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若是细说,曲青绝对是九儿的救命恩人,不只是命,还有九儿的余生。这杀业,九儿是做多少好事也还不清的。九儿向来不信什么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如果放下了就可以当没做过,与欺罔无异。杀了人说句对不起,难道就会得到原谅?虽然九儿杀人时无法自控,但杀了就是杀了。辩解也不会改变什么。
曲青第一次见九儿的时候,九儿屠杀了一个村子中的所有人,这村子是曲青修炼的荒山中唯一的村落。这位曲青少爷是公狐里少有修男身的妖。狐狸一般不管公母,修的都是女身,为的就是有一定迷惑人的能力,更能有机会接近人,来获得精气修炼法术。九儿的屠杀对曲青最直接的弊处就是无处偷鸡。男身并不容易引诱到人类,不想施法去抓人,就只能吃小动物,禽类自是上选。
曲青正处于修行的关卡,生怕被人发现,所以平时即便是偷鸡都相当注意,而九儿却明晃晃杀了这些人。九儿满身是血的站在尸体堆上发笑。曲青躲在远处看见了这一切,看着九儿由笑转哭,最后化作一只猫趴在一堆尸体上睡着了。
当时曲青也不知哪根弦不对,竟然上前把猫儿抱回了自己的洞穴照料。而九儿清醒后的第一件事却是要杀了曲青。曲青大骂九儿忘恩负义,可九儿杀红了眼,只要是活物都不放过。曲青封死了洞中的断口,内外隔开,他在外修行,九儿就在洞内发狂。当九儿狂至昏睡,曲青便下山捉人给九儿恢复状态,许久曲青才发现九儿的发狂是嗜血所致,曲青不再给九儿捉人,在她昏睡时为她渡了真气,费了百年修行。
而后恢复了神智的九儿断了一截尾来告诫自己,修人形的动物尾巴如同性命,若是有损伤,自己的修为也会大为减少。九儿并不在意修为,笑说少了尾巴兴许能少些兽性。此时距离屠村那件事已然过了半年。
九儿决定下山时曲青好一阵失落,不舍得与自己朝夕相处的人就这么离开了。九儿刚走曲青便追来,兴高采烈的与九儿一同下山。在曲青的印象里,下山后的九儿摇身一变成了医女,治病救人,完全没了杀人魔鬼的样子。曲青时不时会杀害一些人,而男身的狐狸,最愿意做的就是当个采花贼了。曲青在九儿面前从不避讳自己妖孽的一面,按照曲青自己的话说,再恶的事跟屠村比起来都是慈悲为怀。他与九儿之间有种了解,不论谁都十分清楚对方最为妖性的那一面,所以两人不必虚伪掩藏。而妖不能相信妖,更不能相信人,曲青与九儿,就成了彼此唯一可以相信的存在。
曲青因为九儿用了百年修为,因为九儿放弃山上修行。其实九儿也没什么特别之处,只是她出现了,打破了曲青的平衡,让他想改变一种生存方式。
九儿救了上中天这个学艺不精的道士之后,把自己对妖的了解倾囊传授。九儿不发狂时因有澄正法师的教导,与人无异。即便如此,也知迟早会有被发现的一天,便在曲青在城中闹的人心惶惶之时不辞而别。
因为曲青这个采花妖狐,让上中天断定九儿是被他杀害。曲青不能解释这件事,便一口承认下来。就因如此,让上中天一心为救命恩人报仇的心思持续了七年之久。
这七年,九儿回到之前生活的京城,恋上了十四皇子胤祯,出征西北,而后开了弦月阁这个妓院,成了名动京城的花魁。再次遇了上中天这个小道士,却如此反目的一番凡尘的轮回。
曲青是唯一清楚九儿苦楚的人,但直至此时,曲青依旧不清楚当初的九儿为何会发狂,曲青时不时的和九儿开一些杀人魔头的玩笑,虽然九儿有时会翻脸,但是不管曲青怎么问,九儿都不愿意说出当年之事。
