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总,你明天去一趟源州。”
“好的,总经理。”
“你需要下属吗?让小杨跟着你?”
“不用了,总经理。”
“哎小陶,你是不是源州人?”
“……是。”
“那正好,你明天陪着你们玉总去源州出差。”
“……好的。”
陶若卿睥睨着一边苏玉恒阴晴未定的脸,暗暗下定决心这次出差她一定不多说一句话。
临近下班,苏玉恒从陶若卿身后走过:“陶若卿,明天上午10点在机场见。”
“……好。”
第二天上午,苏玉恒看见背着大包小包的陶若卿向她跑过来,不解地问:“你带这么多东西干什么?”
“我好久……没回家了,这次回去给我爸爸买了很多东西。”
“但你有时间回家吗?”
苏玉恒淡淡地扔下一句,头也不回地向安检口走去。
她们很快到达了源州,当地事务所的同事派专车来迎接苏玉恒,陶若卿想起苏玉恒那天夜晚的脆弱全都是因为坐车引起的,她没有细想就冲到苏玉恒前面:“我们玉总不能……”
对面的人都惊讶地看着她,苏玉恒打断了她:“你怎么了?我们上车吧?”
整个车程都平安无事,会议的时候,苏玉恒也表现得像平常一样反应迅速,无懈可击。
会议结束后,她们回到了酒店,在酒店的走廊里,突然一阵剧烈的头痛侵袭了苏玉恒,那些片段活生生的,像是要把她撕裂,那段熟悉的音乐,和煦的风,随着一声撕心裂肺的“程程”,她看到了那个照片里虎头虎脑的小男孩眼中映出的恐惧,她像断了线的风筝,晕倒在地上。
“玉总……玉总!”
两个服务生帮助陶若卿把苏玉恒送到了最近的医院,她在急诊室门外焦急地等待着。
“你是她的家人吗?”
“她的家人……不是,我是她的同事。”
她看着医生紧蹙的眉头,想起妈妈离开的那个夜里,医生也是紧蹙着眉头摇着头,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医生……她现在怎么样?很危险吗?”
“你先冷静一下,你的同事没有什么事,一会就醒了。”
陶若卿松了一口气,倚着墙平复着心情。
“但是……她的情况也不能说不危险,是很奇怪……”
“奇怪?您是什么意思?”
“你来看一下她的脑部扫描,你看,我不能理解她大脑里有一个……她是怎么能像正常人一样生活的,毕竟这是在国内外都在试验阶段的……”
陶若卿看着脑部扫描,问道:“这……是什么?”
“我们刚刚会诊了一下,基本确认这是一块芯片……芯片肯定是放进去有一段时间了……”
“……您的意思是……”
“你的同事内部颞叶是有损伤的,也就是说她可能缺失一部分回忆,但是现在看来,神经元之间恢复了连接,她可能能记起一部分了……”
“之前的损伤是……芯片导致的吗?”
“这个……我没办法确认,她之后会出现什么情况也超越了我的专业范畴……”
医生为难地揉搓着双手:“我们院领导的意见是……通知家属,因为我们不能确认,也无法处理……她知道自己的情况吗……我还有病人……我先走了。”
陶若卿像听天方夜谭一样听完医生说的话,她踉踉跄跄地走进苏玉恒的诊室,苏玉恒静静地躺着,望过去好像一副潇洒写意的山水画,微微翘起的双唇,像起伏的淡粉色山丘。
陶若卿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指描摹她五官的曲线,她想学会她的坚强,她想触碰她的脆弱,但她终究是错了,眼前的她到底经历了什么呢?她现在只想无论她经历什么,都陪在她身边……
她看到苏玉恒慢慢地睁开了眼睛,山水画灵动了起来,她赶忙背过身拭去泪水。
“我怎么在这里?你为什么在哭?”
或许是因为刚醒过来,苏玉恒的眼睛里蒙上一层不同往日的朦胧柔和的光。
“……没有,玉总你晕倒了,所以……”
“然后呢?”
“玉总,医生刚刚说……”陶若卿原原本本地把医生的话叙述给苏玉恒听,她看到苏玉恒眼神渐渐地暗淡下去,“玉总,之前……是我误解你了……我……”
“那个医生呢?”
“我帮你叫他吗?”
苏玉恒低下头去,手指慢慢揉着太阳穴:“不用了,他既然那样说……我们现在出发。”
“出发?去哪里?”
“去找那个说自己和我一样的人。”苏玉恒回身看着在原地不动的陶若卿:“陶若卿,你怎么不动啊?我们要快点出发。”
陶若卿赶到苏玉恒身边,她的心怦怦跳着,她竟然在等着她,她竟然说了“我们”。
在飞机上,陶若卿压抑不住好奇心打破沉默:“玉总……之前你都不相信,为什么这次……”
“因为我之前认识到我跟你们不同,只有这个结果能解释我的一切。”
“那你的记忆……”
“我是有记忆的,但是那些记忆是……没有任何感觉的,像我不曾生活在那里,你问我是不是选择忘记我的亲人,选择忘记我的‘过去’,其实我只有在那些令我头痛的片段里,才会感受到……”
“是快乐吗?”
