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泱被一阵剧烈的颠簸震醒，身体失去平衡前，她本能地抓住了座椅扶手。睁开眼，她发现自己正坐在一辆破旧的小型公交车前排，距离司机仅有两个空位。
车内设备残破不堪，座椅外皮剥落，露出黄色的海绵垫，前挡风玻璃上还有一个巨大的窟窿，冷风呼啸而入，地上满是玻璃碎渣。
后排坐着四个男女，脸上写满惊恐，显然这辆车刚刚经历了一场可怕的事故。
林泱下意识地摸了摸右手，手上的通讯光脑消失无踪。
座位附近十分干净，只有前面座椅背后的网兜里放着一张小卡片和一份旅游宣传手册，卡片朝着林泱的那面印着一个长着兔耳朵的机器仿真人，他扭着腰比着飞吻，左下角有一句话：“欢迎您回到404迷城”。
她打开宣传手册，上面介绍了这次游戏的背景：十年前，以晚安小镇为原型的两个童话故事风靡全网，吸引了大量游客。然而，最近游客锐减，小镇推出了“沉浸式旅游”计划，为游客提供免费住宿，并为居民提供优质服务。
林泱还想再收集一下线索，身后爆发的怒吼震得耳膜生疼。
姓徐的！"白背心壮汉一拳砸在椅背，金属框架顿时凹陷，"老子信了你的话才上车，要是选错了路，老子就算死也要先弄死你！”
被他指着的男生身上也能看见锻炼过的痕迹，不过和白衫男对比起来显得更瘦弱些。
徐百川皱了皱眉，冷静地按下对方的手指：“蒋国安，你何必这么激动？刚刚的事故除了车，没有任何人受伤，难道不能证明我选对了？既然是队友，就要相互信任。你要是不信我，大可下车。”
蒋国安闻言暴跳如雷，一把抓住徐百川的领口，额头青筋暴起：“*你大爷的！你看看我的脚再说一句没人受伤！老子在你眼里不是人？”
徐百川他嗤笑一声：“四个人偏偏只有你受伤，你不反思一下自己实力，还在质疑我的选择？”
见蒋国安挥起拳头，旁边两个女生连忙上前劝架。
涂璐瞪了徐百川一眼，拉着蒋国安的胳膊不敢放手：“徐百川，控制好你的情绪，这局游戏才刚开始，非得现在就搞内讧？”
听到这话，林泱打消了打招呼的念头。就在这时，她感到手上一沉，低头一看，手中多了一个信封。
信封上写着：“检测到玩家[夜半打工人]触发隐藏机制，解锁身份：归乡者。住所密钥已激活，请于午夜前抵达绿湖街道123号。M温馨提醒：此次为解密型副本，请多留意身边出现的卡片。祝您游戏愉快。——《404迷城》敬上。”
后面有一串地址，晚安小镇绿湖街道123号。
信封里装着一张价值2000元的超市购物卡、一张身份证和一枚钥匙。身份证上是林泱的照片，户籍地是晚安小镇，但具体住址已被磨损得看不清。
突然，公交车猛地一震，像是撞上了什么东西。林泱毫无防备，差点被甩出去，幸好被前面的座椅挡住。后排的四人则没那么幸运，直接摔倒在地，甚至有一名玩家从打开的窗户甩了出去。
蒋国安半个身子挂在车外，双手死死扒住车窗。以他的身高，双脚本应能碰到地面，但他惊恐地发现，自己的脚像是穿模了一样，陷入地下，一股吸力正将他往下拽。
”救救我，我要掉下去了“蒋国安的喊声充满了恐惧。
本来想旁观的其他三名玩家见蒋国安扒着窗户的手越来越往下，也意识到不对劲，以蒋国安的体型不可能爬不上了，他这副快掉下去的模样不像在开玩笑。
徐百川离得最近，率先上前去拉住蒋国安的手。原本的沥青路面竟变成了不见底的深渊。他心底暗骂一声“麻烦精”，冲司机喊道：“有人掉下去了，快停车！”
然而，司机毫无反应。
林泱走到司机身边，发现不对劲——司机的手根本没有握住方向盘，而是无力地搭在上面。仪表盘上沾着几滴血迹。她还没来得及伸手，司机的身体便倒了下来，露出被石头砸穿的脑壳，瞳孔散大，显然已经死了好一段时间。
注意到司机死状的徐百川没绷住，一时之间，脸上的表情复杂：“司机被刚刚的石头砸死了，死人开车还这么稳，我们果然命大。”
与此同时，涂璐和另一名女生何奈佳正拼命拉着蒋国安。蒋国安的体型让三人感到吃力，但他的身体仍在一点点下滑。
涂璐额头上满是汗珠，对徐百川有些无语：“行行行，你的选择是最对的，先把人拉起来再说。”
虽然粉发女这样说，但是徐百川注意力还在司机这边，他和林泱都发现一件事情。
前面是悬崖。
几百米外，道路急转弯，右侧是深不见底的悬崖，仅有一米高的铁皮围栏勉强挡在路边。
