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雁山刚放下手中才编好的花环，眼前就跳出了“23:00”的字样。还伴随着她左手腕上所佩戴的手环一起震动。
那是左雁山设定的闹钟。
时间很合适。
左雁山随手关掉了闹钟，并打开与母亲左岚的聊天页面，编辑信息。
“我准备去找昭昭了。”
“我给你点了份饺子外卖，地址写的北研院，你应该已经收到了吧？”
“就算要加班，没法回来一起跨年了，也要注意休息啊，记得吃饺子( ^３^ )”
“‘新年快乐’就等会儿再祝你啦！”
发送完这些文字之后，左雁山还在表情包里挑了个可爱猫猫头一起发送了过去。
虽然不知道左岚什么时候能看见。
其实左岚工作的北部研究院离家并不远，也就有个两公里。只是这点距离，她忙起来也时常顾不上回家。
自从五年前，与左岚同为研究员的秦昭的母亲秦渡在一次与其它幸存者基地交流沟通的外出中失联后，秦昭基本上就由左岚来照顾了。每年新年，也是秦昭来与左岚、左雁山母女二人一起跨年。
今年也本该如此。
只是上午左岚好像突然接到了很紧急的通知，立刻赶去了北部研究院，再没回来，一条消息、一通电话都没有递回来。
左岚一旦投入工作会是什么样的状态，左雁山是再清楚不过的。
她小时候还会因为担心、因为不满、因为各种原因拉着秦昭一起去找左岚。但她们每次去了也不过是被左岚的助手带到一边休息室里自己写作业，一直到被送回家都不一定能见左岚一面。
长大了，她也就不做这样的尝试了。
到了下午都没收到左岚说回来过节的消息，左雁山就直接定了份饺子送到左岚的工作单位去。
今天左岚不回来，左雁山和秦昭就商量着在秦昭家一起跨年。
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左雁山拿上刚编好的花环，抱起桌子上放的花束，提上小蛋糕，在门口回忆了一遍有没有遗忘的事情后，就关上了自家的灯光，出门去找秦昭。
——
房间里的灯光都开着。
墙上、天花板上，都挂了彩带和气球，房间门贴上了福字，窗子上都贴了剪纸窗花，过年的氛围和喜气已经到位了。
秦昭还穿着外穿的毛衣，坐在沙发上，手里拿了本书，自然地垂到腿上，头已经倚在沙发靠背上沉沉地睡过去了。
左雁山一推开门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幕。
左雁山对此有点犹豫，但最终也没有去把她叫醒，只是轻手轻脚地放下花束和蛋糕，把花环戴在了秦昭的头上。随后便去继续准备秦昭没有准备完的东西了。
当最后一份小吃也准备好，在厨房忙碌完的左雁山正准备将其端上桌子，路过客厅的时候，她发现秦昭已经醒来了。
秦昭还是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在沙发上坐着，头倚在旁边的靠背上。左雁山刚才怎么放的花环，花环就还怎么顶在秦昭的头上。区别只在于秦昭的两只眼睛已经完全睁开，空洞无神地看着前方。
看见秦昭的眼神，左雁山怀疑她还没睡醒了。
“还没睡醒吗？已经快十二点了。”左雁山一边摆好小桌子上的各样吃食，把挂上了小灯的花束调整到更合适的位置和角度，一边随口问道。
过了几秒钟，左雁山才听到了秦昭的回答，她的声音还带着些刚睡醒的干涩，“嗯……有一点。”
“雁山，我刚刚好像做了个梦……”秦昭扭过头，眉头微蹙，语气有些犹疑地对着左雁山说道。
“梦见什么了？”看见秦昭这是真的醒了，左雁山再度转身去冰箱里拿冷藏的饮料。
