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山洞内。
神清骨秀的小少年静静地守在昏睡的小女孩身侧,看向小姑娘的目光无比温暖。
贼头子煞风景地打破了这温情脉脉的气氛。“这、这位贵人,我半边身子都没有知觉了,眼下人也找到了,能不能发发慈悲……给我解药?”
小少年转过头,方才还和煦的眼神似寒剑出鞘,“此毒无解。”
贼首怛然失色,“这、贵人救救我!我不想死啊!我家中还有老少妻儿!”
“锵”的一声,一道寒光闪过,少年拔出身侧护卫佩戴的利剑,缓缓行至贼首跟前,剑抵在贼首颈上,“你也知道家人重要?可你拐骗这么多孩子,害得多少人家妻离子散,区区一条命能抵得了什么?”
“我、我再也不敢了,我也是一时鬼迷心窍,生活所迫啊!”贼首的半边脸已经僵住了,扭曲的五官分外怪诞。
“你后悔只因被抓住了,若一直能法外逍遥,哪会有今日的愧疚?”
少年并不打算给他再次狡辩的契机,手上略微使力,鲜红的血 顺着银白的剑刃流下,贼首最终睁着眼倒在地上。
“啊!”身后倏地传来惊恐的尖叫声,那昏睡的小姑娘不知何时已醒来了,恰好撞见这一幕,吓得失声尖叫。
少年白了脸色,手中剑哐当掉落在地。他回过身,急切地奔到小姑娘跟前,将人扶起来,“妹妹,你醒了?”
小姑娘起先惊恐,待看清少年样貌后,忽然愤恨地低下头,用尽全力咬了他手腕一口。
少年痛得直皱眉,但依旧温和,“妹妹,没事了,都结束了。”
然而小姑娘已再度晕了过去。
他松了一口气,又恢复了文文弱弱的模样,温声对同来的两个护卫说,“眼下妹妹找到了,你二人再潜伏在我身边,怕是会惹姨父起疑,趁着此次剿匪,借机藏匿吧。”
那两名护卫仍在怔忪间,愣愣地拱手应是,一直到走远了才瞠目结舌地对视一眼,拍了拍胸口。
“头一回见到小主子杀人,怪吓人的。”
“小主子品行端正,怪只怪这贼匪罪行滔天,主子手刃贼匪也是替天行道。”
“要我说主子还是仁慈了,给了那等贼人一个快活的死法,就该放任他毒发身亡,也感受一下身心被折磨的痛苦,不然怎对得起哪些被拐走的可怜孩子!”
……
洞穴内
少年将昏睡的小人抱起,回到了方才的山道上,人群中冲出来一个清秀高挑、作男子装扮的女护卫,看到他怀里的小姑娘,激动地落下泪来。“多谢小恩公相救,否则要是姑娘有啥事,我可如何同主子交代!”
女护卫再三道谢,抹了把泪,从少年手中接过小姑娘,细细端详着怀里的人,“都怪柔姨没看好你……”
她抱着小姑娘上了马车,再将人放入车里,正欲御马离去,却被一个温和沉厚的声音叫住了,“救了人就想反悔?”
*
马车内。
江窈睁开眼,发觉自己还是孩童的身量,她一时混乱,这是方才的梦没醒,亦或又做了个新的梦?
此时她正躺在一辆马车内,外头传来对话声,其中一人的声音她无比熟悉。
“柔姨!”
她掀开帘子,奔到前头驾车的人怀里,“柔姨!没想到在梦里还能见着你!我还以为再也见不着你了……”
“可怜的小主子……”柔姨抚摸着江窈的脑袋,万分心疼,“怪姨没有看好你,让小主子给那贼人拐走了。”
听了这话,江窈眼眶泛红,她这是梦到活着时被拐的事了。
九岁时,她在上元佳节逛灯会时被贼人拐走了,藏在了山洞中,后来因挣扎时不小心被贼人的刀划破了脸,破了相卖不到好价钱,便被卖给了山里人当童养媳。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就同方才第一个梦一样,她到了姜叔家里,认识了那位同样被拐来的长生哥哥。
期间他们也曾相依为命,只是……
想到后来那位长生哥哥的无情,江窈就气得牙痒痒,只愿从未认识他!
