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早川七区的一间地下室内。
“噗哈哈哈哈哈哈,你也有今天哈哈哈哈……”
杂物到处堆砌的屋内,没有任何灯光,大大小小的显示屏随处摆放着,滋啦滋啦闪烁着彩色的雪花屏。
只见一只绿色的恐龙在地上翻滚,“明明都进了情报屋,结果听了一整夜啥也没探到,哈哈哈哈哈哈……”
恐龙一边笑还一边模仿,整个场景看上去滑稽极了。
“我都有点佩服这里的人了,能让你吃瘪这还是我印象中第一次吧。都说了不要小瞧那群普通人,问问当事人现在心情怎么样?”
褪去伪装的迟末露出了他那张巧夺天工的脸,头绳扎起散落的黑发发尾,深邃的五官带着强烈的攻击,难以用言语形容的绝色,如同那雪夜中的篝火,清冷又热烈。
而更显眼的还是他的那双眼睛,金的璀璨,就像沙漠间升起的一片圆月。影绰的光投射下来,璀璨地仿佛快要羽化,好看的不像人类。
“再笑把你脑袋拧下来。”
“唉哟,我们影帝的伟大事业上第一次滑铁卢,当然得庆祝一下呀!”那只恐龙状似害怕一样的护住自己的脑袋,“你的粉丝要是知道了,可是要钉在耻辱柱一辈子的。”
迟末皮笑肉不笑地回了一句:“用不着你关心。”
“不过话说回来,这个早川的确有些古怪。”玩笑过后,恐龙睡衣一秒正色,“我们完全找不到那人到早川之前的一切资料。嘻嘻,虽然他到早川之后的资料我们也收集不到吧……”
“废物。”
两个字,说尽世间的一切嘲讽。
“但是我敢肯定他跟这些年一直在背后控制早川的那个组织绝对有关系!”
小恐龙一个起身从柜子里翻出一打资料递给迟末,“最早的行踪你猜猜?他是暗昼元年年出现在早川边缘的,那个时候早川都还没有出现,他却出现在城市边缘的垃圾场里,一个一看就住不了人的地方。”
“不过他最先出现在的早川,不是海城早川,而是宁城……而且更重要的是,他暗昼元年就出现了诶,到现在都三十几年了,样子一点儿也没变!”
“宁城?”
迟末猝不及防听到这个熟悉的城市名,下意识地皱起眉。
“没错,宁城。情况和你几乎是一模一样。”他说道,“但是这座城市没有任何的特殊之处,唯一能提起的可能就是有一次秋日宴的事件。”
就在暗昼降临前,世界范围内发生了很多大大小小的天灾**,其中秋日宴事件也震惊了一时,但混杂在各种灾难面前也没有特别需要注意的地方。
“虽然之前从来没有人把它们联系起来过,但现在想想,暗昼的降临好像就是在秋日宴事件不久之后。”
小恐龙又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笔记本,打开一个界面,上面记载了关于暗昼的所有时间线以及发生的事件。
后面的人把那段时间发生的灾难称之为暗昼降临的前奏曲。
迟末看向那个屏幕,上面的秋日宴事件在各种xxx事件里并不起眼,然而电脑的主人现在给它打了一个红圈。
“这样看来,从我们现在的角度上看,迟哥,你不觉得暗昼前的这些事件很像现在的暗昼降临吗?”
到了现在秩序已经趋于稳定的时代,暗昼的世界已经不是人类最恐惧的事情了。通过一波一波人的试验,人们对于暗昼已经有了初步的认识。
与曾经无限流小说里讲的不同,暗昼不会强制将人带进副本,也不会逼迫谁必须通过几个副本,它就像一个异度空间副本生产机,只有副本内没有人参与,才会随机挑选人类进入副本。
这也就给了人类很大的发挥空间,尤其是华国还拥有许多感应副本诞生的异能者,以及全世界唯一一位预言家,调查员也就顺势而生。
大部分副本都会由调查员进行攻克,一般人只需要活过最初的副本获得异能成为守序者,就能受到特异局的庇护。
但是还有另一种存在,那是所有人都会恐惧的东西,那就是暗昼降临。当暗昼里某个副本中的人全军覆没,副本就会投射到现实之中,造成惨绝人寰的大灾难。
“除了规模和规则有些许不同之外,它们完美符合了暗昼降临的特点。”
穿着恐龙睡衣讲解着这种专业名词看上去有点滑稽,但在场的两个人都没有感觉到有什么不对。
“你想说,暗昼元年,可能并不是暗昼最早发生的时间?”
恐龙少年点点头,走到一边杂物堆里翻出了一瓶牛奶。他掰开吸管,直接把笔记本扔在地上。
迟末嫌弃地往旁边走了两步,这才短暂思考了一瞬,“但是规则的不同,就是决定性的。你觉得,你这个猜测有几分可能?”
