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门的时间已经接近傍晚。
赶在市政大楼工作人员下班前,莱特带着钟愈赶到了办理身份证明的部门。
“姓名?”
“在下钟愈。”
“……年龄。”
“芳龄十又有八。”
莱特长这么大第一次知道丢脸是什么感觉。
“先生,这位……”办理手续的工作人员迟疑地看了眼高高大大的钟愈,小声地和莱特说道,“真的没问题吗?”
这么近的距离下钟愈不可能没听见,他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抬头看着天花板。
这天花板可真好看啊。
“好的,这是您的身份证明。”工作人员将机器里吐出来的卡片从窗口递了出去。
钟愈伸出手正想接过,可另一只比他快多了,先他一步塞进了自己的魔法戒指里。
在对方询问的视线中,莱特道:“你装口袋里也不怕丢。”
好吧,确实是这么个说法。
下一个目的地便是服装店了。
钟愈这么多天穿的都是之前在隔离处时警员们给他买的衣服,最简单的款式,也便宜,就是有些……
单调。
也就是他脸蛋好看、身材好,穿在身上别有一番韵味,不至于像那些街头的混混。
既然要买,莱特自然要买最好的。
他的金币多得十辈子都花不完,省这么一万两万完全没必要,基本上是看上了哪一款就直接让店员包了起来。
最后买的衣服在戒指里堆成了一座小山。
期间钟愈一直在“不要了”、“不要了”的叫,但是格外以自我为中心的大魔法师完全不在意他的想法,直到把店内大部分款式的衣服都买了一遍才停手。
贴身衣物是钟愈自己挑的,好几包一起被丢进了衣服堆里。
既然决定要养小孩,那肯定得给孩子最好的。
这一直是莱特的观念。
主要还是因为他小时候就是被父母娇宠着长大的,惯出个古怪的性子后也给他留下了个“富养孩”的习惯。
虽然除了阿克夏就没养过其他孩子,但就算是宠物,莱特也会为其提供最好的条件。
更别说现在这个是活生生的人了。
只要替他打好基础,就能获得一个任劳任怨、吃苦耐劳的保姆,何乐而不为?
莱特根本没想过钟愈不会做所有家务的可能性。
不会就学,花这么多时间和钱来养着他可不是让他吃白饭的。
“明日离开,目的地为何处?”钟愈跟在莱特身后,结巴着问。
“你管这么多干嘛,反正出去以后我画个传送魔法的事儿,又不用你怎么样。”莱特头也不回地说。
上一次钟愈偶然跟着自己从小镇内传送到了梅拉斯无人区内,足以证明他是有魔法耐受性的,那莱特也不用多怜惜什么,直接拎着他一个传送魔法就能把人带走了。
当时利奥跟在自己旁边的时候正是因为不确定他是否具有魔法耐受性,要是一个操作不好,说不定人就直接在传送过程中变成一堆肉块了。
听了这话的钟愈只好闭上了嘴。
或许是因为自己的奇怪语气,莱特对于让他说话这件事表现出了明显的抗拒。
好吧,果然还是得要努力学了。
哪天被丢下就遭了。
他的视线落在前面人的长发上,心底盘算着该如何能让自己说话更加正常一点。
少说几个字会不会好一点?钟愈想。
离开服装店,本打算带人去买些魔法道具的莱特突然停住了脚步,出神的钟愈一时不察,险些撞上他的后脑勺。
“看起来我们明天可能暂时走不了了。”莱特双手环胸,语气平淡。
好奇的钟愈探出脑袋,一眼就看到了波尼亚的秃头市长奥利弗。
虽然没见过真人,但是在房间学习的时间里他还是看了波尼亚市的介绍册的,如今这个光滑的脑袋出现在面前,立马就认出了来人的身份。
“市长,”他小声凑在莱特的耳边,“什么事?”
温热气息扑在耳后的奇怪瘙痒感惹得莱特不适地低头躲了躲,隐晦地瞪了他一眼。
见钟愈老老实实地后退了两步,随即正过身子,把眼神分给了面前这个怕得不行的男人:“怀亚特市长,找我有什么事吗?”