“我梦见……好像记不得了，刚刚还记得的……”秦昭的眉头紧蹙，再度闭上了眼睛，把一只手抵在脑门上。她感觉这一觉睡得很不舒服，还有些头疼。刚刚还清楚记得的梦境，现在已经一点儿也想不起来了。
但秦昭又总觉得，刚刚那个梦好像是个很重要的梦。
她应该想起来的。
听见秦昭那一副懒洋洋的还没睡醒的声音，左雁山坏心思地走过来，嘴角压不住地上扬，伸手就把一只饮料罐在秦昭的脸上轻贴了一下。
“我猜你梦到我了。”
“啊！左雁山！你干什么啊……好凉！”这下子秦昭是彻底清醒了，连忙推开左雁山的手怒斥她。
“帮你清醒一下喽。”左雁山把饮料罐贴到自己的脸上也感受了一下，“很凉吗？也没有吧。”
秦昭怒视着左雁山，“刚刚贴我那一下都暖热了，你再贴当然就不凉了。”
“哪有那么快啊。”左雁山摇头，“还有，明明说好了你来布置家里，准备今晚的吃喝的，你倒是靠在沙发上睡得挺香。”
“我布置好了！再煮个饺子就行了。嗯……小吃可能也得再弄一下……我也不知道怎么就睡着了。”秦昭随手把手里的书放在一边，站起来准备去帮左雁山。
“我都准备好了，直接来吃吧。”
带有落地窗的阳台被布置得很温馨。
阳台的两侧是秦昭的花架，上面整齐地摆放着秦昭所种的绿植，最底层放的是些种植工具。虽然平常秦昭不是很常打理它们，秉持着“能养活最好，养不活就算了”的理念。这些绿植能活到今天，不可否认这是左雁山的功劳。
为了今晚在这里跨年，秦昭早早地在墙上和玻璃窗上粘贴了小灯串，这个时候已经被左雁山打开了。秦昭还在地面上铺了一条平常不怎么拿出来用的乳白色的软毛地毯，地毯上支了一张小桌子，放了两个软椅。小桌子上则是两碗饺子、左雁山刚端过来的切好的蛋糕、水果和几份小吃，还在桌子旁边摆放了带过来的花束。
左雁山直接坐在一个软椅上，舒服地靠着椅背招呼着秦昭一起过来。
秦昭终于发现了脑袋上顶着的花环，摘下来拿在手里，也跟着过来在软椅上坐下，“这是什么？”
“刚才一时兴起，多买了些花给你编了个花环。喜欢吗？”
“挺喜欢的。”
感觉到秦昭还是有点心不在焉，左雁山伸手把秦昭摘下来的花环重新戴回她头上，又用两只手托住秦昭的脑袋，把她转向自己，“你还没睡醒吗？”
看着左雁山有点严肃了的神色，秦昭眨了眨眼睛，虽然不至于还没睡醒，但确实到现在头还昏昏沉沉的：“那倒没有，我在想刚刚那个梦。现在是一点儿也记不得了。”
左雁山：“都说了你梦到我了。做的什么样的梦？好梦？还是噩梦？”
秦昭：“大概不是什么好梦吧……”
左雁山收回手，重新倚在软椅里，拿起饮料，拉开拉环，喝了一口：“那你没梦到我。”
这句话倒是把秦昭逗笑了，“好梦就有你，不好就没有你是吧。”
秦昭看向落地窗外漆黑的夜幕，“而且咱们现在有什么好梦可做呢？连天空都只是人造穹顶，一会儿跨年的烟花也是播放的穹顶烟花，这样的生活也不知道会持续到哪一天。”
“有什么不好的呢？”左雁山把手里的饮料罐放回小桌子上，端起蛋糕来吃了两口，“在末世我们还能有这样的家，还能喝着饮料，吃着零食，看着穹顶烟花迎接新年。这种日子你在末日前都不一定能过得上。”
左雁山又想起来了刚进门时所看到的秦昭拿的书，“你刚才在看什么书啊？怎么还看睡着了呢？”
“也没什么。收拾屋子的时候偶然翻出了小时候妈妈给我讲的睡前故事。叫《九十九颗星星的故事》，大概都是些童话故事。好些年没看了，现在再看来还挺有意思的。”秦昭也拿起了饮料喝了一口。
听到秦昭提起秦渡，左雁山回头看了秦昭一眼。
秦昭的表情没什么异样之处，还是注视着外面的夜幕，只像是随口提起的一句话罢了。
左雁山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的意思，随意寻了个事，将这个话题就此岔了过去。