“唔……从客观上来讲,应该只有四五分,最主要的就是你说的那样,规则不同就是决定性的不同……话说你退后两步的动作是认真的吗?”
“……”迟末没有理会他。
“如果不客观的来讲呢?”
“如果从我个人的看法来说,我认为这个可能性很大哦~”
两人相顾沉默后,话题就此打住,迟末当机立断转移话题,“先不说这个了,他跟那个组织的关系怎么看。”
“现在线索太少了,还得你去深入敌营呢,嘻嘻。”
嘻你妈。
迟末蹙起眉头,修长的双手上仍旧涂着一层黑色指甲油,只是上面的光泽暗淡了许多,“他身上有一种不属于早川的味道。和那些人说的一样,的确是一股玫瑰……你那什么眼神。”
恐龙少年收回了自己的表情,望天望地就是不去看他。
“虽然什么也没看见,听别人说他应该长的不错,但是他又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的……一个矛盾集合体?好吧,我只能这么形容,而且……虽然不太确定,但我怀疑他有精神疾病。”
小恐龙拿着笔记本敲着键盘,等迟末说完他刚好停下,把屏幕转给他看,“他的确有心理疾病,并且之前还在看医生。更巧的是,他的医生也是特异局的人,不过是蛇那边的人。但是他在一年前突然就失联了。”
屏幕上赫然是沈长风在医院的资料。
迟末还没怎么深入思考,突然下意识说道:“你入侵医疗系统有备案吗?”
可以见得坑对方已经是刻入dna里的下意识反应了。
“……”
“你!别!管!”
事实证明恐龙也会炸毛,迟末对此有话语权。
慢慢地,他也反应过来了,“医院?早川哪来的医院,而且还是衔尾蛇那群傻*,他们怎么进来的?”
他深色的唇勾起一道玩味的弧度。
迟末所属的六瓣花跟衔尾蛇的往来其实并不多,主要还是双方相性不合,即使衔尾蛇的成员几乎都是序列二十以内的精英,但几乎都是刺头,给别人当医生,别开玩笑了。
没把人看出病才差不多。
“这就是最大的疑点了,看样子,他们似乎掌握了出入早川的技术——我真的是很好奇呢!”少年脸上浮起兴奋的红晕,那样的精神状态看上去格外美妙。
“不行,你必须要把这情报带回来。”他的脸被一个病态的笑容填满,整个人颤抖的有些神经质,“把他带出来——!”
啪的一声闷响敲在头上。
迟末嫌弃地把人从自己身上扒下来,“冷静点。”
恐龙睡衣瞬间挂上眼泪汪汪的表情,“疼死了!要死了!”
“死不了,别装了。”那双金色的眼眸里没有什么情绪波动,“给我做一个新身份,我得想办法接近那群人。”
***
宁城外部医院。
“……”
“最近幻觉还会出现吗?”
沈长风茫然地眯了眯眼,下意识想侧身躲开朝着他游来的水母群。
“嗯。”
“看来还是老样子……现在对它们感觉怎么样?还很抵触吗?”
“没有。”他又想了想,觉得不妥,又补充了一句,“很漂亮。”
“你觉得它们是什么呢?”
“是虫子,寄生在我的眼睛里,或者是大脑?”沈长风像是在自问自答。
医生又问了几句关于他生活方面的问题,尽管沈长风很努力在回想,说出口的只有那么几个词。
眼前的白大褂“啪”地一声合上了钢笔盖,不慌不忙地摘下了眼镜。
沈长风知道这是一个暗号,代表着检查的结束。
离开了工作状态的医生又变得不伦不类。
“说真的,我是真的很好奇你眼中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尤问云转着手中的钢笔,眼神中透露出旺盛的求知欲,“玫瑰、鲸鱼、水母、萤火虫……听起来很美丽不是吗?”
“每次听你这样说,我都会怀疑是不是真的有这样一个世界存在,而不为我们所知。毕竟暗昼都出现了不是吗……当然了,各种仪器都证明,这不是真实的——”
“也许你们的世界总是会出人意料吧……”
医生尤问云嘀咕的声音像是萦绕在耳边,慢慢催眠着他的神经。
他半阖着眼,感觉自己一无所有,自由而贫穷。如同一个**的婴儿,然而地面上的束缚让他仍然感到沉重,沉重的不只是躯壳还有灵魂。
‘美丽……吗?’沈长风想着。
如果那些赤红如同鲜血的水母,长着三个大脑身上披着脑浆的鲸鱼和提着黑色灯笼的萤火虫也属于美丽的话,那么他可能会对这个世界更加恐慌。
这样的沉重一直持续到他陷入柔软而温和的白夜。
他的名字躺在他身边,像重逢的朋友,带着他去了另一个地方。
尤问云用手扶着沈长风,像清风扶着空空的杯子,不清不楚的余韵停在他的话尾。他像询问着,杯中的幸福如今何在?
