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回溯到一分钟前。
天色阴沉,由无数冰冷银丝连成的雨幕直直落下,砸在景观亭的亭顶,发出清脆的嘀嗒声,随后,它们结成一连串水珠,顺着檐角滑落,正好落在了沈俞完美无瑕的手上。
他在亭中,垂着目光,静静地沾雨洗手。
他的手指润白如玉,腕骨凸出脆弱的弧度,莫名激发出旁人内折断它的冲动,从而感受从皮肤上泛出的香甜颤栗。
一股股透明的水流自指缝间流落,先前沾染的灰尘已经完全被冲刷干净了。然而,他仍不停地搓洗着手指,仿佛上面还是残留着什么令人恶心的脏污,尽管,那双手已经干净得如同洁白雪地。
与之相反的是,他脖颈上印着无比显眼的咬痕,深浅不一,左一道右一道,凌乱不堪,像极了暴力性/爱过后留下的痕迹。
烦死了……烦死了烦死了烦死了……
他颤抖着睫毛,冒出眼眶的眼泪犹如像断了线的珍珠,敲在地面,溅起闪烁着的细碎水色。
陈聿站在不远处,内心生出一阵陈纠结。
残余的理智提醒他,待会还有一个重要的晚宴,倘若再不抽身离开,肯定会误了时间。
可是,他的脚像是在地面生了根,一步都抬不了,只能够入迷地盯着沈俞,像是完全失了魂魄。
那少年哭泣的模样,实在太令人头脑发昏了。
这世上怎会有人,哭得这般美?
陈聿被攥紧了心神,没有意识到自己正在靠近对方。
等他回过神时,才发现自己已然站在了沈俞的身侧,还能嗅到对方身上散发着的好闻体香,若有若无地绕在鼻间,像是某种无声的邀请。
嗬……
很不妙。
越是心智迷失,脑中越是警钟狂响,催促着他尽早离开,可是,他的目光不受控制地停留在对方睫毛上将滴未滴的眼泪。
一副被谁欺负惨了的模样,让人想好好呵护。
陈聿的心跳忽然乱了一拍。
脑海里顿时安静了,只剩下那位美人的身影。
明明对方站在那里什么都没有做,只是安静地洗着手,可是却散发着难以言喻的魅力,轻而易举地夺走了别人的神智。
前一秒,他明明还决定离开此处,忘记这个只见过一次面的美人。
然而现在,他好像一条狗,被栓往了主人的方向。
而这一边,沈俞因为陈聿的到来而吓了一跳。他的眼尾还残留着泪光,看着来人一脸的惊慌失措。
陈聿手撑着伞,黑色伞面下的脸上,笑容无害,语气正常地冲人打着招呼:“你好,好巧,我们又见面了。”
“你好……”沈俞游移着目光,眼底尚有未消散的恐惧,迅速将双手藏到背后,像是做贼心虚地怕被人看出,他双手不仅在刚才握过宋霆的……还被沾染了令人心里不爽的腥液。
陈聿笑眯的狐狸眼微微睁开,奇怪地看着他有些提防的动作。
而沈俞撇开了脑袋,彻底回避了他探究的视线。
对方为什么这样看他,难道看出来了吗?
气氛在这儿僵住了,空余嘀嗒嘀嗒的雨声。
一滴水顺着沈俞的下巴滑落,没入他早已湿透的衣领,不知去向。
陈聿的喉结莫名滚动了一下,他怎么感觉有点渴呢,心情好奇怪。
为了缓和这份奇怪的气氛,陈聿随口侃道:“今天天气真好啊。”
沈俞:“……”
四周是气势汹涌的暴雨,哪有半点好天气的影子。
空气安静了几秒,只有雨声还在淅淅沥沥。
这时候,陈聿忽然注意到了什么异样,紧紧盯着在沈俞的脖颈侧面,身体一顿,然后猛然上前,伸出手,轻轻挑恰起他的衣领,观察着对方底下斑驳成片的红印,问道:“这是什么?”
沈俞微微蹙着眉,低下头看到脖颈上的惨烈情况时,顿时脸色一黑。
那里的皮肤红成一块,还有深浅不一的齿痕,无声地暗示着这场情事是多么激烈疯狂。
沈俞的语气透着浓浓的厌恶感:“没什么。”
陈聿哦了一声,嘴角还挂着温和的笑,脑子里却已经理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先前,沈俞是被宋霆急匆匆地带走了。
所以说,这些都是宋霆咬的?
嘶,宋霆这还真是……下口没轻没重的,居然把人咬成这样。
而这时候,沈俞咬牙切齿地开口,又仿佛是在安慰受了委屈的自己:“没事,只不过是被狗咬了几口。”
陈聿的笑脸忽然一僵。
啊?他现在是在说……宋霆是狗?
——那个旁人都不敢提及的宋家小少爷?
——是狗?
