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添先声夺人,气场强悍,“我与你说了多少次要吃饭要吃饭,你的身体是铁铸的还是钢浇的?”
步晔无奈扶上他按气的脸,道:“我吃了,大概是膳房伙食吃腻了,所以吃得少了。”
他冷笑,问道:“为什么不吃饭?”
“吃了。”
“吃了?”祁添眼底更黑,“那昨夜宣太医的是谁?”
压着步晔的气势又问:
“营养不良,肌乏无力,失眠胃滥……说的又是谁?”
步晔贴着祁添胸膛。
祁添好好抱着他,说得不算僵硬也不算好声好气,“若不是江太医让我劝你顾全身体,我都不知道你长期忙于政务而落了胃病啊?”
静了良久,祁添终于败下阵来,展怀把他抱得更紧,“我不想干涉你的生活习惯,所以我求你照顾好自己好吗?我们还未坦白关系……”祁添伏在步晔头顶,染了水汽,“对不起……我还没有能力做到……”
步晔在他怀中动了动头,忽地笑了,“我比较希望你每次来找我不是因为身体原因。”他叹了口气,心疼无比地望着祁添,“说点俗气的话让我听,比如……我想你了,我好爱你,上来就指责我给我看情诗也好,我不怕你告状。我怕你担心我。”
从前一惯报喜不报忧,我不想让你们担心就是我的目的,为什么要阻止我呢。
“祁添……”步晔低着头解开祁添的衣带,温温地在他锁骨间吐气。
“不想聊这个话题了。”步晔深笑着看见祁添锁骨上浮起的一层红霜,又挑逗似地吸了一口。
祁添压着跳突的额角,将其推倒在榻上。
翻云覆雨,红帐潮潮。
……
祁添在他耳边吻了一际,眼下翻涌情潮,“喜欢我?啊……步晔,你喜欢我用什么姿势?”
“我想看着你。”步晔亲他的嘴唇,“要你亲我。”
祁添抵着他的额头,“叫停了怎么办?”
步晔被他婆婆妈妈搞得不悦,就想挣开他睡觉。祁添轻笑出声,步晔这个人,每到情事上就像喝醉了酒似的……不过这样也好,也好。
他纵着步晔离开蜷进被褥里,躺下来从后面抱着他,握住步晔的两只手叠与心前,什么都不做。
……
他哑着嗓子,埋在祁添怀里:“任你施为。”
他撂下这一句,直到天明。
祁添搂着他哄他睡觉,哼着歌。
步晔从回忆里抽身,两颊红冉。这歌他只听过那一次,后来步晔问祁添这是什么歌,能不能再唱给他听,后来就没有后来了,他成了大忙人,连呼吸的时间都没有更没有多余的气力去管祁添。
所以再听,只觉得沧海桑田,物是人非。小时候他觉得世间哪有这么多矛盾遗憾,夫妻都能床头吵架床尾和,为什么人与人之间不可以?步晔觉得那是因为他们太矫情、小心眼,非得搅浑水惹得一身骚。
他一直是这么觉得的,再过千年他长成了少年,这种想法才被他扔掉。
有个人告诉过他,世上是有很多迫不得已的,很多人被逼无奈走投无路,没有地方让他们说理,所以他们只有没有理才能得要想要的才能活下去。即便是公正廉明的法堂,在权利面前也是助纣为虐虚与委蛇,你要看清楚!
男人的声音温柔坚韧,一定要把步晔从神坑里拽出来。小家伙不能被那些幺麽小丑沾染,他应当成为一个清正廉洁手染清泉的猫君!
少年步晔点头,只能听懂里头的一小部分道理。
若雪洁白的男人跪在他面前,牵起他的手搁在头顶,虔心低喃,“你不能走我的老路……听你父亲的话……可是…我没有错啊,我只是喜欢上了一个人,我只是想和他白头偕老而已……这本没有错……可是我错了……我不该是你的哥哥……”
步晔没听清,声音已有少年人的清冽,问:“伯伯?你在说什么呀?步晔听不明白。”
跪坐在错误漩涡的男人猛然抬起头,泪水顺着他柔丽的轮廓线流淌,凄楚残残。他从眼里夺回一丝清明,血脉偾张,抓着步晔的手却始终不敢用力,步晔不解地看着他,肉手帮他拭去眼泪,可他不知道这是伯伯闭关前最后一次告诉他他不愿意听的警戒了。
“步晔,你答应伯伯,万事莫要逼着自己,莫要……不拼一把就放手。还有,除了天界,不要相信其他任何人,你可以对他们冷血无情,可以的……你不要信你父亲的话,他是骗你的。你答应伯伯,答应伯伯好不好?”他恍若被泪包裹,就要死掉,“伯伯希望我们步晔……能平安长大,顺利爱人啊。”
步晔也哭了,他见不得伯伯哭,伯伯一哭,他就像被点了穴,止不住地流泪。
可是为什么,伯伯一边让我听父亲的,一边让我不要听呢?
