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芜刚踏进医馆的后院大门，迎面就和急匆匆跑出来的大夫撞个正着。
“啊呀这位姑娘，你和那个伤很重的小兄弟是一起的吧？现在他那边没人照看，忙你过去守着点儿。”
“好的大夫。”
大夫得了答复转头就赶过去医治下一个病人，顿在原地的谢芜迟疑片刻：裴慕没人照看……
那就是说，陆轻城也不在。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没有待在病患身边守着，但看大夫的意思现在是真找不到这人。
谢芜勾唇，本来她还在思索该用什么理由支开陆轻城，现在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她一时脚步都轻快起来，临到房门前才敛了笑容，试探性敲敲门，听见没回应便轻手轻脚地开门进去了。
屋子里静悄悄的，角落的床榻上平躺着一副被白色棉被包裹的身体，不仔细看还真有点难以察觉。
裴慕面色苍白，呼吸声极轻极弱，也不怪谢芜察觉不到生人气息。
谢芜掂量着刚从怀里掏出的那瓶烈性毒药，昨晚用剑刺不穿他那莫名其妙的防御甲，现在直接喂毒他总防不住了吧。
她伸手掐住少年的下颌，抬手就要往他嘴里灌药。
昏迷中的裴慕不知道是察觉到危险还是碰巧做了噩梦，居然死死咬紧牙关、双唇紧闭。
大郎你快喝……你快喝药啊！
这家伙的嘴怎么比五指山还严实。
谢芜“啧”了一声，“你到底是睡着还是醒了？故意的是吧。”
她低声嘀咕两句，忽然发现自己其实还带了外用的毒药。
“记性真是越来越不好了。”谢芜摇头，抽出浸润了毒药的细针，随便挑了个地方准备扎进去。
只是她还没抬手，脑袋忽然剧烈疼痛起来。
“警告，请勿随意伤害主线剧情推动者……”谢芜恍惚间看清了脑海里浮现的监管者守则第三十二条。
啧，主线剧情压制？
谢芜暗暗后悔，自己昨晚错失了最好的动手机会。现在居然也不能随便杀他……
“这个药，你还是留着自己喝吧。”
谢芜猛地抬起头，不知道什么时候醒来的少年倚靠在床头，骨节分明的手里正拿着那瓶她刚刚灌药失败后放在他枕边的毒药。
裴慕笑容渐渐收敛，谢芜不动声色地握紧了腰间无望剑的剑柄。
“我们认识吗？”少年扫了一眼面前慢慢站起身的少女，“无冤无仇，你为什么执着于取我性命。”
“这个问题，等到了地下我再回答你。”
说时迟那时快，谢芜剑刃到他眼前时少年已然偏身躲开，他探向前一掌按住白衣少女的肩膀，生生是想把她臂膀的力给卸了。
谢芜吃痛一声，她没想到裴慕恢复得如此之快，身体外伤大抵是不碍事。谢芜冷眼笑着，另一只手猛地掐住裴慕手腕的寸关尺脉。
刹那间少年瞳孔猩红，尖牙嗟磨着发出低声嘶叫，那狐狸耳朵和尾巴都冒了出来。
裴慕妖形半显才知大事不妙，此人是怎么知道他是狐妖的！？
趁着裴慕震惊的空当，谢芜立即甩开他的禁锢，咬牙把自己脱臼的关节归位。
“你究竟…是什么人！”
“我说了这件事不重要。”谢芜转了转肩膀，满不在乎。裴慕忍着怒意：“你要是被一个人莫名其妙地追杀试试呢？”
“哦，你想死的明白点？”
谢芜思索片刻，也不是不行。
裴慕气极反笑：“你杀不了我的，我有护体仙法，你就算下够十八种毒我也不会死。”
原来如此。谢芜点头，这仙法还挺厉害。
那就难搞了，难不成一点办法都没有？不对，小说简介说了后面裴慕也会死，那就说明这仙法还是有破绽的。
看来不能急于一时，得慢慢找。
谢芜独自思考，裴慕被她想一出是一出的样子搞累了，自顾自躺下了。
“你到底是谁？怎么会知道我的身份？”裴慕叹了一口气，谢芜自然不打算正面回应：“你别管，反正我就能看出来你是狐妖。”
裴慕两眼微眯，他的护体仙法能掩盖住他所有的妖气，连正统修仙的陆轻城都难以察觉。若是她真能看出来……
那此人实力绝对不简单。
门外响起脚步声，谢芜下意识给榻上人使了个眼色，后者颇为自然地闭眼装睡。
推门的是神清气爽的荆念，她一开病人没醒立即压低声音悄悄走进来：“惊辞，怎么就你一个人，陆祈那傻子呢？”
谢芜面色恬然：“陆公子应该是出门去了，我回来是就不曾见到他。”
“这家伙！”荆念数落着陆轻城的不靠谱，想想他一路来也没给她留下过什么好印象，又在心里记了陆轻城一笔。
许是听见了两人说话的动静，榻上的少年悠悠转醒：“好渴……”
荆念见状立即倒了碗茶给他，谢芜双手环抱，静静等着看戏。
她倒不担心裴慕会捅出去自己原本要杀他的事情，目前的情况里裴慕自己身世成谜，裴慕对她却一无所知。
