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林依空看着洒在手上的阳光皱了皱眉，偏偏车身挡不住，只能皱着眉问现在去哪儿。
“蓝霰把和郭明举止亲密的男人行动轨迹都发给我了，脸部搜查查出来了身份信息，沈谦，二十岁，大二学生，刚才通过天眼查看到了他不久前的足迹，在榕江酒店还没出来，我们把他带回去问话。”
林依空拿起来裴时序的警帽遮住了眼睛。裴时序看着漏出来的一小截优越的下巴，想也没想，脱口而出。
“见光死？”
“对啊，尸体都是无法见光的。”
裴时序歪头一笑，露出虎牙，对于他的颓废早在高中就听说过了了，毕竟是一个能在课桌下躺着睡觉的人。
一路绿灯，两个人十四分钟就到达了酒店。
林依空解剖后洗过了澡，换上了便服，白色的衬衫扎进了西装裤，宽肩细腰，纤细的手敲打着手机回答阳尘莫名其妙的问题，白色背景上一溜的白色聊天框掺杂着绿色的聊天框。
“你好，两位是开房吗？有预约吗？如果是访客需要进行登记。”
“你好，警察，一个小时前在你们这里开房的沈谦有记录吗？有印象吗？”
前台是个女孩儿，闻言赶紧点了点头，垫了垫脚看了两人连证件照都很帅的证件，低头查起了住房记录。
“有的有的，看起来像是被打过，我还挺有印象的，在306，没有下来过。”
裴时序拿着房卡走了，林依空紧随其后，小机器人瞥了两个人一眼，林依空摸了摸它冰冷的脑袋，小机器人表情变成了笑脸，林依空心情颇好地挠了挠机器人光秃秃的脑袋。
“沈谦有联系家人吗？”
“联系了，不在本地，赶来得明天了。”
找到了房间，林依空敲敲门，三声之后，一个一米七左右的男人打开了门，面容憔悴，眼底乌黑，喉咙和裸露的手臂都有淤青和伤痕，额角不仅有胎记，还有血痕。
“警察吗……”
沈谦疲惫地靠在门框，肩膀内扣满脸疲惫，麻木的瞳孔看了一眼林依空就垂下了视线，第七颈椎棘突特别明显，比自己还要瘦很多。
林依空抬眸不动声色地上下看了一眼沈谦，随后微微后退，让门前不那么拥挤。
裴时序出示了证件，点点头，“我们怀疑你和一起命案有关，跟我们走一趟吧。”
沈谦点点头，下意识就要离开，裴时序拉住他的手腕，太过纤细，也太过冰冷，
“有没有什么贵重物品，记得拿走。”
沈谦看了一眼出声的林依空，然后回头看了一眼房间，拿起了自己的书包，“走吧。”
“吃饭了吗？”
沈谦摇摇头，一双眼睛半睁不睁地看着车窗外的人流，太过瘦削的手腕感觉都能轻而易举地挣脱手铐。
“我去给你买点吃的。”
林依空看了出声的裴时序一眼，靠边停车，拿着手机打包了一份拌面，不辣还不要花生香菜葱，一看就是某个人下意识的指令。
*
“叫什么名字？身份证带了吗？或者学生证一卡通什么的。”
沈谦抿抿嘴，指了指包，辅警打开书包，发现了其中的证件包。
阳尘提着勘察箱，“提取一下DNA和指纹。”
沈谦抬起头有些迟钝地点点头，态度很配合。
“你和郭明什么关系？郭明性格如何？”
沈谦捧着温水，舌尖抵着上颚，闻言两行泪水就流了下来。
“情人，性格……恶劣，他就是个畜生……”
林依空把纸巾递给他，“你知道郭明已婚吗？当情人是自愿的吗？”
沈谦胡乱地擦了擦眼泪，“开始的时候不知道，后来知道了，不是自愿的……”
“我、我是同性恋，第一次见郭明的时候是在学校，我跟着学长做一个创新创业课题，见了郭明一眼，后来通过接触什么的，就、就有好感，但是他跟我说过，他单身。”
沈谦哽咽着情绪崩溃，手铐解开，被半拖着去了房间，林依空和裴时序转移了阵地，请来了一个女警，约莫半小时，沈谦情绪才逐渐稳定。
“全部说出来，一五一十，好好配合我们的问话。”
“谢谢。”
沈谦接过来热水，雯敏也进来了，坐到了沈谦身边，
“放轻松。”
“谢谢……我就和他谈恋爱，他……他很喜欢触碰我，就是，就是想亲嘴牵手什么的，但是我比较，比较传统，结果让他生气了，他是我的初恋，我舍不得……后来我们去宾馆开了房，但是……我不是去跟他上床的，是因为做课题太晚了，他就留我晚上休息，但是他给我下了药，他还拍了视频。”