那天之后,他只见过伯伯一次,伯伯让他下次见面送玫瑰,第二日便传来他闭关的消息。
自那之后,步晔一直奉行伯伯的话。直到父亲捡回了祁添,他才真正做到对外不近人,对内柔似海。
步晔立在桌前,看着祁添忙碌的背影,眼中伤痛掘土,逼地他肝脏干瘪楚然,如同万里尸山成灾,尽数地埋没他。
“祁添……世上真的有好多迫不得已。为什么我们走的这条路这么曲折呢?”虚体抱住实体,难受不堪。
伯伯,我答应你了,可是并没有如你想的那样,我没有顺利爱人。但我的生命里,从你走后多了一份我祝愿的平安。
想让你见见他。
祁添忙活了大半天,将做好的菜装进柳木食盒里。这柳木步晔看着眼熟,想来应该是南滨上遗留的魔界神树,大多被用来做保温符咒的辅助,没想到祁添砍来做食盒。
看他走的方向……祁添是要去找他吗?
是的。
步晔曾经和下人门说过,祁添要来让他直接进来就好,没必要拦。是以祁添提着食盒走进来那些人行礼叫声“祁添仙君”后便退下了。
要是有人拦一拦,祁添就不会那么伤心了。
他几乎是逃走般跑回厨房的。
步晔抬头看祁添逃出来的方向,他是他常待的宫殿。眼前辉煌壮丽的建筑一时间犹如被蒙了一层纱布什么也看不清楚,可转头看向别处时又清晰可见,只有那座宫殿像被祁添刻意挖空告罄一般。
里面发生的事情,步晔不知道,祁添也不愿意提起。
既然不想提,想必又是自己不在意的事让敏感的人伤心了。
那不提了,也不看了,不喜欢就不要让自己再感时伤怀。以后……我也会站在你的角度为你着想的。步晔想。
渐渐地,画布开始变淡,外头的黑暗气息向梦境里渗透,步晔知道时间快到了。他快步跟上祁添,跑去厨房,黑暗在后面追着他,他与时间争分夺秒地强求与祁添的一分一秒。
想再看一眼那时候的祁添,那时候他的眼睛还是绿色的。
他追上了,却后悔自己追上了。
一阵眩晕,步晔已经回到了现实。
身旁的人睡得安稳,已经不抖了。可他在抖,止不住地抖……浑身的肉像被麻刺戳烂了,像腐烂了一样疼,脑海里不停放映刚才的画面,让他生不如死,悲痛欲绝。
眼泪在笑,嘴角在哭,步晔多希望这只是梦。可意识告诉他这是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复杂滔天的情绪虐待了他的爱人一次又一次。。
他到底做了多少让他伤心的事。
空无一人的厨房里,祁添四肢无力地倒在地上,失神般地打开食盒,盯着里面尚冒着热气的饭菜。泪水簌簌,滴在菜上,像雨淋湿。他坐在冰凉透冷的地上,一个人吃完了做给步晔的饭菜。
步晔看到这时已是绞痛万分,明明没有雪,步晔还是觉得腿脚被冻得脆弱,呼吸同祁添一样困难。
当他被黑暗抓回来时,两个世界都下了场雨。
迷迷糊糊地,步晔睁开湿透的双眼。夜色像一块幕布笼蔽着一切,透过窗帘的一抹微弱的月光小心翼翼地打亮了步晔的半边脸,月亮看清了。
那是一张被泪浸湿到近乎透明的脸,一半在月辉下,一半在沼泽里。深蓝色的眼睛无神凝聚,不无空洞地看着屋顶上弥虹的光影,宛如黑暗降临前的死海。
他现在真的连呼吸都像在处死,醒着就是无止境的愧疚。
他还是改不掉这个毛病,可他就是欠祁添啊。
欠他千疮百孔的一颗心。
步晔不敢看祁添,所以蜷着身子对着两道窗帘缝隙间的月亮。他本来就瘦,此时蜷缩着像只弱小的幼崽,夜晚凉得渗人,他却只穿了一件轻薄的睡衣。
没人听他后悔,只有月亮。
他想说,他不知道的,不知道祁添那么难过。
他委屈哭红的眼尾至今像不死的雄鹰盘旋在步晔脑海,步晔不敢想,不敢说出来。
还有多少无人的角落,年轻的猫咪独自舔舐伤疤,而后重新绽开笑容面向自己。
他不知道。
原来无知的内疚是这样。
一点都不好。
那无望的痛苦呢?他尝过,祁添也尝过。
一点都不好……
晨光熹微,鸟鸣猫叫,叫醒了昨天晕过去的人。窗帘已经拉开了,屋檐上的冰凌往下滴着水,好像……梦里的自己握着食盒,颤抖憋屈地吃完泪泡饭啊……祁添摩挲着枕头下的湿濡,盯着那儿发呆。
“步晔……”他分清楚今夕是何夕后,忍下心底的翻涌,迷茫地叫了一声。
“我……”他嗫嚅着干巴起皮的嘴唇,眼底的乌青昭示梦的威胁。
“步晔。”喉咙干枯发痛,祁添仍扯着嗓子喊。他害怕步晔像梦里一样,和别人相谈甚欢,对自己却漠然冷淡;害怕步晔像梦里一样离开他,挣开后视他如水面的浮尸。
“步晔!步晔!”他叫着,腿软不能驱使,扑通一声摔倒在地上。手臂撕裂地疼,祁添捶打小腿,可一点知觉也没有。
