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盛宴上，佳肴珍馐数不胜数，艳丽舞娘言笑晏晏，琳琅满目觥筹交错，宫人们忙前忙后的侍奉着。大臣们坐在外殿，嫔妃们在内殿，皇帝前边则是诸位皇子。些许薄纱隔开了他们，却挡不住人们探究的眼神。
仔细一看，他们的目光都在同一人身上。
那人身着祥云金边云锦，三千青丝被玉冠束起，回眸之时，玲珑剔透的侧脸若隐若现，精致容颜叫人沉醉，连那惹眼的绷带也并无任何违和感。
此时，他的嘴角挂笑，眼神温和似水，言谈举止，矜贵异常。
不过，这真的是那个阴郁的太子吗？
“宫廷宴会每年都参加，却不想今日能见到传闻之人，难怪来时眼皮一直跳。”
“小点声，我们躲在这边看好戏就行，免得被人发现，招来无妄之灾。”
“哈哈，说的……”
“闭嘴。”
一声呵斥，打断了几人，他们朝着声音源头看去，竟是面色阴沉的禁卫军副统领杨武。
突然，他将酒杯狠狠摔在桌面，斜乜了一眼旁边嘴碎的大臣。
然而几人看着他，眼里的幸灾乐祸都溢了出来。
“工部侍郎现在吃不饱穿不暖，副统领倒是乐的悠闲，还有心情参加宴席。”
杨武眯着眼看他，手中的银筷寒光毕现，瞧着比刀剑还要锋利，那个故意嘲讽他的大臣脸色煞白，连忙闭上了嘴。杨武却缓缓抬头，暗中下定了决心。
只是，从不缺席的顾焱，此次却因身体不适没来宫宴，倒让一众待字闺中的少女，好生失望。
……
比起殿外的‘热闹’，殿内则由于太子的到来异常安静。定眼一看，居然只有六皇子无所顾忌的在吃东西。吃着吃着，他还砸吧两下嘴，扯下陆怀的袖子，皇贵妃于皇帝旁边端坐，简直操碎了心……
“听闻上次落下病根，归之近来可好？”
正直壮年的皇帝依旧俊朗，从身侧妃子们含羞带涩的表情便能看出。而他的所有嫔妃都跟云皇后有几分相似，甚至包括现皇后。
但他放任云皇后之子在东宫自生自灭，也诠释了何为自古帝王多情亦无情。
不过，皇贵妃与云皇后一同入门，嫁给皇帝尚早，倒与众妃不同，方能辨认。
“儿臣身体已然好多，父皇不必担心。”
也是，以前的太子，可不会出席宴会，更不会心平气和的跟皇帝讲话。
陆怀规规矩矩的说完，就在皇帝眼中看到了一抹讶然。
他淡笑，余光打量着其余人。
只见二皇子笑眯眯的给他敬酒。
五皇子望着外面，忧心忡忡的夹着菜，时不时瞥下他。
三皇子正在埋头苦吃，但一跟他对视，眼里便是显而易见的慌张。
至于身边这位黏着他不放的小孩。
明明粥粥粥的叫个不停，宫人给他取来又推得远远的，桌上肉菜一个不碰，只吃素菜，怪不得身体瘦弱，这样哪来的营养？
陆怀颇为忧虑，便给他夹了点荤素搭配的菜。
六皇子见状，撅着嘴一副不开心的模样，却还是气鼓鼓的吃了下去，结果刚咽下去就开始干呕，吓坏了所有人。
好在他只是唬人，不多时又继续吃了起来。可惜，陆怀经此一出，也不敢给他夹菜了。
而皇帝看着一大一小的互动，眼中多了几分欣慰。
“自上次一别，归之改变了许多，朕甚是欣慰，今日难得出席宴会，就当跟你的弟弟们叙叙旧，千万别拘谨。”
“儿臣明白。”
毕竟，面子功夫，需得做好。
陆怀说完，目光移向外面。
算算时间，杨武应该快进来了。正好，他也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不消一刻，杨武果真进殿，皇帝一瞥见他，脸色忽得变暗。
五皇子更是紧张的额头冒汗，生怕出现岔子。
“此前多次觐见都被陛下拒绝，如今微臣实在没办法，只好借着宴会前来面圣。”杨武跪在地上，不住叩头：“工部侍郎确被冤枉，还请陛下明查。”
陆怀不禁叹气。
这个副统领性格着实过于耿直，这样当众驳皇帝面子，难怪求情不成反被牵连。
果然，皇帝听后大怒：“若不是杨维渎职，源江大河下游百姓怎会枉死？此事难道非他负责吗？朕不治他的罪治谁的罪？你究竟是在质疑朕手底下的大臣，还是在质疑朕！杨武，朕平时就是太纵容你了！”
话音刚落，宫人们齐刷刷跪在了地上，宴会瞬间鸦雀无声，五皇子握紧拳头正要起身。
谁知一声巨响，打破了当下的沉静，也打断了杨武接下来的话语。
只见声音的源头，太子倒在地上，脸色苍白无色，嘴唇发青泛紫，像是在忍受着莫大的痛苦。
六皇子呆呆的看着这一切，嘴一张又要叫，吓得皇贵妃赶紧跑来捂住他的嘴，他却扒开母亲的手，小声念叨道：“好惨呦，死了呀，都死了呀……”
幸亏其他人目光都被太子吸引，压根没注意他，就连皇贵妃也没听到这般骇人之言。
那厢，皇帝急忙起身，眉头紧皱：“还不将太子送去养心殿，再传太医！”
*
养心殿内。
太医刚治疗完，不足一刻，陆怀便睁开了眼睛。
其实，这次意外亦由他操控，目的是为了阻扰杨武。当然，顾焱只让他装病，在去养心殿的路上提前醒来，届时皇帝见他身体忽好忽坏，也不会深究。
不过，陆怀怕效果不够逼真，前天晚上便让若风备好了假症的药。
吃了虽不舒服，但足够真。
此时，陆怀望着殿内数人，有气无力的表示想跟皇帝单独待会儿。如今他尚在病中，皇帝没有拒绝。
不多时，殿内只剩下他们。
观着床头烛光闪烁，陆怀心脏直跳，他冷静下来后，将怀里的百民册递给皇帝，状似无意道：“儿臣前几日去御花园赏花，不小心发现了此物。可惜儿臣读书不多看不懂，上面血淋淋的还很可怕，儿臣便要丢掉，恰逢这时遇上太傅。随后，太傅就让儿臣在无人之时交给父皇。”
“顾焱？”
陆怀忙不迭点头，懵懂的表情恰到好处。
皇帝并未怀疑，一声不吭的翻开百民册，结果越看脸色越差，直至看到一页，烛光打在上面，皇帝久久未曾翻页。
半晌，他猛地将百民册摔在地上，气的捂住心口不住后退。
陆怀一怔，总觉得跟自己想象中有些差异，然而接下来皇帝说的话，直接让他瞪大了双眸。
“此事若是属实，朕竟不知朝廷已经成了顾家的天下！很好，顾家军不是尚未回京吗？那就把顾焱给朕找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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