两人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吃着零食喝着饮料，等待着穹顶烟花的播放。
“嘭！”
“嘭！”
“嘭！”
……
一连几道爆炸声响起，听上去距离这里有远有近，声音也有大有小。
秦昭抬起头来看向落地窗外。外面依然是一片漆黑的夜幕，再有就是前面的居民楼里的灯光。
“刚刚是烟花开始了吗？”秦昭觉得这很不对劲，扭过头去看左雁山。只见左雁山也紧皱着眉头，盯着窗外，一言不发。
秦昭看了眼手环。
23:48
穹顶烟花表演会在00:00准时开始。还没有到表演时间。
穹顶烟花绚丽夺目，能实现很多传统烟花所达不到的效果，比传统烟花只会更美、更璀璨、更震撼人心。
观赏穹顶烟花表演是基地居民每年新年最重要的活动之一。穹顶烟花表演效果全基地可见，声势很是浩大。
无论是为了看烟花表演也好，追求新年的仪式感也罢，大多数的基地居民都愿意守岁来看这场表演。
毕竟在地下幸存者基地里，昼夜交替和四季轮换都不过是由总控室调整模拟的。就算是再逼真，居民们依然知道这点，依然向往地面上真正的生活。
穹顶烟花表演虽然也不是真正的烟火，但时间的流逝是真的，新年将至也是真的。大家是真的在期待新的一年的到来，期待新生活的到来。
基地已经成立十年了，生活在基地里的居民，哪个没想象过末世结束，重新回到地面的生活呢？有多少居民依然每年都在按旧历制作日历，与基地新历一并使用呢？
很多人都愿意见证这一场辞旧迎新的烟火。
当然，不愿意看烟花表演的居民也可以打开全屋睡眠模式，屏蔽外界的光线和噪音安心休息。
秦昭很清楚自己问了句废话。
刚刚的爆炸声和烟花表演一点儿关系也不沾。
但如果是这样的话，刚刚那是什么？
什么东西爆炸了？
“声音在北边。”左雁山骤然起身，往北面的厨房去。
当秦昭也跟过来时，透过厨房的窗户，隐约看到了远处的火光。
这是真的爆炸。
一种恐慌感包围了左雁山。
左雁山连忙用手环拨打左岚的联系方式。
但却迟迟没有人接听。
左岚工作不接电话是常事，左雁山以前从来不觉得有什么问题。没有要紧事就等左岚忙完，如果有要紧事，去北部研究院找她也好，往研究院打个电话，托人与左岚说一声也罢，都没什么问题。
而且今年左雁山也22岁了，基本上遇到什么事自己都可以处理，已经很多年没什么一定要立刻找左岚的要紧事了。
“你在担心左阿姨吗？”
“没事的，那个火光看起来是工业区那边的。离北研院又不近。更何况北研院的安保和消防你是知道的，哪那么容易出事啊。”
秦昭看着左雁山少有流露出的慌乱，只能轻抚她的后背，温声安慰她。
在这个间隙里，左雁山的第二个电话也没有拨通。
秦昭不知道这个电话她是打给的谁，只看见在这个电话也无人接听后，左雁山的脸色是真的变得糟糕了。
“昭昭，我去趟北研院，晚些回来。你直接休息，不必等我。”
认识左雁山十多年了，秦昭很清楚她的性格。
如果说第一个打给左岚的电话无人接听，还可能是左岚在忙，屏蔽了消息的话，那这第二个电话，左雁山一定是打给了她相信能够接听电话的人。
但依然无人接听。
“我陪你一起去。”
这种情况，无论是发生了什么事，或是什么事也没发生，秦昭都无法只让左雁山孤身一人去北研院。
纵然只是两人都在忙，都没接到电话，只是白跑一趟，秦昭也得陪左雁山一起看个安心。
“嘭——”
就在两人收拾好自己，正准备出门时，真正的穹顶烟花表演开始了！
新的一年到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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