但已经没有人回答他了。
拨开桌子上加了安眠药的水杯,打开电脑,搜索着明天的天气。
好像是个晴天。
***
沈长风做了一个美梦。
他梦到了一个曾经的故人。
那是一支热烈的玫瑰,每次目光触及,那样热烈的颜色都会撕扯着他的呼吸,让他忍不住咳出满地花瓣。
然后从身体中蔓延出熊熊烈火,将这些花瓣都吞噬殆尽。
少年的名字已经模糊,但他伴随着沈长风过去的人生中所有的快乐。
“阿风!我找到新的工作了,这是老板娘给的礼物!”他拎着一盒玫瑰状的蛋糕,散发出与它如出一辙的香甜,“以后我也会学着做的,先尝尝?”
沈长风见状愣了一会儿,空气中混着海盐的清新和碎玉投珠的声响。
“没必要……我又不喜欢吃甜食。”但他还是接过了这一朵玫瑰,“不过偶尔尝尝应该也不错。”
原本死寂的心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跳动了一下,就好像一阵温暖的春风拂过结冰的水面。
“……谢谢。”
少年毫不吝啬地绽放出一个如烈阳般的笑容。
“吃甜食能让人开心呢!”他似乎一直都是这样乐观,热烈夺目,从来不去惧怕别人的目光。
“嗯……”沈长风看着眼前的蛋糕,尽管胃管里不断蔓延出一股呕吐的**,他还是一口一口地把它吃完,然后说道,
“确实很开心。”
“我很喜欢。”
沈长风第一次遇见少年,是在一个橙色的午后。太阳透过倾倒的房屋缝隙,散发出砖黄色的光。
他不经意地掀开窗帘一角,眼中撞进了那个被阳光亲吻着的少年画家。
即使隔了这么远的距离,沈长风仍然能感受到灵魂被灼烧的炙热。
他仔细想了想,觉得不妥,于是把窗帘放下了。
却不知在那之后,画家略有所感,回头张望,只看到了铺满紫藤萝的厚重帘布。
自那之后,沈长风每天都能注意到那个身影。有时在路边喂着流浪猫,可能有着不讨猫喜欢的体质,却依旧乐此不疲。
有时候会坐在公园的长椅上发呆,微笑地看着从他身边经过的每个人。
不过更多的时候,还是拿着画板在大樟树下画画。
那鲜艳的颜料就像是铺在了沈长风的心上,他突然升起一种及其阴暗的想法。
——要把他拉下来。
要让太阳用不升起,要让梦境成为现实,让白昼被黑暗遮盖。
他小心翼翼地怀揣着不可告人的想法刻意接近了少年。
他一点一点地融入对方的生活,成为他的家人,让两个人互相扶持着生活。
沈长风终于明白,再怎么耀眼也罢,他也只是一个孤独的人。
他们是一样的。
每次想到这里,心中那些阴暗的想法又会提醒着沈长风,悲伤、彷徨、负罪感一口气淹没了他,让他时时刻刻明白他们两个终究是不同的。
倘若真的要去触碰太阳,便要做好被灼伤的准备。
与少年不同,沈长风倒是很惹猫类生物喜爱。他们商量了一下,收养了一只流浪猫。
尽管沈长风认为,它跟着他们可能会很辛苦,但还是把它留下来了。
那是沈长风见过最黏人的猫,流浪了这么久一点防人之心都没有。
少年总是嘲笑它不记教训。
不记教训。
***
“我该回去了。”看着窗外没有一颗星星的夜幕,沈长风抬起挂着点滴的手。
“行了行了,真的是,感觉自从带了你之后发际线都要后移了。”尤问云熟练地为他拔针,收起已经挂完的吊瓶。
“这几天好好休息,药要按量吃,刺激性的东西……算了估计你也不会喜欢吃。”尤问云嘱咐了一顿,虽然对象估计也没在听。
他也没再多说,在某方面,沈长风可以说是让他最省心的病人了……虽然在有些地方也很难搞就是了。
沈长风听着医生的嘱咐一言不发,梦境带来的下坠般的失重感迟迟无法散去。不过好歹算是休息了一阵,这是这一周来第一次的‘入睡’。
他像是被什么东西掐住了喉咙,脑海中空茫一片,他的睫毛始终垂着,使这种美丽似如镜花水月般破碎。
从尤问云手中拿过他开好的药,沈长风便离开了。他顺着同样返家的人群流入大海,就像一颗沙子无声无息。
目送着消瘦的背影离开,尤问云坐回座位从抽屉中拿出沈长风的病历,眉头紧皱。
窗外一轮弦月垂大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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