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翊与我走到他身边,他才醒过神来,从榻边站起,目光在云翊和我之间流连,挑眉笑道:“锦娘这手艺愈发精湛了,一夜时间就赶制出来了。”
云翊冷眼扫他一下,没有说话。
朝风又细细看向我的衣袖,眸光瞄向云翊的衣袖,发现珍宝一样摇头笑道:“锦娘还是飞了些醋,瞧碧落这袖口云纹绣的,跟你的一比还是不够用心啊。”
得,我认识的那位朝风二殿下又回来了。
这衣裳的精致风雅已是我平生所见之巅峰,尤其领口袖口的云纹,雅致秀逸。听朝风如此说,我瞥了一眼云翊的白衣袖口,似乎还真是有那么一点不同,那云纹仿佛有淡淡流光,恍若朵朵流云绽放袖间。
“等下她醒了,你又要逃吗?”云翊淡淡的一句话出口,朝风笑容顿时收敛。
我终于有机会细细看看这位令朝风殿下闻风丧胆的玉瑶公主。锦被外,女子精致可爱的圆脸上双眸紧闭,长长的睫毛衬得脸色莹白无暇,小巧挺直的鼻,桃花般莹润的唇。不同于红珊夫人颇为凌厉的美,玉瑶颇为惹人怜爱。
朝风的笑容凝了一瞬,旋即又嘻嘻笑道:“不逃就得打,你不怕拆了你的云居,我就跟她痛痛快快打一场。”
云翊无奈地摇摇头,转眸对我说:“玉瑶公主是受乌蒙所托来找你的,听闻你回了烟霞村,便下山寻你。想来找你有事,你在这陪她一会,我和朝风有事相商”。
说罢踱步出去,朝风冲我挤挤眼也跟着出去了。
有什么要事相商,不能让我听就直说呗,这说辞找的委实不怎么高明。
我环视屋内,没有发现食物的踪迹,长叹一口气。神仙们都是餐风饮露就可以吗?
云翊和朝风一白一粉的身影刚消失在绿树之外,榻上的少女风一般翻身下床,身姿矫健灵动,粉嘟嘟的小脸上圆圆的大眼睛顾盼神飞,哪里有方才孱弱少女的一丝影子?
我被唬了一跳,“原来你早醒了啊。”
她嘻嘻笑道:“我得让他着着急。”
我叹口气,“你们两个真是一对活宝。”
她咯咯笑道:“那是自然,天上地下,属我们两个最配了。”
我本以为朝风时时躲着她,她会有所怨怼呢,没想到仍是颇为幸福沉醉。情之一字,令人痴狂,果不其然。
她在屋里转了一圈,拉我在茶桌边坐下,我看见桌上的点心,五脏庙又大闹起来,不客气地吞了一块云片糕,差点噎死,急灌了杯茶才缓过劲来。
我嘴里塞着吃食,含混不清道:“你们神仙真不用吃饭的吗?这一天一宿可是饿慌我了。”
玉瑶忍俊不禁,“小师叔对吃的向来不甚讲究,这点心还不知放了多久,你也能吃得下去。”
我光顾安抚我空落落的肠胃,哪还顾得上好不好吃,茶水倒是温热的,入口唇齿生香。
她眼波在我身上流过,眸中灵光一闪,似笑非笑道:“小殿下,你是喜欢我小师叔的吧?”
我正在被这长驱直入的问题惊到,一口糕点卡在喉间,赶紧灌水,甚是狼狈。
她秀逸的双眉一挑,哈哈笑道:“我小师叔的确很招人,当然比我家朝风还是略逊那么一筹。”
自她开口与我讲话,左右总逃不开“朝风”二字,这份直率和无畏倒是颇有她母亲的风范。
我见她如此笃定,问道:“那个暮青姑娘,你不在意吗?”
她神色未变,仍是笑道:“在意过,伤心过,但终究更在意的是朝风。这女子颇为神秘,我至今也没弄明白她的来头。爹娘见多识广的,竟也看不透这女子的来历。这世上恐怕只有朝风和我小师叔知晓,但二人又抵死不说。看那情形,倒像是义气居多,并无儿女私情。小殿下你倒也不必在意。”
玉瑶神情蓦地郑重起来,“当然我确信我没有爱错人。他如此这般定有难言的苦衷。只要他还在,我就要追下去。”
我心中一凛,心底里当然是期盼云翊对我是有那么一丝一毫不同的,但凡人结亲还要讲究门当户对呢,玉瑶身为大西周三公主殿下,和朝风这仙界二殿下,也算旗鼓相当。我么,只是区区凡人一个,加上莫名其妙的妖族殿下名头,也跟云翊差了十万八千里。虽然我一时色胆包天起了妄念,对这其间的艰难险阻也是有所预期的,毕竟才刚起步,就差点被玄同要了小命。
玉瑶看我有几分颓然,像个过来人一般为我传经解惑:“别看朝风总是躲着我,但生死关头他总是舍了命护着我的。昨日那个疯子冲过来的时候,他下意识地就护我在怀中了,每次都是这样。我看小师叔对你也是紧张得很。”
玉瑶本硬摆出一副过来人老气横秋的口气与我说教,待讲到朝风舍命护她时却笑得甜蜜,眼神脉脉含情,看向不知名处,定是回忆起与朝风的点点滴滴。
云翊倒是好几次为我舍生忘死,但如他自己所说,身为一名仙君,救死扶伤乃是仙风仁义之举,我还不至于自大到就此认为他是看上我了。
我想起方才榻边朝风看玉瑶的眼神,纳闷道:“你们既两情相悦,为何还要玩这你追我赶的游戏呢?”
