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欢把头埋得低低的，略微虚弱地讲起了故事。
“我要讲的故事是《勇敢的季秋》”
“一年下册的时候，学校重新分班，我和季秋分开了，不在同一个班级，换了个新的老师。”
“我拥有了新的同桌，可是那个同桌一直在欺负我。”
“他会踩我的脚，往我这边扔碎纸屑，在桌子上画一条不公平的线，还经常拿我的笔，不让我写字。”
“可是，那时的我太胆小了，我居然不敢告诉任何人。”
“就这样，过了一个多星期，他告诉我，明天再来学校，就把我所有的课本给撕了。”
“我很害怕，我怕他真的撕了我的书，我也害怕去不了学校。”
“我回家，吃完饭后，就开始一个人躲在被子里面哭。”
“我哭了很久，妈妈去了一次地里，回来发现我不太对劲，把我从被窝里面拽了出来。”
“她看着我披头散发的样子，满眼心疼，她问我怎么了，她让我不要哭，她帮我解决。”
“可我还是止不住地哭，我哭着告诉了妈妈我被欺负的事实。”
“妈妈很难过，她让我不要害怕，让我好好睡一觉，明天就好了。”
“第二天，妈妈陪我去了一次学校，她找了班主任。”
“我原本以为，我以后可以不用和欺负我的人坐同桌了，可没想到，在妈妈走后，老师并没有帮我调换位置，相反，老师说了一句话，让我一直记着，他说：‘我最不喜欢有家长来了。’从那以后，我一直都不太喜欢老师，即使我真的遇到了很好很好的老师，我心里都会有一个结。”
“在那天放学，我被他泼了一身的水。”
“他说，谁让我告诉我妈的？”
“我穿着潮湿的衣服，走出了教室门，刚好碰到了来找我一起回家的季秋。季秋看到了我的样子，问我怎么回事。我告诉他，我被同桌泼了水。”
“季秋问了我同桌的名字后，就直接冲进了教室，叫喊着那个人名字，欺负我的人也应了一声。季秋便把书包直接扔到了他的肚子上，上去就是一脚，在他脸上打了好几拳，后来同学把老师叫来了，他们才被分开。他们两个人因此被老师批评了，但从那以后，我的同桌，就再也不敢打我了。”
“我的故事讲完了。”常欢收尾。
“你偏题了。”机器狗说，“这应该叫《我被欺负的故事》”
“那你改改名字吧。”常欢有点鼻音。
机器狗却突然间，打开了肚子上的铁皮，肚子里滚出了几颗糖，它问：“你要吃糖吗？”
常欢看了眼地下的棒棒糖：“你不是说，我不需要吃东西吗？”
“这个是特制的棒棒糖，你可以吃，吃了心情会变好。”
“是药吗？”常欢问。
“是糖。”
“我不想吃。”
“我想吃，你要把糖剥给我。”机器狗又一次说，“我要吃糖。”
常欢知道，她要听话，所以她下床，慢吞吞地撕开了一个棒棒糖。
机器狗似乎等了很久，早早地把嘴张开等着。
常欢把棒棒糖喂到了机器狗的嘴里，棒棒糖是草莓味的，常欢闻到了。
常欢顺便摸了摸机器狗的头，说：“抱抱，明天见。”
“糖你留着，不开心的时候可以吃。”机器狗留下这么一句话就走了。
此后，常欢又陷入了麻木的状态，如果可以，就按照她讲的故事做那样一个梦吧！她希望是这样。
入夜，常欢又一次进入了梦中，她被泼了一身水，走出了教室。
那是一种异常心痛又无奈的感觉，梦境中意识微弱的常欢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狼狈的小时候。
季秋迎面来，他看着常欢的湿衣服，问：“常欢，你的衣服怎么了？”
按照常欢讲的故事，常欢应该是告状的，告诉季秋，自己被欺负了。
可没有想到，梦里的常欢，开口说的，却是：“我打扫卫生，不小心把水撒了。”
这个梦变了，根本就不是常欢所讲的故事。
如果，按照小时候的记忆……
不要，常欢不想要做这个梦，她想逃离这个梦……
她知道这个梦的走向，她已经哭了那么久了，不要再经历一次了。
她知道她撒了慌，可系统为什么知道她撒了慌。
这是在惩罚她吗？
梦还在继续……
常欢摆脱不了梦境，她没有那么强大的控梦能力。
季秋在那个时候并没有看出谎言的能力，跟着常欢一起走出了校园。
季秋突然说：“我昨天去找过你，你妈妈说你睡觉了。”
“我昨天好累好累，就睡觉了。”
他们走到一个拐角处，常欢的同桌却突然间窜了出来，他说：“丑东西，今天泼你水的事别告诉你妈，不然明天我还要打你。”
话音刚落，季秋就直接冲了上去，把同桌给推到了。
同桌也不甘示弱，两个人扭打在一起。
季秋力气很大，压着坏人，不断往坏人身上抡巴掌，往坏人身上砸拳头。
直到坏人鼻子里面流出了鼻子血，季秋才从坏人身上起来。
坏人说：“他要去找爸爸！”
季秋说：“以后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常欢和季秋两个小孩，都没有意识到，后面会发生什么。