奥利弗打了个哆嗦,凌晨被冰水浇了个透心凉的滋味一下又回想了起来。
他忍着想要拔腿就跑的**,维持着鞠躬的动作:“布朗大人,这……这不是有求于您吗。”
“不帮。”莱特一听是要干活,瞬间失去了听下去的想法,绕过奥利弗便继续往前走。
钟愈犹豫了下,视线就没离开过奥利弗的光溜脑门。
眼见人要离开,奥利弗也不敢多耽搁,连忙开口:“波尼亚的冒险队在梅拉斯无人区发现了一座遗迹,里面的禁制太多了,哪怕是最强的冒险队也进不去。”
莱特还是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迈步子的速度甚至更快了些。
奥利弗心一横,闭着眼大声道:“里面有红龙。”
红龙确实少见,但是他们进不去,那再宝贝的玩意也没用。
哪怕毕业多年,奥利弗依旧记得课本上的那句:
“莱特·布朗对红龙角有强烈兴趣,理由不明。”
果然如他所料,在听见这两个字时,那个人停下了动作,转而问:“红龙?”
奥利弗看见那发尾在空气中甩出漂亮的弧度,衣领被扯住,灰色的眼瞳让他想到了孤傲的狼:“你确定?”
奥利弗连连点头,生怕他一个不小心就把自己的脖子拧断了:“外围发现了红龙蜕皮留下的死皮,还有带着火元素的龙鳞。”
“如果您愿意的话,可以跟着明天的冒险队出发去遗迹。”市长似乎是觉得这件事还有的谈,立马有了底气,腿都不抖了。
“他们上午九点出发,就在城门口集合。”
莱特松开被自己抓得皱巴巴的衬衫领子,扭头就走。
街边剩下个钟愈和奥利弗面面相觑。
似乎是觉得被抓成这样的衣服实在是难看,钟愈伸出手拉了拉奥利弗的领子,让它显得稍微平整了些。
随后也丢下市长大人向着不远处的背影跑去。
奥利弗目瞪口呆地抚上自己的领口。
所以这是同意了还是不同意?
没想明白的市长决定还是让明天的那个冒险队做好万全的准备。
结果就是钟愈没能买到属于他的魔法道具。
莱特的行走路线从去魔法商品店变成了去水花之家。
站在门外眼睁睁看着人进了那明显是酒馆的地儿,钟愈一咬牙还是跟了上去。
明明是下午,这个地方的酒馆还是有不少人。
再加上一个个都是西方人,那身上鼓鼓囊囊的肌肉只是瞧一眼就让钟愈心底发颤,沙包大的拳头恐怕一下就能把他打得半死。
他要找的人早已坐在了吧台前的座位上。
估摸着有两米高的壮汉正将一杯刚调制好的酒水递去,待莱特接过了才招待坐下的钟愈:“客人要喝些什么?”
钟愈指了指身边人:“和他一样。”
语毕,便用自以为不着痕迹的目光打量着埋头喝闷酒的年轻男人。
莱特只当没注意到,将唇瓣抵在杯沿浅浅地含了一口酒水,舌尖和口腔内一下子和火烧般着了起来。只不过这种程度还在忍受范围之内,他面不改色地咽下,感受着滚烫的触感一直滚到身体深处,这才给了钟愈一个余光:
“你会喝吗?”
钟愈自然是不会喝的。
但是年轻人自尊心强,又是刚成年的年纪,对于这种“未成年禁止”的事物可以说有天然的好奇心,在这种环境趋势下是怎么样都说不出“不会”两个字的。
见他点头,莱特也不再多说,只是闷笑一声,示意塞德里克把他的酒换成玫瑰葬礼。
烈酒不适合他,钟愈一看就是那种乖孩子,以前说不定连酒都没喝过,骤然喝上个和他一样的,到时候受累的还是自己。
事实证明哪怕是适合年轻女士们的酒也不能让钟愈喝。
因为是甜酒,再加上香气实在好闻,少年一时间放下了警惕心,取而代之的是对未知的好奇。
他端着杯子,猫儿似的伸出一小节舌尖来舔了舔,甜丝丝的味道明显符合他的口味,一口就喝了将近三分之一。
沁人心脾的玫瑰香气几乎要把他熏得晕乎乎的了。
等转过脑袋看去时,他这才发现莱特已经喝了两杯了。
酒精麻痹了他的大脑,一时间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直接仰头将手里的玫瑰葬礼一口喝完。
哪怕是相对温和的酒也不带这么喝的,钟愈可想而知地被呛到了,肩膀一耸一耸的,咳得相当厉害。
莱特好笑地放下手里的杯子,接过了塞德里克准备好的冰水,把它送到了这个倒霉孩子的手里:“喝不了就别喝这么急。”
乌黑发丝下的耳尖泛着明显的红,等钟愈重新坐直身子,莱特才发现他的眼神都变得朦胧了起来,一看就是喝醉了。
喝醉了的小酒鬼正捧着冰水,一点又一点地小口吞咽着,红通通的眼睛愣愣地盯住了台面上的花纹。
然后莱特就发现他喝水的动作也逐渐慢了下来,像树懒一样,脑袋摆动的幅度变小,吞咽的动作像是久未上发条的机器,直到最后整个人都一动不动了。
“这……”塞德里克停下手上的动作,伸手轻轻推了推基本上整个趴在吧台上的那个人,等明显把他扰得烦了才收回了手,“这就喝醉了?”