玉瑶明亮的眼神稍黯,眼中似有水波微漾:“我们相识于日不落的极北永昼区,相伴三月,幸福无限。只是,离开极北之后,朝凤便总躲着我,只说不能娶我,却不说什么原因。逼急了就乱说一通,诸如,我娘出身妖族,他身为仙君之弟与我泾渭分明,他风流成性难以与一人长相厮守之类的。有一回竟还大放厥词,声称他和小师叔断袖情深,两人都对女子没有感觉。”
我听得哑然失笑,这朝风怎么说也是堂堂仙界二殿下,居然如此信口开河。却不知云翊这么多年是如何与他“断袖情深”的,问道:“朝风胡闹也就罢了,云翊也就由着他吗?”
玉瑶嘻嘻一笑:“小师叔招惹的桃花不在少数,图个耳根清静呗。”
淡淡日光洒进来,窗外的云雾不知何时消散了一些,明亮的一片世外仙源。
我安慰她道:“方才我们进来时,朝风默默守在你身边,那神情绝非对你无情,想来是有些苦衷。”
一道日光恰抚她净白无暇的小脸上。玉瑶的神色又明亮起来,唇角微弯,说道:“我知道,所以我会等。”
她神色阴晴变幻,只为朝风一人。我再次感叹,可以如此心无旁骛地爱慕一个人也是一种幸福。
她眼眸闪了闪,蓦地想起一件事般,说着:“差点忘记试试二师叔这妙音铃好不好使。”
只见她从袖中掏出个一尺有余的青铜铃铛,铃上绘着精致的符文图案,看来颇有古韵,应当又是件上古神器。
她利落地将糕点茶水推到茶桌边缘,将铜铃置于桌上,右手捏了个法诀,左掌运起向铃中注入了一些灵力。那铜铃蓦地晃了几晃,铃音清脆,恍如天籁。
铜铃溢出淡淡清光,映得她笑意盈盈的小脸更添秀色。
此时铃中隐隐传来话语声,渐渐清晰起来,竟是云翊与朝风。
她得意地使了个眼色给我,我会意点头,两人凝神静听。
朝风:“你最后一个才救的玉瑶么,为何她还不醒转?”
云翊:“以轻重缓急论,她伤得最轻,自然最后一个救。我救了你,又救了你心爱之人,你倒是没句好话。”
朝风:“还不是你手底下人惹出来的?再说,我不是也救了你心爱之人吗?”
玉瑶闻言笑得厉害,因不敢笑出声,小脸憋得通红,颇为俏丽。
我听到朝风称我为云翊“心爱之人”,心跳得厉害,生怕他否认,更怕他沉默。
云翊果然沉默。
朝风又道:“你这个手下,平常瞧着持重有礼、有令方动,这回究竟是发得什么疯?”
昨晚我也有此一问,云翊却顾左右而言他的打发了我。
我侧耳倾听他如何答复朝风,云翊道:“生灵石。”
我吃了一惊,心想乌蒙不是已经给他了吗。朝风如我一般愕然问道:“老乌龟不是给你了吗?”
云翊叹口气,沉声道:“她体内仍有一块。”
我大惊,转瞬想到之前发生种种诡异所思之事,难道体内莫名生出的那股不由掌控的力量,就是来自生灵石?
梅园那夜,幽冥界聚魂鼎内,还有这回重伤,莫非都是仰赖生灵石庇佑才得以大难不死?
朝风不敢相信地问道:“可确定?”
朝风道:“嗯,生灵石感应,应该不会错。”
我恍然,上次在云居我假扮小七君,还有幽冥界,大概都是因为生灵石的缘故,总会轻易被他识破。那么白水河初遇之时呢?
莫非,我与云翊他的种种邂逅,云翊的一路守护,均是因为生灵石?
神思恍惚间,又听云翊说道:“你可还记得我曾与你说过的,陌云山下那个女孩?”
我心下一惊,抬眼看玉瑶,却见她心不在焉起来。这姑娘,还真是天大地大,朝风最大。
朝风掩饰不住的惊讶:“她便是?我记得你说过,百余年前风山一役之后,你感应到生灵石气息,但查无所踪。直到十几年前,又有生灵石气息出现,追寻至陌云山附近,在一户人家发现一个奄奄一息的女婴,探查之下发现生灵石正在这女婴体内。她生来本无生气,因生灵石的缘故暂时没有死去,但生灵石之力太强,她也离死不远。你心下不忍,于是设下禁制,只留一息灵力保这孩子过完凡间一世,想待她寿终正寝后再取生灵石。没成想这陌云山居然是座火山,三年后休眠万年的火山突然喷发,陌云山下村民死得死逃得逃,这女婴自此下落不明。”
云翊叹口气:“我也不知她为何会到须弥山下的烟霞村,想来这几块生灵石冥冥之中还是有所感应的。”
还有这么一段故事……我这小命运,怎一个扑朔迷离、曲折坎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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