可怕极了。
步晔跑进来,双手擦干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爬上的泪,把他抱到床上。祁添比他高很多,可却没有想象中那么重,抱起来才知道祁添这个小傻子,浑身装满了自己空有其表的承诺与誓言,说出来慎重,原来只如浮萍。
步晔心里泛起一阵一阵的心痛。
步晔一来,祁添像找到浮命稻草一样抱住他不放,脸埋在他的肩膀上哭个不停。
“我梦到你了。”他哭地抽噎,一句话说不流利。
步晔没有答话,而是吻他的耳垂,干燥发烫的手插进繁茂的黑色丛林里安慰受伤的小猫。
等了好久,吻了好久。祁添坠海的心脏逐渐回温,依旧攥着步晔的衣服,他的嗓子被水汽染得湿润乖顺,内心的苍茫尽数显露:“步晔……你们天神可以和凡人谈恋爱么?”
这个问题来得太突然太不合常理,步晔以为他会继续说关于梦里的事,万万没料到他会问这种和他不想干的问题。
猜不到原因,步晔顺着他脑后的发丝,如实回答:“不可以。”
“为什么?”
“触犯天条,一旦被发现会被刑罚使者抽筋剥皮,永世不入轮回。”
祁添的眼尾倏然红了,“所以,你每天和我接吻,只是因为补阳气吗?”
补阳气?再听这真是一个蹩脚的理由。奈何自己已经说了,也不好更换,步晔便答:“嗯”
祁添望着他良久不说话,眼中的倒影好似每回都有步晔,可是步晔眼里没有他啊,只是补阳气,他不禁自嘲地一笑,自然地抽回被步晔紧握着的手。对啊,他们之间,本来就只是飞升而已。是他动了情凭什么要求对方也和他一样喜欢自己呢,步晔又不欠他什么……而且,不能在一起的,步晔会受罚的……
“……好。”
他好难受,心脏好疼。
这段感情,他的第一次动情,收尾啦,失败啦。
还好没有告白,他们还好没有在一起……
可他做不到不喜欢,他得承认啊,承认步晔是他这近二十五年,第一个这么这么喜欢的人。
但是步晔不喜欢他。
怎么办呢步晔,我好喜欢你啊。
他撑着脑袋止不住地流泪,好似流多一滴就会有更多数不尽的金银财宝,这是无可抵挡的,这是自甘堕落的循环,他忍不住,忍不住贪婪不属于他的东西。
能怎么办呢,我是个知足的人啊。
午间的阳光暖心,前些天下的雪化得七七八八了,但仍有些聚成实心堆的雪在与阳光的掠夺战中绝处逢生,占领主导地位。
步晔一如往常地坐在沙发上晒太阳,空气中的杂志自由地飘荡,偶尔相撞摩擦,步晔一一记住,比如什么时候擦肩,什么时候碰头他都看得一清二楚。他很无聊,他没有娱乐设施,没有人陪他下棋也没有人陪他聊天。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干,可他下凡一趟,只渡了祁添。
这些天他总是茫然地看着自己空虚的手心,然后当做趣事一样目光扫射身边的空气,没有目的,视线最终还会落到窗檐上曾摆放过蝴蝶结大军的位置上。
“蝴蝶结士兵虽然被你干掉了,但是猫咪头统帅在这里啊,塑料桶大帅。”
“嗨呀我们改做水上生意啦!战场上刀剑无眼将军无情,我们蝴蝶结要是碰到像你一样不懂怜香惜玉的可就惨啦!”
“不要塑料桶,塑料桶大帅才行”
……
有个不得不承认的事实,祁添自以为拿捏得很好,可还是被步晔发现了。
一个祁添最不想让步晔知道的事。
他在躲步晔。
晚上搬去杂物房里睡,吃饭也草草了事说自己太累……很多很多,一刻都不想和他多待。
这让步晔觉得自己现在做的事像乐子。
问题出在哪里呢?对啊,祁添说过梦到他了,梦到他无意识伤害到自己所以想对他划清界限吗?
是……不记得他的祁添也觉得他做的事很过分吗?所以割掉了那段记忆醒来和他保持距离吗?
步晔不敢想下去。
磨合期吧[托腮]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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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我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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