雯敏将当天聊天记录给了裴时序看，并且截图打印了出来，“他以此威胁你维持不正当关系？有没有钱财来往？”
沈谦点点头，瘦削的肩胛骨突出，因为羞耻沈谦肩膀内扣抱住了自己的膝盖，
“一直……从今年二月份一直到现在，不止一次，我想要报警，但是郭明打我，还用刀威胁我，每次都拍了视频，每一次还给了钱，我不要，他就去我兼职的地方闹，还想去我的学校，我、我不得已用了些，我不敢和爷爷奶奶说……”
“身上的伤口是郭明造成的吗？”
沈谦哭泣着点点头，“一会儿去做伤情鉴定——五月二十一那天你在干什么？”
“五月二十号……郭明跟我打电话说，晚上一起出去，”
沈谦蜷缩在座位上，抱着膝盖，“我不同意，我说我要上学，我有课，他就用视频威胁我，说发给我爷爷奶奶，我爷爷奶奶已经很老了，我害怕，我同意了，我们十点半门禁，他就说开房，然后……做了，第二天早上，他说带我回家，我没跟他回过家，我看到房间不对劲，我问他是不是结婚了，我想走，他打了我，也踹了我……”
肩膀微微起伏，雯敏把所有聊天记录截图好，拍了拍他的肩膀，
“没事，慢慢说，慢慢说，来，喝水。”
通红的眼睛抬了起来，“是不是要找我父母……”
“我们联系到了你的母亲……”
沈谦摇摇头，“她不管我的，能别跟我爷爷奶奶说吗，我已经成年了……”
雯敏和裴时序交换了一下眼神，“可以。”
双肩放松，沈谦苦笑着扯了一张新的纸巾擤了擤鼻涕，
“他要跟我发生关系，我跟他吵架，但是他又打了我，掐着我的喉咙，在床上，后来……因为我们去超市买了泡面，当时就去厨房泡了泡面，我去了厕所，问了郭明，墙上的画是不是他家人，我……我都不知道怎么说当时的心情，他还跟我说……老婆孩子算什么……他在外面还养了几个，有男有女……”
“你认识吗？”
沈谦摇摇头，“我也是刚知道”
“那当时发生了什么，下午。”
沈谦惨白着脸，“他老婆进来了，提着刀子，我永远不会忘记那种眼神……她看了我一眼，然后摸了我的伤，我的脸，然后让我离开……我收拾了东西就走了，我很害怕，很害怕……”
“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报警？后面郭明有和你联系吗？”
沈谦摇摇头，“我很害怕……”
“确认拿着刀的是李清？”沈谦点点头。
“还有什么细节能想起来吗？”沈谦摇摇头。
“李清当时激动吗？是正常情绪吗？”
“是，表情很……视死如归？”
“郭明有明显暴力行为吗？包括跟你性/爱或平时？”
沈谦点头，“有。”
“郭明手臂上的伤，跟你有关系吗？”
“有……我挠的，太疼了……”
漫长的问话结束，沈谦将笔录签了名字按了手印，随后跟着林依空走了。
阳尘写好了档案报告，缝合好了尸体，郭云开抱着玩偶，看了母亲最后一眼。
小男孩儿很安静地哭泣，在送郭云开回去休息的时候，郭云开突然拉着阳尘的手。
“怎么了？”
阳尘看着面前刚上初中的孩子，郭云开有些迟疑，“哥哥，你的爸爸会亲你吗……亲嘴。”
“这是对的吗？”
“还是……只是……我的爸爸会这样……”
*
“日记进行如何？”
万载雪进来，看着换了衣服短暂午休的蓝霰，万载雪化了淡妆，戴着项链，一眼看到了蓝霰左手的戒指，有些惊讶地挑挑眉。
“你年纪轻轻就结婚了？”
“没，戴着好看。”
“哈哈，不错不错，还可以挡挡烂桃花，有什么信息吗？”
蓝霰头也不抬，指着自己撕下来的一页，万载雪拿出手机进行拍照，顺手拿了起来。
一月二十一号，晴
今天带开开去练钢琴和滑板，很乖的小孩子，摔倒了流血了也不哭，带他回家的时候，我和郭明一对视就知道他喝醉了，果不其然，我又挨打了，数不清是今年的第几次了，但是我看到了门外的眼睛，被郭云开看到了。
晚上吃饭的时候郭云开什么都没有说，我也就装傻没有承认，但是晚上我哄开开睡觉的时候，开开拉了拉我的裙子，问我疼吗，我的眼泪和现在一样，控制不住。
我说我不疼，开开又问我，爸爸每天都打你吗，我根本不知道怎么回答孩子，他的父亲是一个衣冠禽兽，我庆幸开开没有学坏，却又害怕他也变成郭明那样。
