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历2225年8月21日，东经105，北纬28度，蓝星联邦共和国，x市。
西城最繁华的商业街，霓虹灯在高耸入云的建筑间闪烁，仿佛一条光带贯穿天际。
从街边往上看，上方300层是现代化的商店与高级公寓，而下方则是钢筋混泥土住宅。
越往下，在常年阳光照不到的地方，墙面爬满黄绿色的苔藓，斑驳的水泥上挂着几个黄色圆盘，模拟着暖黄色的自然光。
中央大道的一家奢侈品店门口，一只染着粉色毛发的电子羊正低着头咀嚼着花坛里的青草。突然，它抬起头，似乎感应到了什么，那双红色的眼睛看向一旁的小巷。
“咚咚咚咚”
一群男女各个小巷中有序地快步跑出，迅速排列成一个方阵。随着一声哨响，他们熟练地拉开背包，穿上外套，整个过程不超过三分钟。女性举着旗帜，男性高举牌子，左臂别着一枚太阳形状的徽章。
第二声哨响后，口号声整齐划一，震耳欲聋。
“还我阳光！”
二十年前，政府耗资万亿的“桃源计划”崩塌，千万人流离失所。为了安置人口，如今市中心已成600米高的钢铁蜂巢，阳光成了顶层富豪的奢侈品。
为了维护享受阳光的权利，底层的原住民们从最初的投诉、联名上书，逐步演变为规模庞大的游行，愈演愈烈。最终，他们组成了反抗联盟，“阳”。
＊
抗议队伍前方，警亭附近。
一名年轻警员紧张地按着对讲机，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他刚从邻市调任，今天是第一天上班。同事都在外巡逻，警亭附近只有他一人值守。
他带上电击棒，掏出配枪，枪口对准涌动的人群。正要开口警示，一个白色圆球突然飞来。
“砰！”
枪声响起，五颜六色的彩带在空中炸开。
年轻警员的手在发抖。他看见原本还算和平的抗议者像是打了兴奋剂一般瞬间失控，朝四周的商店涌去，玻璃碎裂声像尖刀划破耳膜。
“紧急呼救！抗议者已进入中央大道！”
*
此刻，距离中央大道200米，博爱诊所。
屋里，问诊台上坐着一位年轻的女医生身穿白大褂，面容素净，修长的手指在老旧台式电脑上快速敲击。她面容素净，约莫三十上下，金色的半框眼镜架在鼻梁上，气质沉稳。
“一日三次，注意不要熬夜。”她抬起头，朝助手微微颔首，示意带病人取药。
正当她准备站起身活动一下酸痛的腰，突然听到门外传来几声惊呼，随后是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从远处奔来。
“那群疯子又来了！快关门！”护士的尖叫中，钢管“哐”地卡住门缝。
门外传来钝器砸门的闷响，混着粗哑的吼声：“开门！不然把你们诊所砸成坟场！”
“啪！”门板碎裂，一根棒球棍捅进来，直接将敲在最近护士的头上，血顺着护士的额头流下，诊所内顿时响起哭喊声。
就在门内人要支撑不住时，门外的敲门声戛然而止，随后传来一阵尖叫声和长长的摩托车鸣笛声。
“让开。”
诊所里的人尚未反应过来，就听见一阵越来越响的发动机轰鸣声。原本挡在门后的人连忙撤开。
随着一声巨响，大门被猛地撞开。
一辆哈伦机车冲开门口围的抗议者，一个横停在了中央大厅，几名抗议者被撞倒在一旁。
机车上，一名女骑手摘下头盔，齐肩黑发落下。她身穿黑色骑手服，背后印着四个大字：“叮叮跑腿”。
“找死是吧！”一名被撞倒的男人爬起来，拐着腿冲向女骑手。
周围的人群皆是一脸惊恐，眼见男人高举的拳头就要砸到女骑手的后脑勺。
女骑手侧身一闪，右腿高抬，重重踢向他的腹部。男人闷哼一声，痛苦倒地。
见到同伴痛苦的样子，周围的“阳”都畏缩在后面，不敢上前，女骑手扫视周围一圈，最后，将手中的盒子递给一旁呆愣的小护士。
“货物已送达，麻烦给个好评。”
小护士愣愣地接过盒子，发现里面正是她刚从某跑腿平台下单的商品。
随着门口围着的“阳”散去，众人以为事情就此结束，却见女骑手没有离开，而是站在大厅中，似乎在等待什么。
几分钟后，女骑手抬起右手，手环弹出一条预约提醒的信息。与此同时，医院的广播声响起：
“请C8544病患林泱到精神心理科问诊。”
