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常抱歉……”
靠近角落的一桌。
棕色长发的陪酒女郎僵硬无措地伫立在一旁，低垂着头，深深鞠躬，面色苍白，犹如一支凋零的花朵。
数名彪形大汉围绕在她和一位黑服身旁，气势汹汹，大吵大闹。
黑服做出安抚的手势，尽力试图平息他们的暴躁行为：“客人们，请稍安勿躁。其他客人可能会感到困扰的……”
然而，这无疑是白费唇舌，因为根本没理会他在讲什么。
他甚至被其中一个大汉紧紧攥住衣领，身体被一股巨大力量提了起来，双脚脱离地面。
将他抓起来的人力气惊人，讲话声音雄浑有力，带着明显的大阪方言：“吵死了！你们这家店怎么能如此怠慢客人！谁给你的胆子啊？我刚才明明说了叫你们老板娘出来，你是耳朵聋了听不见吗？”
听缘由是因为觉得店里怠慢自己，便点名要求老板娘作陪。
黑服在旁不断在旁劝解解释，可对他们而言好像全无效用。
双方争执不休。这时，一个懒洋洋的声音，蓦地插入进骚乱动荡的中心——
“在这里闹事可不好啊。”
带着飘忽优雅的京都腔调，态度轻慢而悠闲。
说话声的主人似乎并不打算声色俱厉对眼前的事态进行制止，也完全不像是在诚心诚意地劝导，倒更像是坐等好戏登场。
从旁煽风点火，自己却坐壁上观的语气，实在令人颇为不悦。
为首的闹事者果不其然皱起眉头。他叫野泽信，是个身高一米八几、虎背熊腰、长相凶恶的壮汉。粗犷的眉毛斜飞入鬓，一头油腻发亮的黑发，歪着眼角，眼瞪得大如铜铃。
他仔细打量眼前颀长清瘦的银发男子——正是刚才说话的家伙。
明明身高和自己相差无几，可小身板着实不够看，一头罕见的银色碎发，一副没吃过苦的公子哥长相，自己随便动动手，大概一拳能打死五个这种小白脸。
银发男子的视线则掠过野泽头顶，白皙的面颊上浮现出似笑非笑的表情，犹如一只狐狸。
这副模样，在旁人看来带着强烈戏谑的嘲讽意味，令人望而生厌。
——毫无疑问的目中无人。
不顺眼。非常看不顺眼。让人非常不爽。
“谁啊你？没礼貌的东西……给我滚一边去！”
野泽大手一挥，像掸灰一样，直直往他脸上拂去。
银发男子往后一仰首，灵活避开野泽的攻击动作，口吻轻快愉悦地劝诫道：“我劝你们趁早收手比较好呦～”
他当然就是市丸银。
被对方躲掉一击，野泽更加不悦，皱眉：“开什么玩笑！想动手吗？”
市丸的表情跟他完全相反，嬉皮笑脸，笑得很欠揍：“虽然我没有这个意思……在这里会给店家和别的客人添麻烦呢，出去到街上吧？”
“你算老几？”野泽的反应相当激烈，“凭什么要听你的，你能威胁得了我？”
“不，仅仅是个忠告罢了。”
市丸银讲话不急不躁，始终面带笑容。
到目前为止，他的言辞都十分客气，晏然自若。
见对方临危不乱，野泽面上横肉抖动，龇牙咧嘴，恨不得把眼前这细皮嫩肉的优男①一巴掌按墙上拍死。他往地上狠狠啐了一口，非常不屑地看着市丸，冷嘲热讽道：“喂喂，有没有搞错？像你这种弱不禁风的小白脸，现在是要出来充当正义使者？小丑登场，是要表演英雄救美吗？”回过头，对他的同行者大笑并继续挖苦，“完全搞不懂啊，这个破烂世界是不是没救了？哈哈哈哈，你们说呢？”
市丸面对讥诮毫无反应。
野泽则越说越激动，和他同行的人，一个个也挥舞手臂，摩拳擦掌。
看到他们铆足劲儿跃跃欲试，市丸反而忍俊不禁，噗嗤一声笑出声。
野泽脸色一变，狠狠扭扯住他的衣领，瞋目裂眦：“有哪里好笑吗！？”
没有反抗，市丸面对对方贴近的脸庞，仅不惊不慌地笑道：“哎呀，抱歉抱歉，场面实在太过好笑，忍不住就……”
声音清越轻幽，含着笑意，准确无误传到野泽耳中，如同嗡嗡作响的苍蝇，闹得他浑身不对劲。男子的京都腔所独有的高傲典雅和阴阳怪气，一应俱全，委实刺耳得很。那只揪住市丸衣领的手，猛然向脖颈处收缩，手上力道愈发加重。
市丸仍是一副临难不恐的模样，唯独语气遽然冷酷下来：“只是没想到，现在这条街上竟还有这种人啊……真是不知死活。②”
霎时间。
野泽感觉头顶凉凉。
仿佛一阵微风拂过，他抬头一看，只见一物腾空飞起，恰巧落在远处一位女士的头上。
那位女士茫然若迷地剥下降落在自己头顶之物，待仔细看清之后，一边发出高声尖叫，一边把像扔虫子一样把它扔出老远：“……呀啊啊啊啊啊！！是假发！！”