他眼珠子一转,在二人身上逡巡了一圈。
一个特别能喝,一个一点儿都喝不了,倒是互补上了。
莱特伸出手,用食指和拇指掐住钟愈的下巴,将快被咬碎的可怜玻璃杯从他的嘴里救了出来,接着便毫不留情地松手,任由那个失去了支撑点的脑袋在重力作用下直挺挺往台面上坠去。
伴着一声闷响,钟愈的额头还是和木头亲密接触了。
或许是痛狠了,他迷迷瞪瞪地撕开紧紧黏在一起的眼皮,下意识摸了摸有些发麻的脑门。
滚烫的侧脸被贴在了微凉的木质吧台上,这个角度钟愈能够清晰地看到离自己不远的临时监护人。
然后莱特久违地听到了属于他家乡的语言。
虽然不知道这个已经喝得神志不清的外乡人到底在说什么。
但是难得的,莱特沉下了心,在嘈杂的环境中倾听着这未知的语言。
或许和现在的他不太相符,但是在莱特的学生时代,他可是老师们口中一致赞扬不断的好学生。
前几次是没有耐心,如今也算是替自己干活的小保姆,莱特还是不介意听一听的。
很奇特的语调,相似的发音却组合成了完全不同的语言,何尝不是彰显了大千世界的神奇之处呢?
他伸出脚提了提钟愈的小腿:“没偷偷骂我两句吧?”
可醉鬼明显回不了他的话,闭着眼睛幼稚地踢了回去,嘴里还不断吐出模糊不清的话来。
简直和强盗一样。
还格外吵闹,普索福科皮的八张嘴里肯定有一张是他的。
钟愈突然挺直了腰背,伸手去够放在莱特面前的白兰地杯。
塞德里克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连忙往装了大半冰水的直口杯里插了根吸管,趁着他没能来得及抓住目标时塞进了那只手里:
“喝这个,喝这个!”
好在人虽然醉了,但本能还在。
钟愈咬着吸管,艰难地吸了两口就不要喝了,脑袋又胀得不行,便直接趴下发起了呆。
莱特喝了多久的酒,他就在位置上发了多久的呆,时间久到塞德里克都怀疑这人是不是已经睡着了的时候,莱特把几枚金币放在了吧台上。
“您要走了吗?”塞德里克说。
青年微微点头,起身站在了醉鬼的身后,一手撑在吧台上,一手按着他的前额向后一拉——
钟愈便仰着脸和自己面对面了。
突然到来的刺眼光线被头顶的阴影遮挡,钟愈挣扎着睁眼,却又被突然塞入口中的异物吓了一跳。
莱特直接拿了瓶解酒的药给他灌下去了。
泛着凉意的药水倒是很好地缓解了酒精带来的热气,见效极快的药剂入肚没多久就起效了。
那双蒙了层雾的眼睛一下清明了起来,在钟愈彻底醒酒前,莱特松开了手,任由他咬着那个透明的玻璃瓶。
闷闷的声音从他嘴里传出:“对不起。”
不会喝酒就算了,喝醉了还让莱特用药剂帮他解酒。
“醒了就回去了。”
莱特抻着手臂伸了个懒腰,不再管他。
彻底清醒的钟愈连忙吐出嘴里的瓶子,想了想还是把它捏在手心里,迈开步子跟上了即将消失在视线里的人。
等出了门,被灯光映照得如同白昼的街道让钟愈意识到他们在酒馆居然消磨了大半个下午。
该说不说,魔法药剂确实好用,钟愈捏紧了手心里的空玻璃瓶。
他的大脑现在清醒的不得了,浑身上下都散发着难以言喻的轻盈感。
要是用这种状态去考试的话,感觉能超常发挥。
这么想着,钟愈戳了戳前面人的背,在他看过来时伸出手,露出了里头巴掌大的小玻璃瓶。
虽然没说话,但是莱特看懂了他的意思。
他不会以为自己还会把药剂瓶回收吧?
莱特嫌弃地看了眼被他抓了好半天的瓶子,用两根指头捏着瓶身,随手丢进了路边的垃圾桶里:“一次性的,不用还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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