*
“咚咚咚”
“请进。”
杨婧没有抬头，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敲击，屏幕上的文档密密麻麻写满了字。她的办公桌上堆满了文件和病历，显得格外忙碌。
“今天吹的什么妖风，居然能把你这尊大佛吹来了。”杨婧语气调侃，但手上的动作丝毫未停。
林泱随手将头盔放在桌上，懒散地躺进沙发里，一副熟门熟路的样子。“最近压力大，失眠严重，想请杨医生开点药。”
“焦虑失眠？”杨婧依旧低着头，键盘敲击声“哒哒”作响。过了一会儿，她才从抽屉里抽出一叠纸，随手甩在桌上。
林泱拿起几张，扫了一眼，脸色微变，不自然地咳嗽了两声。
那是一叠手写的检讨书，第一页赫然写着：“精神心理科杨婧，违法药物管制法，私自开具处方药……”
“镇静药管制政策一向严格，上次冒险给你开药，害我被院警告批评，写了五万字检讨，差点被吊销执照。"杨婧摘下眼镜，揉了揉太阳穴，“还有，我这里是正规诊所，可不是你的药房。”
想起之前的事，杨婧心里有些梗塞。自从成了林泱的主治医生后，她再也没拿过A级绩效。每个月的定期回访，林泱总是以太忙为借口推掉，害她得编各种理由搪塞上头。后来还因为私下给林泱开药，每天提心吊胆，生怕被院里查到。
林泱靠在沙发上，手指轻轻敲打着扶手，好一会才开口道：“听说X市最近除了查违规开药的事，还在抓高价药，对吧？”
杨婧警惕地看了林泱一眼：“你想说什么？”
林泱笑了笑，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叠整齐的纸，推到杨婧面前。纸上是一份缴费单，上面列着普通药的名称，却被标成了高价药的价格，末尾赫然签着杨婧的名字。
“我刚好有个朋友来你们诊所，明明是简单的感冒，却开了，收费贵了10倍。”
作为西城有名的“黑诊所”，博爱医院能开到市面上禁止的处方药的事情大家都的心照不宣，但因院长身份特殊，只要不明目张胆，上面的人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你开的这价格……已经远超可以默许的程度了吧？”
杨婧的脸色瞬间变了，她盯着那张纸，装作不在乎道：“就一份缴费单而已。”
话落，就见林泱从口袋里掏出一大叠类似的收据，开具时间从前几年到现在，显然已收集许久。
看着一桌子的证据，杨婧干笑两声，语气软了下来：“就咱们的交情，要点药而已，好说好说。”
说着，她从身后一个上锁的抽屉里拿出一个小盒子，推到林泱面前。
“一周的剂量，这可是我最后的存货了。”
林泱接过盒子，确认盒子里的东西是自己想要的，她嘴角微微上扬：“还是杨医生贴心，特别留了备份药剂给我。”
见林泱收下药，杨婧连忙把桌上的证据都塞进碎纸机，直到纸张被搅得粉碎，她才松了一口气。随后，她迅速变了脸，冷哼一声：“门损费一万五，刷卡还是现金？”
林泱嘴角抽搐了几下：“把我当肥羊宰？就你们那比我年纪都大的破门，磕了一下收我一万五？”
解决完隐患后，杨婧语气都变得轻快许多：“左侧门有一块黑色轮胎印和5厘米左右的掉漆，磨损程度达到15%。如果你想全额赔偿，我也不介意。虽然门的出厂时间是10年前，但采购价是356800元。没有友情价，不打折，刷卡还是现金？”
林泱：“……”
*
从诊所出来后，林泱翻了一下任务列表，见今天任务数够了，便开车回到了骑手中心。她归还了车和服装，顺便结算了这段时间的薪酬。
今天是月底，可以提取这个月的工资。
林泱缺钱，很缺。
除了有一个稳定的周末早八晚五的工作外，她还同时有多个兼职。其中做跑腿是她兼职中赚得最多的。
见到工资账单上，因为标出兼职的符号打了8折而损掉一大笔钱，林泱十分肉痛。她咬了咬牙，将卡里的钱全部提了出来。补上这一笔，这个月的钱总算够了。
林泱戴上耳机，双手插在口袋里，漫不经心地从地铁口走向站台。手机里刷着兼职app，一个任务突然跳了出来。
“发布者【用户7986】，发布任务【游戏代玩】，金额20万一关。”