原来，这黑色假发是被市丸出手掀掉的，方才还在某人头顶上戴着。
眼见自己精心维护的秘密暴露，野泽的眉毛眼睛顿时扭曲在一起，凶恶的面孔如同火烧，面色赤红一片，场面十分尴尬。
“你这王八蛋——！！你做什么！？”他恼羞成怒，大手一挥，喝令左右之人全部将市丸团团围住，自己则快速退到一边，“喂，你们几个……给我上！！！”
市丸银眉尖微蹙，表情有些苦恼：“哎呀，十个打一个，你们不讲武德啊～”
声音中带着无奈，似是诉说着对这种不公平行为所感到的不满。
对他的怨言，对面当然选择置若罔闻，十个人蜂拥而上，先动手的不知是其中哪一位、姓甚名谁，一拳挥出狠狠击向市丸印堂。
“哎呀呀……”市丸表现出一副惊慌模样，抬手微微格挡，挡住一击，身体后退半步，连连发出哀叹之声，“疼得要命，我的手臂都快要断掉了……”嘴角却勾起一抹淡淡的笑，诡异而狡诈，“是骗你的哦～！”随即，迅一提腿，膝击直取对方面门，遭到猛烈撞击后，对方登时血流如注，痛苦地倒在地上。
同时，市丸身形向左一侧闪避，迅速往右后方退去，迅捷地躲开来自第二个人的攻击，挥出一记直拳，狠狠击中对方下眼睑和鼻梁，一击之下，对方立即倒地不起。
此时，第三、四个人的拳风已至，市丸低头避开，下盘摆腿一记横扫，顺势撂倒这两个敌人。他的身形如行云流水，轻灵似燕子穿梭，随后，他再向后肘击，弹开从后方扑来的第五个人，摆腿一踢将对方踹出两三米远。
仅仅片刻，十个人已减员过半。
“混蛋！”第六人怒吼一声，手持短刀跃身劈下。
市丸余光瞥见寒芒一闪，反应迅速，空手夺白刃，反转刃身折下，单脚踢向对方下腹。对方吃痛后甩脱武器往后飞出，最终伏倒在地，苦痛地哀嚎着。
“使用这个可不好啊～”市丸银将短刀拿在手上掂了两下，轻飘飘地说道，“动刀子是犯规，我没收了。”说罢，他将短刀如飞镖般掷出，准确地钉入墙体三寸之深。
余下的四人见状，纷纷拿起桌上的酒瓶，一齐向市丸击打。然而，市丸身形一闪，下蹲身从击打空隙中如泥鳅般滑脱而出，灵活地绕到其中两人侧后方。他双手迅速准确地将他们的头按在一起，用力往前猛推，四个人的头瞬间交织撞在一起，头晕眼花地软倒在地。
动作之优美，身手之精湛，矫如游龙，迅捷如豹。
围观的人目不转睛，不免纷纷心生敬畏。
剩下的，只有野泽一人。
他身材魁梧，虎背熊腰，力量强大，在对抗银发男子的身体素质方面有绝对的自信——之前本应是有绝对自信的，而刚才的激战让他的自信荡然无存。
市丸将脸转过去面向野泽，细眉微挑，莞尔一笑，道：“嗨，我们来玩个游戏吧。”
他那头罕见的银色碎发和娇生惯养的模样，让人觉得不过如此，看上去完全就像是个被富婆包养的小白脸，然而，此时他身上所散发出的那股怪物般的肃杀之气，教人胆寒。
“什、什么……”野泽被他惊人的气势逼得后退一步，强按心神，不自觉地提高音量试图来给自己壮胆，“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你……你这混蛋！我玩你的亲妈！”
“哎呀，讲话别那么粗鲁啊，容易让人觉得你像个无父无母的孤儿，没有家教……”市丸一丁点儿都没生气，笑眯眯地提出建议，“我说啊，我们来玩个回合制游戏，自己停手或对方能反击的情况就算一回合，现在是你的回合哦。”
①相貌出众、气质优雅、身形修长的男子。
②原句出自《如龙2》里桐生一马所说的话。「あんた等みたいな奴、まだこの街におったとはな…」「身の程知らず…ってことだ。」在这里玩了个游戏梗，让银对桐生讲的话进行了模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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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29 动荡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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