常欢回家后，妈妈还没有回来，她换了湿衣服等妈妈回来。
待妈妈回家，妈妈问，“老师有帮你换位置吗？”
常欢摇了摇头。
“他有欺负你吗？”妈妈又问。
常欢又摇了摇头，常欢最终还是不敢说。
妈妈沉默着，不说话。
梦为什么还要往前走，常欢的身体越来越颤抖，能不能把梦停住……
饭后，常欢去季秋家写作业。
写到一半，门直接被踢开了。
在他们两个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时，季秋就被男人提着领子，甩到了地上。
季秋痛苦地缩着。
“就是你这个没人养的打我儿子的？”男人说。
那人迈开了步子，走到了季秋前，一脚踢在了季秋腰上，季秋滚了个圈。
常欢哇地哭了起来，她拖住了男人的手：“别打他，别打他！”
常欢力气太小了，她拉不住男人，还被男人甩了一把巴掌，推到了地上。
男人又把季秋给拎了起来，甩在了床边，季秋头上开始冒血。
剩下的一幕幕，是季秋不断被打，不断被甩巴掌，不断被脚踢……
做梦的常欢，眼泪不断流下，快喘不过气来了，她想逃避，她能够感受到那种撕心裂肺的恐惧，她一直在害怕……
常欢只能哭，只知道哭……
最后，男人走了。
季秋躺在地上，他的鼻子流血了，头也破了，整张脸都是血。
他一动不动地看着常欢，眼睛鼓鼓的，说不出任何话……
常欢哭着，跑着，在村子里狂奔。
那一天，似乎整个村子，都能够听到一个小女孩的哭声。
“妈妈！妈妈……”
常欢跑到了地里，满脸泪痕……
“怎么了，常欢……”妈妈太着急了。
“季秋……季秋……”常欢快说不出话了，“流……流了好多血……”
“我……我好害怕……妈妈……”
“怎么办……妈妈。”
妈妈跟着常欢跑到了季秋家，季秋还在原来的位置躺着。
妈妈抱起了季秋，奔向了诊所。
常欢揪着妈妈的裤子，哭着跟在后面跑。
季秋的鼻子不再流血了，季秋的头被缝了很多针。
晚上，季秋躺在妈妈的背上，常欢一只手拉着妈妈衣服角，另一只手拿着药，回家。
奶奶已经知道季秋被打了，她一个人孤独地坐在门口，等着季秋回来。
妈妈把季秋放在了床上，和奶奶说了很多话。
常欢还在哭，眼泪早就哭不出来了，嗓子也发不出声音，可还是会抽抽，还是会哽咽。
她坐在季秋的旁边，一直守着季秋。
很晚，很晚，常欢被妈妈抱回了家。
当夜，常欢在睡梦中拳打脚踢，发起了高烧。
妈妈给她喂药，给她擦身体，熬了一晚上，到了医院。
医生说，可能受到了惊吓。
妈妈一直在照顾着常欢，常欢一直在反复发烧，她一直反复陷入那个被打得血淋淋的梦境。
她时常说梦话。
“别打了。”
“别打他。”
“妈！”
“季秋……快跑……”
妈妈快要崩溃了，她在学校，医院，家里到处跑。
终于，她取得了一些成果。
班主任被停职了。
打人家长赔了医药费。
常欢转班了，和季秋一个班级。
可是，常欢的病还没有好。
她一直在沉睡。
在一片朦胧混沌之中，她听到了鸟叫。
鸟叫啦！
她缓缓睁开了眼睛，白光一片。
刚好，季秋进屋了。
季秋带着他那种特有的安心，走了进来，常欢好像不怕了。
常欢偏头看着走向她的季秋。
季秋脸上的伤口已经看不到了，即使是被缝的伤口也被掩盖在头发之下。
季秋好了。
季秋走到了常欢的旁边，说：“常欢，你醒了。”
常欢点了点头，伸出了自己的小手，拉了拉季秋的衣服，季秋离常欢更近了一些，季秋问：“要吃糖吗？我悄悄带了糖果。”
常欢的梦终于醒了。
她挣扎着爬了起来。
机器狗在她的旁边。
常欢的头很疼，她一只手按压着自己的脑门，一边说：“你们是在惩罚我吗，你们知道我撒谎了，所以给了我这样一个梦。”
“我们并没有控制你的梦，是你自己一直在想。”机器狗说。
“可是，我不是已经更改了故事了吗？”常欢问。
“你的记忆骗不了你，系统也改变不了。”
“真的吗？”常欢双手抱着自己的小腿，将头埋在了自己的膝盖上，发出了微弱质疑。
那个梦，一直在缠绕着常欢，即使是到了系统里，常欢也会一直反复做那个梦。
这一次机器狗没有让常欢摸摸它的头就走了。
走之前，留下了几句话。
“常欢，等会讲一点开心的故事吧。”
“还有，你和他，那件事，已经过去了，不是吗？”
常欢微微抬起了头，看着机器狗离开的背影，它是在安慰自己吗？
机器狗身上，好像给了常欢一种奇怪的感觉，似曾相识的安心。
它似乎在告诉她，过去的事，都不会再发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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