林泱比徐百川反应更快些，在车头即将冲出悬崖的瞬间，率先上去抱着方向盘向左猛打。
公交车甩尾九十度，车尾几乎擦着悬崖边缘滑过。林泱推倒司机的尸体，坐在驾驶位上，试图控制方向。
车螺旋式画圈后，开始蛇皮走位。
蒋国安的身体随着车在左右摇晃，这让他本就所剩无几的体力被加快消耗。
“走直线啊！会不会开车啊！”蒋国安怒吼。
林泱没回复他，而是全心操控着方向盘，控制着车不往悬崖倒去。
刹车毫无作用，这车像是系统混乱，操控时能感觉汽车零件之间十分僵硬，像是几十年没有，方向会延迟。
再一次差点脱手后，蒋国安的脸瞬间惨白，张口就是一顿国粹输出，“你他爹的......”一阵刺耳的鸣笛声打断了他的话。
一辆巨大的红色卡车朝他们对向驶来，小巧的公交车和它相比就像个塑料玩具车。更何况卡车在道路中心线上行驶，让本就狭窄的道路变得更拥挤不堪。
“快，快躲开。”见卡车没有减速的想法，蒋国安意识到他这个位置再待下去会变成炮灰。
林泱却不为所动，反问道：“你说什么？”
“我说快躲开！”
“我问的是你刚刚说的。”林泱脸上不见任何愠色，但操控方向旁的手没有任何动作。他们距离不远，林泱显然听到了西装男刚刚那段脏话。
涂璐连忙提醒蒋国安：“不要得罪NPC！”
她虽然不喜欢这个队友的素质，但也不想看他白白送死。
卡车离公交车不到五十米，见自己还在卡车的行驶范围里，蒋国安彻底慌了：“刚刚骂人是我不对，我道歉，你快转向。”
卡车距离公交车不到五十米，蒋国安绝望地闭上眼睛。几秒后，刺鼻的腥臭味夹杂着柴油味扑面而来。他睁开眼，发现自己被夹在卡车和公交车之间，间隙虽小，但勉强能容下他。
他刚松一口气想继续爬上去，却发现空隙越来越小，甚至能感受到身后的车开始压着他的身体。
后背被卡车刮得生疼，蒋国安感到一丝不对劲：“这车怎么还没过去。”
这辆卡车出奇的长，像火车一样，看不见尽头。
林泱想减缓车速先让蒋国安爬上来，却从后视镜里发现卡车底盘下伸出数条干枯的手臂，像塞满尸体的笼子一样，全是七零八碎的尸体，拼命伸出手想抓住过路人当自己的替死鬼。
听见后面传来的蒋国安尖叫声。林泱变了脸色，她目视前方，嘱咐道：“抓紧。”随后踩下油门。
蒋国安以为是林泱在故意搞他，赶忙骂骂咧咧的往上爬，他上去后一定要教训这个不知好歹的兔崽子。
在队友的帮助下，他前半身子刚进入车里，这时，他感觉有人在扯他的裤子。
蒋国安下意识往下看去，只见大卡车下长出密密麻麻的手，像是百足蜈蚣一样，纷纷伸出手向自己抓来。
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脚踝，还有一只手掌像菟丝草一样顺着他的腿往上爬。见残手快要爬上来了，蒋国安用另一只腿用力将手踹下去，还一边大喊道：“快把我拉上去，这卡车长手了。”
听见蒋国安的话，上面的几人皆变了脸色，尽管没剩多少力气还是合力把人拉了上来。
随着蒋国安爬上车，一大团缠着他的手臂也被带了上来。见残肢朝她们袭来，涂璐拎起一旁的灭火器砸向断手，狠狠砸向断手，手臂碎裂一地，随后碳化，成为地板上的一块黑影。
见暴力可以对付它们，几人赶紧寻找趁手武器。
后面的玩家在对付残肢手臂，林泱专心应对越来越近的卡车。
她往右稍带方向，撞上路边的铁皮围栏栏。随着铁皮护栏的倒下，公交车彻底和悬崖形成零距离。
她没有减速，还在加速向前，再这样下去，卡车肯定会贴上公交车，要是不能尽快找到躲避的办法，她们会连人带车被撞下悬崖。
这时，林泱看见前方有个指向牌。指向牌朝向前面，林泱只能看见一个侧身。
她打开车灯，在指示牌的反光材料作用下，牌上的字迹清晰可见。
“晚安小镇，前方100米处右转。”
然而，道路笔直，没有任何转弯的迹象。
两条相悖的信息让林泱一时有些发懵，但是没有时间思考了，卡车已经贴上了公交车，林泱能感觉到公交车在被挤向悬崖，再不躲恐怕要车毁人亡。
在公交车驶过指向牌的瞬间，林泱向右猛打方向盘。公交车被黑暗笼罩几秒后，驶入一条小路，身后的卡车依旧沿着悬崖行驶，仿佛没有尽头。
危机解除，林泱减缓车速，透过后视镜与后排四人疲惫的眼神对上。她默默收回目光，安静地充当司机。
四个玩家在后座小声讨论起来，林泱目视前方，悄悄竖起耳朵。
“这次任务是......玩具工厂。”
“体验三个工作？”
“三天......”