“不是,大多数是痛苦,这也是我一开始回避的原因。”
陶若卿小心翼翼地问出深藏在心中的那个问题:“那个片段里是有程程吗?”
“是的,那天出租车上还发生了什么?我已经不记得了。”
“那天……你喝醉了,好不容易把你劝进出租车,师傅放了音乐,你就开始发抖,嘴里一直喊着‘程程’……”
“那音乐是什么?”
“《春夏秋冬》”
陶若卿从手机里找到那首歌,把耳机递给苏玉恒,苏玉恒一言不发地听着,眼泪静静地淌下来:“我记不起来了……”
她隐匿的痛楚和苦闷在此刻随着音乐全部迸发出来,那熟悉又陌生的音乐带来的钝痛似乎让她不能呼吸。
陶若卿握住苏玉恒冰凉的手,她从未看过她这般模样,脆弱不堪像个孩子,她知道此刻任何言语都是苍白的,她只能静静地陪她渡过悲伤。
她们到了信中的地址,苏玉恒仿佛参透了陶若卿的惊讶,苦笑着说:“你应该不会意外我过目不忘。”
这是一家在小巷尽头的电脑维修店,招牌蒙着厚厚一层灰尘,上面的字缺笔少画,没有一个字是完整的。
两人迟疑着进门,一个人在一堆旧电脑中抬头:“你终于来了啊。”
“你好,我叫方开洋。”他伸出手,想要跟苏玉恒握手。
“……你好,我是苏玉恒。”苏玉恒注意到他的手脏兮兮的,轻轻点了他的手掌一下。
“哦,不好意思。”他嘻嘻哈哈地抹了抹手,头发杂乱的遮住亮晶晶的眼睛。
“你这位朋友……”
“她没关系的。”
陶若卿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极力压抑住自己的暗喜。
“好的,那我们就开始吧,你们随便坐。”
陶若卿和苏玉恒环顾四周,没有找到能坐下的地方,两个人只好围绕方开洋站着。
“我需要从头讲起,你们准备好了吗?”
“你不要故弄玄虚,我到这来只是想弄清你为什么跟我一样,像你信里说的一样。”
“好好好,但我得问一个问题,你知道你是谁吗?”
“我是苏玉恒……”
方开洋边点头边拍手,一看到苏玉恒的眼神,马上又正色道:“跟你一样,我也曾经以为我是方开洋,是星旗软件的程序工程师,直到几个月前,我想起了一些事情,遇到了一个人……”
“你想起了什么”
“想起了我的家,然后我就凭着那一点断断续续的回忆找到了这里,看到了我的爸爸妈妈。”
“你怎么确认……”
“是,因为在我本来的记忆里,我父母早就去世了,但是我的爸爸妈妈说我是三年前失踪的,一直找不到我,他们拿出了我小时候的照片,我的出生证明,说我原来叫刘恺军……我还是不相信,因为我的记忆里根本没有他们……”
“后来过了很久,我回家的路上经过的公园出现了一个男孩带着一个小女孩,他每天都会拦住我,张着嘴无声地呐喊着,我以为遇到了……精神病人……我没有理睬他……直到……我有个周末去周边徒步,不小心摔了一下,到医院检查发现了我大脑里的芯片。”
这个故事有陶若卿和苏玉恒都觉得熟悉的部分,她们一言不发地听着。
“我冥冥中感觉到这就是那个男孩想告诉我的事,我再去找这个男孩,他不会说话,只是在白板上不断地写着,他说我原名叫刘恺军,他说他知道跟我一样的还有一个人,苏玉恒,在星旗银行工作,原名叫林英桦,我问他是怎么知道的,他看起来像是回忆起了什么痛苦的事,怎么也不肯说。”
“第二天我再去那个公园,就找不到那个男孩了……”
“那个男孩是叫童言吗?他妹妹一直跟着他,5、6岁左右?”
“你……怎么知道?”
“玉总,我感觉这个男孩就是我在社区关爱中心遇见的那个,他问我认不认识你。”
“那他还说了什么吗?”
“他说这件事不会结束的。”
“什么事?”
“他没有明说,但是他让我先找到你。”
“那你现在……想起来了吗?”
“没有完全想起来,但是我校验了DNA,我确实是他们的孩子。”
“你……没有感觉你是在过着两种生活吗?”
“我喜欢现在的生活,我选择过现在的生活,我已经把星旗软件的工作辞了……”
方开洋的脸上洒满阳光,他环顾四周,徐徐说着:“我喜欢这里的味道,喜欢中午阳光射进来时那些微小的发光的灰尘,喜欢他们叫我小军时的样子,我觉得我从来没有这么安心过。
这是属于方开洋的故事,他的故事仿佛尘埃落定了,朦胧中有了结局,但是苏玉恒的故事呢?她的故事又会怎么开始怎么结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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