这是可以说的么。
太敢了。
有意思。
“哈哈,是么。”陈聿慢悠悠地应着,视线悄然触及那处暧昧的齿痕,眼底晦暗不明。
沈俞咬住下唇,显然正生着气,即使身体还在害怕地打着颤,还是鼓着勇气低声骂道:“是啊!那个疯狗!……不要脸的臭东西!”
陈聿惊讶地盯着他,瞳孔却兴奋地微微扩大。
沈俞专心致志宋霆地骂着宋霆这个狗东西,完全没有留意此刻陈聿的不对劲。
“他真是一个十足十的变态!”
“对!好狗不咬人,但他是……疯狗!”
他每句压着嗓音的辱骂落在陈聿耳中,让后者他双眼微张,心脏狂跳,不知为何越来越兴奋。
原本,以为对方只是脸长得好看,没想到性格这么有趣。
但是,陈聿没有丝毫对沈俞表现出自己的兴奋,只是露出一个怜惜他的表情,语气轻缓,藏起那点居心不良,关心道:“看上去,咬得还真狠。待会你回去后还是上点药吧,当心留疤。否则,即使是那条疯狗看到了,也会于心不忍吧。”
沈俞被他肉麻的话恶心得一个哆嗦,不自禁抱起双臂,眼神微妙地看着他。
陈聿付之一笑,目光掠过沈俞脖颈醒目的道道咬痕上,笑意减淡半分,似乎是觉得碍眼了。
这么洁白细腻的皮肤……要是留了疤,可就太可惜了。
他不免犯嘀咕,唉,宋霆他为什么咬人?以前,他也没见到漂亮男生就咬的习惯啊。
莫非,真的得了狂犬病了不成?
哈哈。
陈聿看向了沈俞,笑容狡猾:“过来一点,我偷偷告诉你一个关于宋霆的趣事。”
……
此刻,主宅中的书房,茶香袅绕,宋家主站在书桌,手上握着一杯温热的茶,听着佣人详尽的汇报,半晌,冷冷一笑。
“当真是为了一个美人?”
他不愿再在这种小事上多费心思,摆了摆手,淡淡道:“就这样吧,让他跪在祠堂里好好清醒下。”
然后,他随意地扬起手,将茶杯里面的水倒掉了。
景观亭的角落上 一把黑伞倚靠着亭柱,慢慢的,伞尖积出了一小摊水渍。
陈聿架势亲密地立于沈俞身侧,跟才没见过几次面的美人一起吐槽着自己的好兄弟:“是啊,我刚刚还听说,宋霆在祠堂大闹一场,连祖宗牌位都推翻了呢。”
沈俞已经擦干净了泪水,眨了眨仍微微泛红的眼睛,一边抬手拢紧衣领,一边假装不经意地问:“是吗?”
“他啊,本质上就是个行事不考虑后果的纨绔子弟!”陈聿的笑容很深,毫不掩饰地抹黑着好兄弟,只为博美人一乐:“比如说,以前有次,他的玩伴之一开个玩笑,推了他一下。结果你猜怎么样?”
沈俞怔怔地望着陈聿出神,没有说话。
陈聿自顾自地讲了下去:“宋霆给人打塌了鼻骨。”
沈俞看着檐角不断滴落的水珠,看上去是在走神,实则已经吓呆了。
宋霆下手原来能这么重吗。
上一世,他被宋霆粗暴地抓过头发,也挨过打,可是即使如此,也不曾被打断过骨头。那样一定……很痛吧。
光是想象,就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心底泛起一阵恐惧。
“那人还是个有头有脸的世家子弟,可就这么……唉。”陈聿拖长尾音,幸灾乐祸道:“后来,连宋家主都不得不出面了。”
沈俞的脸色越来越苍白。
就连有身份地位的人推了他一下,都被宋霆打塌了鼻子,而他刚刚……不但推了宋霆,还不小心挠到了他的脸。
景观亭外,暴雨汹涌,仿佛要将世间的一切摧毁。
沈俞在亭下轻轻地发着哆嗦。
他会死吗。
他不自觉地收紧手指,指节泛白,他先前怎么会在慌张之下做出不可挽回的事来?得罪了宋霆这个疯子,他……到底该怎么办?
沈俞沉溺在不安之中,没有注意到陈聿靠得更近了。
亭檐边沿的水珠滴嗒滴嗒,划过他们交叠着的身影。
忽然,他感觉到脖颈上有一片温凉的触碰感,惊得沈俞瞬间抬起了眼来。
陈聿用还沾留着雨水的手指擦过他脖子上的咬痕,动作极缓,犹如玩味的调戏,手指碾过红痕,带起一阵细微的颤栗。
“所以说,”他笑意温柔,“别跟宋霆混在一块了,跟我回家吧,我会好好照料你。”
他在照料二字上加重了声音,含着某种不言自明的暗示。
一股冷意像蛇一样爬上了脊椎,脖颈上的咬痕被陈聿沾雨的手指擦过,镀上了一层暧昧的水光,将红痕侵染得更加醒目。
对于陈聿突如其然的邀请,沈俞的脑子放空了。
……他到底是在……
撬兄弟的墙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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