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廿三凌晨寅时。
两军相遇于梅岭,大战拉开了序幕!
雪夜的天,似乎比白天还亮。
这场战争,从一开始双方就都没想藏着掖着,当潮水般的两兵相接上时,一场屠杀不可避免地开始了。
战鼓如雷,号角长鸣,双方将士身披重甲,手持利刃,刀光剑影交织成一幅悲壮的画卷。
在震天的厮杀和呐喊声中,天光亮了,太阳露了一下脸,看到人间惨乱景象,又赶紧缩了回去……
雪停了又下,下了又停……
聂锋向以快战闻名,号称“疾风将军”。他带着前锋营身着轻甲,连夜出发,直奔绝魂谷。
绝魂谷位于梅岭山脉外围,是一道狭窄的山谷,因着两边山坡又高又陡,挡住了部分大雪,所以谷内只覆盖着薄薄的一层积雪,得以让聂锋快速地通过。
聂锋这次目标是大渝的粮车。根据侦察和推断,大渝这次粮车就藏匿于离绝魂谷不远的山坳。
粮车行进慢,才刚刚到达目的地,正在安顿布置防卫,聂锋就到了。
押运军队人数不多,也没有派遣精兵强将,但带了强弩,原本防卫力量还是比较强的……
但谁能想到啊,对方会来得这么快、这么准……
这些人哪里抵得住赤焰军主营将士的进攻,人困马乏的他们,很快就成了聂锋部的屠戮对象。
不过半天,聂锋就结束了战斗,除带走几部粮车,其余的放一把火烧了。
“兄弟们,抓紧些,我们赶回去和元帅会合!想来那里激战正酣……”
此时,绝魂谷一侧平缓的坡顶上,埋伏着不少兵士。
他们已经埋伏在此一个多时辰了,箭矢已上弦,全神贯注地盯着过来的方向。
看着远处明灭的火焰,谢玉得到了些许启发:“火?好!好火!”
旁边一将士指着远处过来的不长的车队,“将军,那是我们的人,穿着我们梁军的甲衣!”
谢玉骂道:“本将军早就得到消息,这是敌军!穿着我们的服装,企图浑水摸鱼,抄我军后路!狡诈可恶之极……
“大家听着!以我的箭矢为号——准备!”
聂锋打头,正敦促队伍快走,哪里能料到,半天前才顺利通过了的绝魂谷,此刻已经埋伏了这么多兵士,并且是自己的友军?
他耳朵一动,风声里,似乎夹杂着箭矢特有的“嗡嗡”声……
一惊,抬起头——“大家小心!”
一支箭矢直直地,射进了他的右胸!
“赤焰军主帅林羡谋逆,吾察,为灭口,驱吾入死地,望救!“
——“这是聂将军的求救信……可恶,林羡居然谋逆!速、执此证据及吾亲笔信件,飞鸽传书,立即传回京城!“
副将有些摸不着头脑,但军令必须执行,于是回道:“是……是!“
“等等……把所有信鸽全部放出去,务必保证万无一失,保证皇上收到此紧急军情!“
“全……部?”
“你有什么怀疑?还不赶紧去!“
“是!”
“传本将号令,官兵全部就地休息!着、后续大军加紧跟上,一日后必得到齐,违者以贻误军令处置!“
主战场。
经过两天两夜的厮杀,所有谋略算计,都已用光了,什么战斗队形,都已不存在了,什么计谋布置,都已不起作用了;
能支撑人活下来的,只有平时训练出来的强横体能、战斗技巧,和求生本能。
生命如草芥一般轻薄,倒下,挣扎着起来,再倒下……
兵力实在太悬殊了,而苦苦期待的援兵还不来!
所有的兵力都已经投放进来了,徐来、林松、林榆……都倒下了,不再起来;
林殊的赤羽营虽然深入敌军,分头击杀了好几名高级将领,但大渝很快就看出了其意图,找出了这批力量,严防死守,追击截杀,“斩首行动“难以再有建树。
林羡这边倒同样经历了几次险境,多亏身边亲卫的奋不顾身、他自身的敏锐直觉和不凡身手,躲了过去。
硬拼!