醉酒的郭明像个禽兽，我每次看到肚子上的伤疤，想到我没出生的孩子，我都会哭为什么人要活着呢为什么郭明不去死呢？
可是郭明死了，郭云开就彻底没有亲人了。
“还有这些。”
蓝霰没有什么表情的把所有有用的日记叠放在一起，万载雪点点头，拍了照，按着顺序拿起来看。
二月三日，雪
下雪了，我带着开开堆雪人，天气有点冷，郭明请了假在家里陪他儿子，开开喜欢画画，但是郭明不让他学，大概的原因我也知道，因为开开生母是一个画家，一个那么美好的女孩儿死在了这个人手里，那我呢
我身边睡着一只野兽，但我不是美女，我和他也没有了爱情，我联系了他，幸好，幸好
二月二十六日，小雨
趁着开开开学和举办同学会，加上我这几天都很听话，他放心地让我出去了，只是打了两通电话，我和他见面了，我什么都说出来了，尽管他可能帮不了我，但是，还是和以前一样，我庆幸自己还拥有着朋友，我想起诉郭明，想要离……
你做梦
万载雪抿着嘴，心脏瞬间被抓紧了，化了精致眼妆的她手指放在明显不符合李清字迹的三个字上，蓝霰看了过来，
“这是郭明写的，通过家里的文件签名自己比对可以确认，而且从这天开始，一直到下一次日记记录，隔了二十六天，二月二十六日当天的聊天记录显示，李清或者大概率是郭明，朝着所有人发过消息询问这个‘他’是谁，有些人回了有些人没回，由于李清自己清空了聊天记录，所以郭明暂时放弃了。”
万载雪点点头，神色复杂地拿起来下一张纸，也是新的日记本。
三月二十二日，小雨
疯子……我出轨？出轨的人到底是谁……
疯子……畜生……你去死吧
这一天日记明显与其他不同，就连写字的力度都明显大很多，上面还有干涸的血迹，“血迹鉴定一下。”
蓝霰点点头。
四月一日，阴
我看他给我的纸条，第一次感受到了我的血液流动，不管他是谁，他的确说的对，我从未想过这方面，但是……有可行性
我到头来，死都不怕了，唯独只剩下一个人我放心不下
四月二十日，晴
我又看到了，第四个了
畜牲
为什么……不离开他呢，何必……
李清，你真傻
五月二日，雨
他又和我联系了，我坚定了我的想法。
我和他们联系了，我感觉我快撑不下去了，这个世界只有开开的手能够拉住我，可是他的手是那么纤细，怎么能拉住一个堕入深渊的人呢，说不定还会伤害到自己。
我不能耽误开开，恨我就最好了，爱会消失，恨不会，我不后悔，我本来就不是乖巧的菟丝花。
对不起，我爱你，不是故意要离开。
五月十日小雨
刀我买好了，我查了很多正当防卫有关的事情，所有的一切我都准备好了，可是突然有点后悔了，开开，别恨我，也别学我，更不能学你父亲，你那么乖，那么懂事，我，可是我忍受不了了，抱歉。
我世界上没有亲人了，我唯一爱的人他也变了，不，或许至始至终都是那样的男人，只是他隐瞒太好了，好到我甚至不要前途，我就是个傻逼，现在还成了神经病，我唯一舍不得的人就是你，我也想过把你带走，后来我想，我怎么这么自私，我怎么能为你做决定呢，我不是你的母亲，但是我爱你，我把你当我的孩子，我希望你快乐幸福，我希望你平安喜乐，我希望你能够好好长大，他们都会好好对你的，我也会陪着你长大的，尽管我不在你的身边
原谅我；铭记我
五月十二日，小雨
郭明，你个畜牲！他是你的亲儿子……你死了挺好的，你就是彻头彻尾的烂
最后一横拉了长长一条，被撕去一角的日记本被蹂躏出皱褶，黑色的笔杂乱地划在这几句话上，甚至划破了纸张。
日记戛然而止。
取名，一生之敌，无论人名还是地名，都好难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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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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