暮色正从哈德逊河漫进落地窗。
华灯初上，纽约高楼闪烁的霓虹灯光，为这座城市的夜晚再次赋予生机。
而丑陋肮脏，却被夜色淹没。
她赌上所有的战争，大获全胜。
她对着虚空说道：“下雪了。”
呢喃坠入黑暗的瞬间，紧绷十日的神经终于断裂。
她恍惚看见6岁那年与谢钲初见的那个雪夜，他的大衣裹住她冻僵的身体，
十岁的少年对她说道：“王座由流血的胜利浇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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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钲踏进第九层时，整层办公区浸泡在冷白荧光里。
“Christian？”Anna抱着香槟的手微微一颤。
“其他人呢？”
Anna：“Iris让我们回家休息。”说完又补充道：“我留在这里，万一她想喝香槟，也有人碰杯。”
“回去吧。”他目光掠过虚掩的磨砂玻璃，喉结轻轻滚动，“有我在这里。”
Anna走进电梯时，回望那个孤寂的背影。
她原本是谢钲身边的第二助理，两年前被调往许知微身边。
那时，谢钲只说了一句：“她回来了。”
Anna懂了，她的使命就是帮助许知微赢得这一局。
······
空间只剩下皮鞋敲击大理石地面的脚步声，谢钲终于看清蜷缩在沙发上的身影。
月光顺着她散落的黑发流淌，在锁骨处积成小小的水洼。
他单膝触地的姿势像个赎罪的信徒，指尖悬在她紧蹙的眉间，却不敢落下。
他的眼底含着泪光，只有在这个时候，在她面前他才敢流露出情绪。
但掌下滚烫的温度灼穿他所有理智。“Daniel，联系医院。”
对着蓝牙耳机低吼的刹那，他抱起轻得像片雪的人冲向电梯，
电梯镜面映出男人通红的眼眶。
怀中的许知微忽然动了动，烧得嫣红的唇瓣擦过他喉结：
“骗子…”
谢钲僵在原地，直到感应门缓缓闭合。
数字开始跳动时，咸涩液体终于跌碎在许知微滚烫的颈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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