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城的早川是最难搞的早川，没有之一。
虽然迟末执行了这么多年的任务，但像现在这样裸奔似的被揭老底，他也是头一次经历。
“我没有问题。”
他没有表达什么不满，只是静静地坐在原地，脸上挂着玩味的笑容，好像并不在意白司辰就这样暴露他的秘密。
但当沈长风那双眼看向他的那一瞬，他还是感受到灵魂碰撞的悸动。
“你的以太……很漂亮。”点点星河在沈长风眼底荡漾，卷起一片星海，连着和他对视的人一起拖进银河。
“蓝色的鸟。”那眸子里蕴含的情绪甚至让迟末忍不住想要转移视线，“我看到了很多很多的苦难，以及熠熠生辉的灵魂。迟末，我很喜欢你的灵魂。”
这样直白的话语让迟末的呼吸微滞，瞳底忍不住地掠起阵阵波澜。
“谢谢，我的荣幸。”
没有人能在这样纯净的注视下保持一贯的冷漠。
***
迟末接收了手机上白司辰给他发过来的注意事项和清单，他真正意识到沈长风能有多‘娇气’。
讨厌人群，睡觉的时候不能有一丝光线，不喜欢晒太阳，出门必须撑伞，戴口罩是阻挡污浊的空气……如果只是这样也就算了。
像那些不能一个人久待也不喜欢和别人待在一起，环境不能很安静更不能很吵闹，视野不能出现过于鲜艳的颜色等等诸如此类的事项，让迟末真正见识到了人类物种的多样性。
有这么多毛病的人居然在垃圾场待了这么多年，他真的好努力，我哭死。
沈长风他们俩走到家似乎已经深夜了，虽然并没有很明显的昼夜区别，但路上碰到的人很明显的多了起来——在早川昼夜颠倒才是常态。
灰雾蒙蒙成了最好的帘幕，没有人会在意两个路人将要去往何方。
回到‘家’中，沈长风似乎才稍微有点精神。
“我们什么时候出发？”迟末跟着沈长风进入集装箱，看着他在自己的巢穴里翻翻找找，好像在扒拉什么东西。
他现在晋升为沈长风的贴身搭档，自然所有的住行都要跟着沈长风。
“明天，下午。”沈长风自从出了那间酒馆就变得沉默寡言，好像他的灵魂突然被抽了出去，情绪就如一滩死水，从身体中某个破口流泻出去。
见他还在翻找，迟末也不敢怎么乱动，只是站在旁边双手插兜，在心里默默估算着时间。
顺便在心里细细观察沈长风的行为细节。
玫瑰饲养手册第二十八条：不能乱动玫瑰的巢穴，不然他会陷入狂躁。
第一百三十六条：如果玫瑰自己做一件事，十分钟内没有完成，请及时提供帮助，否则玫瑰会陷入长时间的失落期。
‘动作很有目的性，但没有思想，他是在发呆吗？……跟筑巢一样的房间，看上去很缺少安全感。’
‘好像不在意自己的生活环境，这倒是和玫瑰手册上写的有些出入呢……不过毕竟是早川的人，也算正常。’
‘很多东西被藏起来了。’
隐藏在头发下的眼睛观察了一番。
迟末站在角落的一处，不为所动地看着沈长风行动，屏息半晌，才轻轻地问他：“你在找什么呢？有什么事情要做吗？”
少年怔忡一瞬，好像终于回过神来，“……要画画。”
迟末没有理解，但也没说什么。
他只是默默地巡视着这小小的集装箱，从各处细节慢慢推测出沈长风平时的一些习惯，和他留下的细小的痕迹。
“长风，你左手边那个角落里，你看看那块布底下？”
“好。”
不出所料，那里摆放着一堆的画具。
迟末突然注意到，那画纸上并非空无一物，蓝色的颜料铺满了整张画纸，从中心渐渐晕染到画框以外，像一片汹涌的大海，即将挣脱这小小空间的束缚，咆哮卷来。
就在这深不见底的深渊中发出了一道微光，无数只金色的飞鸟环绕着这片大海，它们在这庞然大物面前微不足道，却又如一抹星光，坐守于这片空间，深蓝的宁静簇拥着它们，它们也浸染了这片海洋。
大海已成星河。
“这是你的以太。”沈长风只是浅浅地解释了一番，一边换上了新的画布。
接着，脱掉了自己的外套。
‘我的以太？那是什么？’
“等等……你在做什么？”
迟末从自己纷杂的思绪中脱离出来，隔着发丝与沈长风对视。即使知道对方是看不到自己的眼睛的，但他总有一种被看透了的感觉。
沈长风透过迟末的瞳孔看到了自己，看着里面光鲜亮丽的人，一时还有些恍惚。
他有多久没有见到这样的自己呢？
也许是自从被所谓命运压弯了脊梁，自从时间在他身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之后。
“沈长风”早就已经死了，他不过是一个鸠占鹊巢的小偷罢了。
眼底闪过一丝晦涩，他依旧神色恹然，无害的外表掩盖了本性的恶意。
“画画。”
“画……什么？”迟末甚至感觉到自己的嗓子有些干涩。
他没有回答，只是无言间将剩下的衣服也尽数褪去，一具极具美感与冲击力的躯体就这样出现在迟末眼前。
一道道狰狞的疤痕坐落在雪白的大地上，大片大片的伤口，从胸口蔓延到后腰，但是并不丑陋，似乎只要和这具躯体有关的东西都只能用来锦上添花。
沈长风没有理会身后男人骤然克制的呼吸声。两个世界开始重叠，他看见自己身后出现的大片玫瑰花，他被簇拥在鲜艳中，与苍白的□□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这些玫瑰与他的骨头相连，受养于他的血肉，等着他死后化为花肥。
沈长风对着镜子像对待一件艺术品一样临摹着自己的驱体，每一道肌肤纹理和伤疤，每一处光滑或是粗糙的皮肤都会被平等对待。
他用一只手一寸寸地抚摸着自己的身体，并把这些感受说给画纸听。
这个过程十分漫长。
漫长到太阳再次升起，漫长到月亮沉眠，漫长到窗外的光透过窗帘隐隐约约照进室内。
迟末也被迫一夜未眠，理智告诉他应该挪开眼，可他的身体好像失去控制一样一动不动。他不敢随意地离开，便只能坐守在沈长风的身旁，就像一头守护玫瑰的恶犬。
等到沈长风终于结束之后，才发现外面已经天光渐亮。
第二天是一个久违的好天气。
有一个令人热泪盈眶的新日。
用身体换取忠诚是长风的价值观之一（当然是扭曲的），他的这些部下几乎都以各种方式看过长风的身体，甚至有上手过的。但是长风唯一一次主动的还是对迟末，而且不止一次。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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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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