更何况谢芜知道他是狐妖，他就算讲出去她也能说是因为发现他是妖才动的手，这不就是伤敌八百自损一万？
百害而无一利，裴慕总归没有这么傻的。
不过她还是想看看这家伙怎么演。
裴慕喝完水艰难转头，看见一旁的白衣少女眼睛一下就亮了：“姐姐……”
荆念包括谢芜本人全都愣了，谢芜皱眉，这家伙是在叫她？
“你俩认识？”
荆念挠头，惊辞不是说她只是路过除妖顺便救下的这个少年吗？
“确实不认识。”
裴慕艰难地爬起来，倚着墙坐着：“虽然昨夜初次见面，但是姐姐救了我，我记得的。”
谢芜皮笑肉不笑，这小子是认真的吗，谁救他了啊。
这和事实毫不沾边吧。
不过没关系，反正立个好人人设也不赖。
“还有这位侠女，谢谢你给我输了灵力，也谢谢你们送我到医馆……咳咳。”
荆念看他虚弱的样子连忙制止他：“好好好，我们都知道了，你先好好养伤吧！”
裴慕还虚弱得不成样子，需要再休养。荆念家大业大，不仅结了药钱还被卖药的洗脑买了一堆所谓的灵丹妙药。
荆念睁着一双杏眼认真听着老板的介绍：
“这个地龙丸啊，吃一颗功力大增啊！”
“这个灵妙丹更不得了，有起死回生之效！”
……
谢芜趁荆念被推销的时候又辗转回到了卧房。
果不其然，一进门就看见生龙活虎的少年倚在榻上小桌旁磕瓜子。
裴慕身上自带的狐妖血统让他即便受伤也恢复得极快，再加上千年妖丹加持，可以说是完美抗伤害了。
裴慕对于她的到来没有任何惊讶之情，至少他手上嗑瓜子的动作还是很悠闲。
丝毫看不出前不久他们还在针锋相对，想取对方性命。
“你不害怕吗？”谢芜挑眉。
未束发的少年青丝如瀑，肤色白皙如白纸，问起问题来倒显柔弱得很：“为什么要怕？”
谢芜勾唇一笑，又走近他几步。裴慕余光扫过她腰间的无望剑，面色不改：“怕你还想杀我？”
少年的笑容天真烂漫，谢芜心中毫无波澜。
“看来你还不是很蠢。”谢芜没有拔剑，时机不对，她暂且不打算再动手，“那你还扯上我？”
裴慕耸肩摊手：“我那也算帮你了不是。姐姐要是真想杀我，现在也可以动手。”
他故意加重了“姐姐”两个字，听得谢芜浑身起鸡皮疙瘩。
裴慕也是猜到现在的他大概对谢芜还有用处，才敢拉她一起。
“我叫裴慕，表字子奡，还不知道姐姐的名字？”
“刚刚荆念不是同你介绍了，我叫谢惊辞。”
裴慕摇头：“不对，这不是姐姐的名字。”
“为什么？那我应该叫什么。”
裴慕对上她的目光：“你的剑穗上，是个‘芜’字。”
小子眼神还挺好，居然还能关注到这个。
谢芜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自己的佩剑，反过来笑问他：“你既然看见了，为什么还要问。”
“这不是，试探一下嘛。看来姐姐和我是一样的人。”
“什么样的人？”
“需要伪装的人。”裴慕抬眼：“不过你还是大意了。不够细心呐，姐姐~”
谢芜心说自己还是小看这只狐狸了。
“既然这样不如我们合作？”裴慕清朗的少年音将她拉回现实，谢芜下意识脱口而出：“怎么合作？”
“互相帮助，帮对方…隐藏身份。”
裴慕话说完，手指微微紧张地扣住桌案，他故作无意地去抓瓜子。
他知道面前的人想杀他，邀她入局，可是一步险棋。
可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他还想依靠那两人的话，就不得不拉拢面前这唯一和他目的相同的谢芜。
他那双狐狸眼带笑，房间里一时暗流涌动。
谢芜其实完全可以选择不帮他，因为作为外来者，她已经知道了裴慕所要隐藏的秘密，而裴慕却并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
这样敌明我暗的情况下，谢芜占据很大优势。
但她还是答应了裴慕的请求。
先合作对于后续取得信任再找机会杀他有很大的帮助，她很满意。
况且，看这只狐狸表演，可是件再有趣不过的事情了。
“那好啊，我们就互帮互助吧。”谢芜摘下了斗笠。
短暂达成同盟！
小裴：姐姐姐姐姐姐姐姐！
阿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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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明暗行（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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