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繁荣的街道了无人烟,高楼大厦的形状隐约可见。
变异植物肆意生长,爬山虎缀着一个个铁饼似的叶片,蔓延在带有焦痕的墙壁和裸露的钢筋骨架上。
两侧的树木高得惊人,枝干隐隐泛出金属的光泽。树冠交织,形成一张巨大的网,日光斑斑驳驳地撒下。
“怎么办?完蛋了!我到底该怎么办!”充满惊恐和懊悔的男声打破了凝滞的寂静。
两辆军用大卡车停在街边,六个身着迷彩战服,拿着各式武器的士兵围在一圈。
左侧的那辆卡车显然出问题了。
箱门大敞着,疑似爆炸的痕迹和焦痕布满了箱体内部,内壁上还有一个自内而外的凹陷。
一个年轻士兵坐在敞开的边缘,双手紧紧扯着他那短短的发茬。
仔细一看,他体格健硕,肌肉异常隆起。他懊恼极了,猛地抄起手边的大砍刀像远处一砸。
那大砍刀足有一米八长,然而被轻轻松松抬起投掷。周围的人并没有惊叹于年轻小伙的巨力,因为他们都是末世的能力者。
上世纪2041年,太空陨石频繁又密集地坠落于全球,释放出辐射能量。
这种辐射能量导致部分动物发生变异,成为类似机械生物形态的怪物,称为“械怪”。它们攻击力大幅提高,且行动时理性增强,一个兽群中会诞生最强大的“领主”。
械怪身体的机械部分并非现有金属,而是全新的元素物质,“新元”具有更高功能的化学特性。
然而,辐射对人类的影响非常有限。人类于接受辐射能量后,无法发生与械怪相同的变异,只有少部分人获得了□□机能提升,被视为“能力者”。
研究员们一直无法解析陨石核心的辐射之秘。如果将动物获得强大力量的变异视作进化,为何人类不能进化呢?如何让人类亦进化呢?
这些问题直到百年后的今天,仍然困扰着无数人,但显然不包括当前的六位士兵。
管不了世界谜题,因为他们自顾不暇,可能不久后会被自己的队长狠狠修理。
他们是“能力者”,基地内圈的士兵,被派出任务猎杀怪物,收集有价值的“新元”。
然而,左车厢内空空荡荡的,配上直指元素爆炸的痕迹,显而易见地说明任务出了错。
“杨灿,没关系的。你是第一次出任务,人都会犯错,岑队会原谅你的。”一个士兵神色勉强地拍了拍杨灿的肩,因为杨灿看上去快要把自己拔秃了。
那位士兵一抬头,焦黑的车厢再次映入眼帘,安慰的话在嘴里拐了个弯,实在编不下去了。
“岑队?原谅我?”杨灿简直快要疯了。
岑霖,强大“能力者”,基地著名冰美人,现任猎械小分队指挥官队长。
十五岁他初入军,可谓是真菜鸟。一张极度美丽,玉石雕塑似的脸蛋被认为是关系户。
不出一个月,谣言不攻自破,岑霖成长的速度像搭了火箭。所有想要占他便宜或通过武力优势强迫他的人,都被他冷着脸,打得服服帖帖。
两年后,凭借疯狂工作的敬业精神,他成为了史上最年轻的指挥官。别人偷偷喝酒的年龄,他能让械怪的黏液血装满无数个大酒瓶。
队员们对他感情复杂,一方面他亲自下场打怪,一个人的成果赛十个人;另一方面,他对于犯了错的队员豪不手软,不会仗势欺压索要好处,但对着条例惩罚得分分明明,绝无余地。
杨灿恨不得拿额头砸墙,好让自己冷静:“岑队还原谅我?那个魔头肯定会杀死我!”
嘶鸣声突然自远处传来。
一辆黑银组合的重型摩托车飞速驶来,由一位瘦削的青年驾驶。
他的脸峻秀苍白,双眸微微上挑,身体被长长的黑色风衣严谨地包裹着。
“嘶啦”高速行驶的车一个急刹,停在路边。
岑霖撇了一眼杨灿。那双走势上扬的眼睛本应是妩媚的,但由于青年位置偏上的眼球而显得格外黑白分明,炯炯有神。
“我不会杀死你。”他平淡地陈述。
这句话实在像是刻意过头的幽默,然而在场队员都知道,岑霖可能真地认为杨灿在惊恐这个。
“发生什么了?”岑霖刚杀死一只兽群“领主”,随后接到队员的传讯便匆匆赶来。
“岑队……”杨灿抬起头,脸憋得涨红,眼泪要掉不掉得挂在脸颊上。
半晌后仍未作答,岑霖又问了一遍:“杨灿?怎么回事?”
杨灿小心翼翼地瞥了他一眼,然后把头埋下去,嘴里打着哆嗦:“三只变异蜂飞过来了,我看见有只是蜜蜂,就想着要得到他储存袋里的高级新元。”
没想到其他两只竟然去吞没搬进车的物资,我觉得物资很重要,就…用火弹枪打过去,想一枪解决……”
“你不知道变异蜂的新元极易燃?”岑霖的神色是亘古不变的冰冷。
杨灿道:“我太慌了!那个蜜蜂去救同伴,也着了火。我想要马上消灭他们,不小心把它一拳打进了车厢,然后就全炸了。”
一旁的队员全都憋着气不敢说话:好一个不小心,这么精准的概率都要让人怀疑杨灿是敌对基地的间谍!