尸横遍野!
林殊杀回来,找到父亲,商议怎么办,再这么下去,大伙儿就都拼光了!
“这次援军是谢姨夫带队,怎么会这么慢?照道理,不说前锋、中军都早到了!”
“聂大哥怎么还没回来!难道那边不顺、产生了变数?”
林羡和儿子的一样,身上、脸上也都沾着血污,但儿子身上,主要是敌人的血;而他身上,是守护他的、同僚亲卫的血。
快了,连这简易帅帐也已经没有必要,都要冲杀出去了。
林殊帮父亲挡开飞来的流矢,
“硬拼到最后不行啊父亲!我有个主意,不如……这样……”
“不错!但最好那样……“
“然后这样,如何?”
“……可行!……去吧!小心!”
战场如此残酷,刀枪无情,谁也不能保证自己还能活下来,林羡爱怜地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十九岁的儿子要比自己高了。
父帅难得吐露的温情,让林殊愣了下,立即明白了父亲的情意,他笑了笑,黑漆漆的脸上露出雪白的牙齿:“父亲保重!那我先过去准备!“
梁军“林”字帅旗,往梅岭主峰方向缓缓退去。
“林羡这时候还想跑?拖死他!”拓跋翃气笑了。
“元帅,那边有个山坳,会不会有埋伏……”
“都打了两天两夜了,林羡还能剩多少人马?要搞埋伏早搞了……本王看他是想做垂死挣扎,这时候想跑上山!别让这些残兵败将跑了!活捉林羡,连升三级!”
林羡剩下的人马是不多了,且都带伤,没有囫囵完整的。
赵小盆此刻没命地跑、跑、跑……上头有令,跑过山坳,就扎进半坡的雪堆,把自己隐藏起来,千万不要进入树林!
他边跑边还能想,兄长小刀不知如何了?经历了这一战,兄弟俩还能一起在老母亲面前、在父亲坟头,磕个头不?
十多万人呼喝着、猛追着梁军两三万人跑,眼看胜利是稳稳的了!
虽然己方亦付出了十万将士的惨重代价,但只要能剿杀林羡,歼灭剩下的赤焰军,那这场耗了大渝、北燕两国大半年时间的战争,倾尽了我大渝举国之力的战争,基本就胜利在望了!
其余梁将不必惧!
接下来稍作调整,就能长驱直入,攻下大半个梁国!
这些年来,被林羡、被赤焰军压制得太惨了!
众将领心中,多多少少都得了“恐林症“!
这下终能一洗前耻!
我大渝开疆拓土成功,拓跋摇摇那个位置,也可以动动了……
还得感谢梁帝,派个援兵,来得这么晚!
老木言过其实了,说会让梁军粮草、兵械不继……
还说,璇玑公主在梁国,还埋了一个“王炸“!
如今,却也没见效用……
无论如何,到了如今这一步,哈哈,你林羡危矣!
拓跋翃心中激荡,终于,能够杀死林羡了!一雪大半生之耻啊!
林羡、赤焰军,一直是自己的噩梦!是大渝的噩梦!
杀死林羡、剿灭赤焰,我拓跋翃,必将成为各**事史上最伟大的典范,永垂青史!
我大渝黑底银龙王旗,必将插遍天下!
大渝主力急吼吼地尾随着梁军,追进了梅岭主峰下的山坳坳。
山坳坳很大,可以容纳很多人。
可是大梁的人突然不见了!
众人正疑惑间,心底升起不妙的预感……
突然,一个个火把、一块块带着火星的油毡,从半山腰被狠狠扔了下来,火把、油毡上,显然都被蘸上了桐油,火势熊熊,这可是很耐烧的啊!
