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我像个闯入巨人骸骨的蚂蚁,开始了对这座庞大萧宅的初步“诊断”。带着工具包和记录本,我小心翼翼地穿行在迷宫般的回廊、空旷得能听到回声的厅堂、以及那些积满灰尘、堆放着各种不知名旧物的偏房。霉味、灰尘和腐朽的木头气味是永恒的背景。每一步都踩得小心翼翼,生怕再踩塌一块地板,或者惊扰了什么沉睡百年的幽灵。
我刻意避开了东厢房附近的所有区域,那是陈管家划定的“禁区”。然而,那座巨大而荒芜的花房,像一块墨绿色的磁石,总在不经意间闯入我的视野。它就在西跨院和我工作的区域之间,无法完全绕开。每次路过,透过那些破碎的玻璃和缠绕的藤蔓,我仿佛还能看到那个阴郁苍白的少爷,拄着盲杖,站在那片唯一的净土上,用空洞却锐利的“目光”刺穿层层绿障。
他再没有出现在我面前,仿佛那天的冲突只是一场荒诞的梦。但这座宅子却处处留下了他存在的痕迹,无声地提醒着我那个“禁区”的主人。
比如,走廊拐角处,一块明显被擦得锃亮、与其他蒙尘区域格格不入的木质雕花板。佣人告诉我,那是少爷小时候最喜欢摸的一块,上面的花纹是“福”字。
比如,通往东厢房的月洞门门槛,被磨得异常光滑圆润。陈管家轻描淡写地提过一句,少爷小时候常坐在那里“看”天——尽管他从未真正看见过天空的颜色。
再比如,最让我心头微紧的,是偶尔在清晨或傍晚,路过那片荒芜花房时,能隐约听到里面传来的、极其细微的动静。不是佣人清理的声音。是盲杖轻轻点地的“嗒…嗒…”声,缓慢、规律,带着一种近乎固执的节奏,在死寂的绿色废墟里孤独地回响。偶尔,还会有一种更轻微的、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手指极其小心地拂过植物叶片。
我总会下意识地加快脚步,屏住呼吸,像躲避什么看不见的锋芒。
工作进展缓慢而艰难。我绘制着草图,记录着每一处需要加固的梁柱、需要更换的椽子、需要重新铺砌的地砖。大部分时间,宅子里只有我、灰尘、以及无处不在的腐朽气息作伴。佣人们如同影子,安静地出现,又安静地消失,只在饭点时将简单的餐食送到西跨院门口。
直到那个深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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