林泱的等级较高，一些高额任务会优先推送到她的账户上。她点开任务详情，发现发布者并没有过多描述，只说是一个叫做“404迷城”的恐怖游戏，共有12个关卡，每通过一个关卡即可获得20万报酬。任务接取后，游戏头盔会邮寄到任务者家中。
20万，这意味着她可以停掉另外两个兼职，轻松一段时间。
林泱毫不犹豫地接下了任务。
刚到家，房子里漆黑一片。她开灯，换衣服，洗澡。刚从浴室出来，手环就响起了铃声，提醒她游戏头盔已送达门口。
门口放着一个黑色盒子，盒子里放着一张卡纸和一个头盔。卡纸上写着：“《404迷城》：让人欲罢不能的成人全息游戏。”
林泱从盒中取出头盔。这是一款通体炫金黑的游戏头盔，外观十分简洁，不像市面上的流行款式，没有绚丽的灯带设计，甚至没有游戏厂家的logo，看起来像劣质的三无产品。
此时虽是半夜12点，林泱毫无睡意。她犹豫片刻，决定先试试这个游戏。她戴上头盔，输入发布者提供的游戏账号，头盔响起了两声“滴滴”。
她闭上眼睛，靠在沙发上。
“登入成功。”冰冷的机械女声响起。
“欢迎玩家【午夜打工人】回家，404迷城正在启动。”
“匹配中……匹配成功，开始进入游戏。”
*
两辆公交车停靠在游客服务中心，车身上没有任何标识，甚至连车窗都是黑色的，完全无法窥见内部的情况。一群戴着“新世界旅行社”红帽子的旅客站在车旁，犹豫不决地打量着这两辆车，试图分辨出它们的区别。
“坐哪辆车？”旅客中一个粉发女生朝身边的队友询问道，“404路公交车通往“玩具工厂”，303路到‘机械之心’。每人只有一张车票，看来只能二选一了。”
见队友没有理会自己，反而目不转睛地盯着某个方向，涂璐有些好奇：“徐百川，你在看什么这么入神？”
“没什么。”徐百川收回目光，语气低沉，“这场游戏没那么简单，所谓的‘体验项目’恐怕只是个幌子。”
涂璐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发现人群另一端站着一个旅客。那人侧着身子，头顶的红帽子在阳光下格外醒目。他身边围着一群人，像是众星捧月般，将其他旅客自然地分成了两拨。
那人低声和同伴讨论了几句，随后将目光锁定在通往“机械之心”的公交车上。
“咦？”涂璐挑了挑眉，有些惊讶。
见有玩家早他们一步走上303路公交车，卷发没忍住也嚷嚷道：“真没想到他们居然会主动选更难的“机械之心”。”
“这次需要玩家体验两个项目，‘机械之心’不能没人去。”徐百川压低帽檐，果断转身，率先走向404路公交车，“走，我们也上车。”
涂璐跟在后面，踏进404路公交车后，立刻被车内的景象吸引了。车内贴满了各式各样的广告，座椅靠背上印着“欢迎来到晚安小镇”的旅游宣传语，车窗上则贴着通下水道、修漏水马桶的小广告，显得杂乱无章。
然而，更引人注目的是，车厢后排坐着一个比他们更早上车的乘客。那人靠窗坐着，一头黑色长发散落在脸前，遮住了面容，让人看不清模样。
涂璐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心里泛起一丝异样的感觉。她压低声音对徐百川说道：“那个人……有点奇怪。”
徐百川顺着她的目光瞥了一眼，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低声提醒：“别管闲事，先找座位坐下。”
涂璐点点头，跟着徐百川在车厢中部找了个位置坐下。她透过车窗望向外面，看着另一群旅客正陆续登上303路公交车。两辆车的车门几乎同时关闭，引擎发出低沉的轰鸣声，缓缓驶离游客服务中心。
车内安静得有些诡异，只有发动机的嗡鸣声在耳边回荡。涂璐下意识地攥紧了手中的车票，心里隐隐有些不安。她转头看向徐百川，发现他正闭目养神，似乎对周围的一切毫不在意。
“这场游戏……到底会是什么样子？”涂璐在心里默默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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