被拐到牙山村的第三年,也是江窈十二岁时,柔姨找到了牙山村,把她救了出来。
可好景不长,团聚一年后,柔姨中毒不治而亡,江窈再度成了孤女。
因此被拐一事一直是江窈活着时的遗憾,要是没被拐走,也就不会破了相、不会和柔姨失散、不会在牙山村遇到长生,不会遇到李崇心,更不会早逝……
看来定是她执念太深,才会在死后还梦到被拐的事,不仅如此,这会竟还梦到自己方被拐走,就被柔姨找到了。
尽管是梦,但也算圆了生前遗憾。
柔姨还在抱着她哭,江窈摇了摇头,“没事的柔姨,在梦里就不要说这些了,好不容易梦着你一回。”
这话让柔姨哭得更厉害了,抱着江窈的小脑袋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咳咳。”
有人轻咳一声,打断了她们,“你们主仆二人可等一会再叙旧,眼下云某还有正事要同二位相商。”
柔姨一顿,这才想起还有外人在,她把江窈塞回马车里:“姑娘先待在里头,一会就好。”
江窈还想说什么,已被一把推回车内,不小心擦过腰后一处伤口,尖锐的疼痛袭来,她痛得直咬牙。
这梦,大可不必如此逼真……
她暗暗呼痛时,马车外的男子提高了声儿,“小姑娘,你出来跟我见上一面。”
柔姨拉紧轿帘,“别出来,他是人贩子!”
江窈本想听从柔姨的话,但一想这不过是个梦,何必那么较真?于是钻出了轿子,毫不客气地问:“你找我有事?”
她看清了对方的样貌,那是个穿一身素朴青衫的中年人,乍看之下气度儒雅,然而长了一双多情狡黠的狐狸眼,看着非纯良之辈。
但此人无端让她感到熟悉。
中年人似乎也有同样的感觉,从卫兵手上拿过火把,朝江窈走近了几步。
火光照亮她的脸,那人起先不可置信,盯着她看了许久,神情忽而迷惑忽而怅惘。
江窈被盯得头皮发麻,狠狠瞪了他一眼,中年人这才收回目光,他问江窈:“小姑娘,今年几岁了?”
江窈信口胡诌道:“五岁。”
中年人摇了摇头,自言自语般:“不对,应当有九岁了,是你在诓我,对不?”待捕捉到江窈脸上的震惊和窘迫,他得逞地笑了。
老狐狸!江窈暗骂。
她的确不止五岁,只是因为幼时长得慢,此时明明九岁了,看起来也只有五岁的模样。
眼见被拆穿了,江窈没好气地问道:“你到底是谁?”
中年人笑得无奈,“我是江州云家家主云謇,大概也是你那素未谋面的生父。”
“哦。”江窈却毫不动容,不屑地嗤笑一声拉上了轿帘。
都说有所思才有所梦,但这梦真是可笑,她何时思念过所谓的生父?
除了幼时被玩伴奚落是没爹的孩子却答不出来时,会想看一看她爹爹究竟长什么样,还有长大后被那些京城闺女奚落时,会想有个爹爹撑腰。
可这会她都死了,要个亲爹有什么用?
能给她送终么?
想着想着,江窈又感觉到不对劲,她生前从未见过生父,为何却能梦见他的模样?
难不成……
她用力掐了掐摔痛的腰上,急剧的痛意再度袭来,“梦”却依旧没醒。
呆呆看着手上被绳索勒出的红痕,江窈有了个大胆的猜测——难道自己不仅重生了,还被从贼人手里救了回来!
她躺倒在马车里,望着车顶,楞楞地眨了眨眼睛,是了,这辆马车是柔姨在阿娘死后买的,顶上有她用木炭作笔画的太阳和云朵。
*
“啊啊啊啊啊!!!”
马车内突然传出极其喜悦的一阵尖叫声,冰雪玲珑的小姑娘猛地掀开帘子,从车里爬出来,飞奔到柔姨怀里。
“柔姨。”江窈旁若无人,拿脑袋蹭了蹭柔姨平坦坚硬的怀抱,硬邦邦的触感让她倍感踏实,又不禁想笑。
记忆里柔姨只有名字能和柔沾边。她自小练武,身段高挑,加之性子洒脱、嗓音醇厚,常被误认为是俊秀男子,不时收到邻家姑娘送的瓜果。
阿娘死后,一直是柔姨抚养她,然而在柔姨也走了之后,江窈失去了最后一位亲人,想到这她抱紧了柔姨。
“真好,柔姨,这不是梦,我的愿望成真了。”江窈喃喃道。
云謇听闻她这句话,以为她在为找到生父而高兴,欣慰又得意地朝她伸出手来,“好丫头,随我一道回云家吧。”
江窈噗嗤一笑,抬起头看向他:“你这人真是自作多情,我有说我要认你了么?”
云謇并未因为她的不待见而失落,只是收起情绪,平静地说道:“就算你不稀罕我这爹爹,可你的柔姨不能一辈子当爹又当妈。”
这下江窈犹豫了。
上一世柔姨就在四年后中蛇毒逝世,若她依旧照着上一世的路走,会不会重蹈覆辙?
她不想再失去柔姨。
接下来云謇的话更令江窈犹豫。
他说:“你的柔姨早年中过一种奇毒,若我没记错至多还有四年便会毒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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