“咳”一位士兵憋太久,仍不住呛了一声。
岑霖转头看了他们一眼,面无表情道:“看什么戏?接着去战斗。”
队友都走了,徒留杨灿独自面对岑霖。充满了生猛气息的青年,面对雪山白花似的队长,却像只瑟瑟发抖的鹌鹑。
杨灿眼前水光模糊,他看见岑霖居高临下地讽刺:“你还是好心办坏事了呀?回去自己写份报告给基地。”
就只有这点惩罚?这比起岑霖过往的惩罚简直是轻得惊人!杨灿心中大喜,狠狠呼出一口气。
“谢谢队长!谢谢队长!”他感动道。
岑霖脱下黑色风衣,露出高领修身战服。他走到杨灿面前,淡淡道:“记得提交两份,一份给军部行动处,一份给征兵办。”
杨灿实在是太激动了,难道岑队真的会优待新兵?随后,他才意识到那张红唇一张一合间,所说之话背后的含义。
他瞬间吓得浑身发凉:“岑队,你惩罚我,请你狠狠惩罚我!求你,我不能让征兵办淘汰我!我不想回到外圈了!”
是的,启明星基地分为优渥的内圈和残酷的外圈,无人喜欢在外圈遭受极度的压迫。但只有“能力者”被内圈军部接收,才有机会加入内圈。
岑霖没理他,转身就要走。
杨灿扑上去,跪在地上牢牢抱住岑霖笔直修长的腿,伸手去拉他的手,试图用力地向自己揍去。
杨灿鼻涕眼泪糊在脸上:“岑队,求你!我还有妈,我妈她身体不好,在外圈就凑不出足够的点币!真的很惨,活不下去!”
岑霖看着体型纤细,但一点没被健壮的杨灿影响,他像挂了只麻袋,硬生生拖行着杨灿走。
岑霖凉薄一笑,毫无触动道:“我不会,亦不应该打你。但我需要执行规则。”
杨灿脑子像被浆糊粘住了,张着嘴半天,呆呆道:“岑队,能不能开开恩,帮帮我?我求你了!”说着便要对岑霖磕头。
岑霖状似惊讶,反问道:“住在内圈外圈真的那么重要吗?”
那样子是一个不识痛苦,不谙世事的姿态,配上岑霖的白雪玉面,有种奇艺的美感,是会受到世家子弟对白月光的追捧。
可惜这里不是舞会,也不是宴会。
杨灿看着岑霖高高在上,带着天真的邪恶。他感到岩浆沸腾着涌入大脑,点燃了所有思绪。
他经年累月的愤怒爆发了。
“岑霖,你在内圈高枕无忧,你知道外圈的生活是什么样的吗?
你凭什么这么高高在上,对我追求的东西不屑一顾?”
怨恨蓬勃而出,长成一棵扭曲的巨木,结出痛苦的果实。有暗无天日的生活,有被压迫的亲人,有内圈居高临下的嘴脸。
杨灿看到岑霖黑白分明的眼睛,像神一样残酷而冰冷地注视着他,就好像他自己和他娘都被迫趴伏于脚下。
杨灿想:他是内圈人,他要毁了我和我家,我恨他,我要杀了他!
杨灿喘着粗气,双眼血红地盯着岑霖。突然,“啪!”一声亮响,他的视线猛然偏转。
岑霖甩手又一耳光,重重打上了杨灿的下颌。
杨灿懵了许久,耳鸣包裹着他。随后,视线慢慢清晰,他顺着自已的右手,惊恐地看到淋漓鲜血,沿着岑霖苍白的手和一把闪着冷光的尖刀流下。
他陷入愤恨漩涡时,竟然真的不自觉要杀死岑霖!
杨灿从没想过杀人。此刻,他万念俱灰,他不知道自己何时变成如此无情败坏之人,而且这足够令他自己也无颜争取军部资格了。
他不再挣扎,无力辩解:“岑队,我……我从不想杀你。”
说完,也根本不敢抬头,只静待宣判降临。
哪知,岑霖附身,抵住他额头,双眸像要看到他心底深处:“清醒了吗?”
杨灿感到他的队长凑到他耳边,温热之息轻轻喷在耳边:“杨灿,你对内圈的不忿和渴望影响了你,你知道,今天战斗中你有多少次将队友的弱点暴露给械怪了吗?
杨灿,我有自己的判断,你是一个好人。但这些行为会让所有人都觉得你是故意的。
我无法指责任何外圈对内圈的怨恨,但此时此刻我们是平等的,是为基地战斗的能力者。想要留在军部,就需要永远记住这一点。”
杨灿愣愣地点了点头。
岑霖拉杨灿起身,帮他整理了一下仪容:“还能战斗吗?”
杨灿继续点头。
岑霖抛给他一把重型机枪: “去消灭怪物。”
杨灿一改之前焦躁不稳的状态,跑入建筑中执行任务。岑霖目送着他的背影,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随后来到车厢边坐下闭目。
突然,他头顶传来陌生的声线:“哟,岑队让队员去战斗,自己歇在这?”
岑霖猛地睁开眼,心中一惊,这人出现得悄无声息。他问道:“你是谁?”
一个不知何时到来的黑影,从车顶一跃而下,随即凑到岑霖身边并排,亲密地搂着他。
“你好啊,岑队,初次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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