“他们那队......会死”
讨论声停止了，林泱撇了一眼后视镜，发现玩家正在偷偷打量着自己，她又目不斜视的看向前面的道路，装专做专心开车的样子——虽然这辆车完全是自动驾驶，压根不用她操作。
不一会，涂璐来到了副驾驶坐上，斟酌了一番问道：“你也是来晚安小镇游玩的旅客吗？”
林泱还不清楚玩家之间有没有阵营，还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我是镇上的居民，在外休假刚回家。”
涂璐露出惊喜的表情：“我们四人是来度假的旅客，想要去玩具工厂参观，你知道玩具工厂有什么体验项目吗。”
林泱大脑疯狂转动，思考该怎么回答。
林泱：“哦，我知道这个地方，它很大。”
涂璐差异了一下，又小心翼翼地问道：“你知道玩具工厂在哪吗？”
林泱：“是，我主业修下水道。”
主打一个已读乱回。
就在涂璐疯狂向伙伴投去求助的目光时，公交车突然停下，前门打开，像是有人要上车。
林泱踩着油门的力度不由加重了几分，她分明没有踩刹车。
在所有玩家的注视下，一个抱着破旧兔子玩偶的小女孩蹦上车阶，玩偶红色的纽扣眼睛随着她的哼唱转动："兔子说新朋友要来做客，在柳树发芽的第七个夜晚......"
待小女孩坐在椅子上后，公交车缓缓开起来。车上安静得只能听见小女孩对布娃娃在自言自语。
小女孩双手抱着兔子玩偶的身体，脸上挂着天真无邪的笑容。
“小兔子，小兔子，你为什么这么开心。”
小女孩又接着说：“哦，原来你认识了新朋友。”这一句话让后面的四个玩家都打了个激灵，他们的注意力瞬间集中在小女孩身上，等待她接下来说的话。
“兔子乖乖，告诉新朋友是谁。”
小女孩说完这句话后，让人毛骨悚然的事情发生了，布偶兔子红色的眼睛居然转向四名玩家。
小女孩睁着布灵布灵的大眼睛看向玩家，说道：“哥哥姐姐们，欢迎你们来我家做客。”
四人紧闭着嘴，没有人回答她，车上的氛围竟有些紧张。
直到抵达晚安小镇，除了小女孩，一路上没有再遇到上车的居民。
小镇不大，大概有几百户人家，街道两边有开着门的餐馆和商店，整个小镇看起来很普通，没有特别之处。
公交车继续行驶，最终停在一栋建筑前。小女孩兴奋地喊道：“兔子我们到家了！”
四个玩家错愕不已，他们原以为会在一个规模很大的玩偶工厂停下，没想到这居然只是一个居民的住宅。
林泱注意到小女孩家的门牌号：晚安小镇绿湖街道125号，与她信封上的地址十分接近。
一个年轻女人正在门口站着。
“妈妈。”小女孩迫不及待的跑下车扑到女人怀里，她指着车上的玩家：“我带新朋友回来了。”
女人微笑着点点头：“欢迎你们。”
玩家见状，只能先下车。
涂璐刚走下车，想起车上还有一个乘客。
她回过头寻找那个女生的踪影，却见到那人走到了对面一栋房子前。
林泱抬头看着眼前三层大别墅，再次核对门牌号后，掏出钥匙，打开房门。
一阵花香扑鼻而来，门上机械的电子音响起。
“欢迎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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