冲在头里的人呈上坡之势,出口又窄,速度受限,而前方丛林里向这里射出无数根箭,箭落如雨,山坳里的人根本冲不出去;
掉回头躲避,又与中间的人群冲撞在一起,拥挤成团,本就又乏又累,哪里来不及反应,慌乱之间,只见火势蔓延,避无可避;
尾部的人只见到前方突然起了大火,赶紧转身,欲退出险地,却又是箭羽封锁……
该死!没有伏兵,却有伏火!
这场大火熊熊燃烧了一天!
其实小半天的时候,里面的人已经基本都不动了,不是被烧死就是被箭射死、被烟呛死……最后都成了燃料。
也有少部分的人从山坳两头突破了箭雨冲了出来的,可是被呛伤了的人,跟外面好整以暇守株待兔的梁军相搏,总是吃亏了……
整个山谷弥漫着火星、烟气、雾气……和肉被烧焦的、让人作呕的味道。
还活着的梁军,在山坡上、在丛林里,在雪堆后……透过沸沸扬扬的大雪,看着眼前的人间惨剧,胆小的人,捂上了眼睛……
林羡暂时收拢剩下的人,就地休整!
眼前不过万余众,太多的兄弟们,葬身在这场三天三夜的厮杀中。
好在,险胜!
以七万之众击杀大渝皇属军二十余万,这场战役,直可载入史册了吧!可成为子孙后辈们的教科书了吧!
皇属军几乎全军覆灭!遭此重创打击,没有十到二十年,大渝它都站不起来!北燕独木难支,还敢蹦跶吗!
雪渐渐停了。
林羡眺望着尸山血海的战场,不远处臭气熏天的山坳,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残存的赤焰将士们,虽然俱都受了伤,缺胳膊断腿的不在少数,身上血窟窿还在流着血的更是不计其数!但能在这样的残酷战争中留得性命在,一定是父母妻儿在家的日夜祈祷起了作用!一定是上苍保佑!世代祖宗积德!
“呸!小子求上苍保佑性命,还不如求我们林帅长命百岁!”
“不错,林帅在、少帅在、诸位将军在,我们就能活下去、打胜仗!打他个狗娘养的大渝,再也不得翻身!”
“小盆哪,你大哥,还活着吗?”
两只手都差不多废了的老李头,用脚踢了踢瘫在地上死狗般躺着的小屁孩。小屁孩肚子上有一条长长的血疤,还在慢慢渗血。军中大夫即使累瘫了,也还是来不及救治,反正身边全是伤员。
赵小盆本因失血累得要沉沉睡去,一听声音,跳起来:“大哥!小刀!在哪?”
茫然地转了一圈后,“哦……没在……我去问问去!”
赵小盆东找西问,来到了林帅所在之处。
只见林帅皱着眉头,看着摊在石块上的舆图。尽管血迹斑斑,舆图却没有丝毫破损,保存得挺好。
旁边站着的是少帅,他身上血腥味真重,衣甲完全看不出本色,全是斑斑深黑色的血迹。
他一条胳膊耷拉着,可见断了;
脸上好几道交叉的血污——原本俊美的少帅,嘿嘿,此刻,跟我等一样,丑帅丑帅——正要上前去问问在他旁边站着的那副将,可否知道疾风将军的营在哪里?只听林帅道:
“聂锋这么久还未归队……小殊,你去接应下……”
“末将去!”旁边年轻将领道,“少帅他,腿、大概也断了!”
林殊不和他争,“卫峥!速去速回,一切小心!”
此刻的外围,还是乱的,大渝有可能还有残军、北燕军队虎视眈眈……
哦豁,少帅不仅胳膊伤了,腿也断了,也不是铁人哪!
赵小盆对于自己肚子上那条血拉喇子,也看得顺眼起来,感觉不到那么疼了。
大哥赵小刀,是疾风将军的贴身近卫,疾风将军还未回来,那小刀……
赵小盆捂着肚子,慢慢地挪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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