九儿自知与胤祯人妖殊途,也深知胤祯会惨死皇权的命运,便决定即使不能与胤祯在一起,也定要改了他年岁而立便凄惨离世的定数。九儿在返京之时迷惑了侍郎罗察上折请皇上为女儿赐婚。皇上本有让胤祯早立正室之意,便就此将侍郎之女赐与十四阿哥为福晋。
在西北之时,九儿问胤祯:“你想要的一生是什么样的?”胤祯回答她:“可以征战沙场,却想最终寿终正寝,老死家中。不为皇位之争而困,不想兄弟之争。儿女双全,有你相伴一生。”就这样一个简单的对话,简单的想法,让九儿说了我答应你这四个字。也因为这四个字,让九儿撒开了与胤祯在一起的可能,让他成亲生子,军功显赫,花时间精力在弦月阁这所妓院上,为胤祯平衡官场上的一切陷阱。
花插在酒瓶里,似是开的也更醉人了,曲青对九儿说道:“既然为妖,就应当及时行乐。开心便在一起,不开心便杀了吃肉。”九儿浅笑:“倒是想问问曲青少爷您开了多少心,又吃了多少肉?”曲青做了个鬼脸说:“开心过后,都吃肉了。”蝉月此时推门进来送茶,曲青的眼睛盯着蝉月的身子上下打量,吓得蝉月放下茶壶茶碗,赶紧退了出去。九儿瞪了曲青一眼,曲青垂头一副撒娇的模样说道:“我就是看看而已。”逗的九儿笑了出来。曲青问道:“九姑娘不为那只开花不结果的事情生气了?”九儿抬了下手爪,曲青赶忙说:“我不提了不成?”九儿看了看窗子,叹了一声:“还是不见为好。”
第二日九儿早早出门,去寻那悬尘仙人,今日便是猫毒发作之日。九儿几年未伤人命,不想在?驷身上破了戒。而这位悬尘仙人尝试解毒未果后,便找个一处羽化之处打算了生脱死。九儿费了一番力气才找到了?驷打算羽化的所在。想想也是可笑,一个仙人竟被九儿这样的小妖逼到如此境地。
九儿深知若是直接给予解药,这位悬尘仙人必定会扔掉解药也不要九儿的施舍。而如何让他活下来,反而成了比杀他更难的事情。但如何引?驷就范,九儿却早有计策。
九儿就这么出现在了悬尘仙人面前,而他没有睁开双眼的意思。九儿在他对面坐下来,歪着头看了许久,看到九儿自己都觉得困倦,揉揉双眼,挪到了悬尘仙人身前,贴着他的耳朵小声说:“仙人若是再不理九儿,莫怪九儿不客气了。”?驷依然毫不所动,九儿呵出的气撩动着?驷的耳畔,略有湿润的嘴唇带着些许热意,顺着他的耳朵那么轻啄的吻了下来,直到双唇相触的一瞬,悬尘仙人再也坐不住,一把推开了九儿,怒目而视。
九儿坐在地上咯咯的笑了起来,好一会儿才停下说道:“仙人既然已经了脱生死,色相更应该不为所动。怎的这般沉不住气。”?驷怒道:“死也罢了,怎可受你侮辱。”九儿摇摇头说:“不然,既然了脱,又何谈侮辱,不过是空色而已。仙人既然无色无相,又怎么会是九儿冒犯了。”?驷哼一声说:“好啊,你这妖孽反说是我不是,我不与你辨。你走吧,我既已有决断,断然不会被你所救。”九儿说:“好,你闭上眼我就走。”?驷反而把眼睛睁的更大了:“你这妖孽,又要耍什么花样?”九儿嘴角微微上扬说:“仙人还有什么可怕?你不闭眼我也不走。”?驷干脆把眼一闭,不再看她。
九儿又一次吻上?驷的唇,这一次微咸略涩,九儿轻巧的舌尖探到了?驷的舌头,突如其来的吻让?驷浑身一颤,这解药,算是吞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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