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融抱着膝盖坐在墙角边，点开了那条标题为《惊！妙龄女学生竟死于宿舍床上！》的新闻。
虽然是个粗制滥造的博眼球标题党，但好歹还是有点有用信息的，比如说案件发生地点就在凫江市，还附上了一张从外面拍下的事发宿舍楼全景图。
温融盯着那张图看了几秒，放下手机换成笔记本电脑，熟练地在网上查询归集与这一事件相关的消息。
她发现，那则新闻还有一个已经被删除的初版，其标题为《惊！妙龄女学生竟半夜溺死于宿舍床上！》。
里面的配图也更为直接，是一张从事发宿舍门口拍的图，虽然离得有些远，方向也不正对，又被人挡住了些，但还是能看到里边走道的一角。
温融立即拨出去一个电话，说：“帮我调玄门协会目前关于职高学生溺死案的全部资料。”
“五十万，十五分钟内打到你的卡里。”
电话那头的人立即热情应道：“好嘞！”
电话挂断后，忽然有几缕发丝从温融侧边垂了下来，女岐不知何时已经将脸贴到了她的身旁，做侧耳倾听状。
温融面上不显，手却细微地抖了一下。
女岐当即握住了温融的手，她的手心很温热，与温融冰凉的体温形成了鲜明对比。
虽然天气渐凉但她显然不惧寒冷，今天换了一身鹅黄色的半身裙雪纺衫套装，窗外有风吹入，袖子上精致的木耳边装饰就如同蝴蝶振翅般轻轻颤动。
有点松垮的多层木珠串从手腕上垂下，也随着她的动作落到了温融手背上。
触感不像水晶玉石那样冰凉，温温润润的，还带着一点体温。
她略显好奇地看向手机屏幕，问：“是谁？”
温融：“……是黑客……黑客就是……”
女岐：“哦，我知道。”
当初她从温融那里汲取到的现代知识有包含这一点。
她又问：“你雇黑客去盗取资料，是想去追查这件事？”
温融点头：“这很可能跟青煞有关。”
“为什么？”女岐深深地看向温融：“是，受害者的直觉？”
温融沉默了一下，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在电脑屏幕上调出了两个文件。
其中一个是一份折线图，横轴年月，竖轴是凫江市附近所发生的邪祟案件数量。
可以看出，从去年年末开始案件数量开始急剧上升，直到现在都没有一点要下降的征兆。
温融曾经对此深感疑惑，而如今她已经在付出高昂代价后得到了答案：上古邪祟青煞的手笔。
另外一个文件则是一份地图，其中用圆点标注着从去年年末到现在这段时间里，案件发生的地点，同时圆点的红、黄、绿三色分别代表死亡人数四人及以上、死亡人数三人及以下、无人死亡。
从图上可以很直观地看出这些圆点大多集中地分布在三个小圈的附近，而其中的红点分布尤为集中。
温融指着其中一个小圈说：“市立职高，就在这里。”
她所雇的黑客业务素质挺高，她说十五分钟内给对方打款，对方就在十分钟内给她发来了文件包。
温融快速翻查起来，很快就发现了能够佐证自己猜想的讯息。
根据玄门协会的前期调查，职高学生溺死案很有可能是连环案件中的其中一环，早在那之前就已经出现过两起陆上溺死的案件，只是发生的地点比较偏僻，没有像这次这样引起轰动罢了。
而之前的那两起案件的发生地点，正好处于地图中的另外两个小圈内。
温融起身整理球拍包，一边对女岐说：“我要出门。”
女岐注视着她托腮笑道：“那么，一起。”
*
其实对于这起陆地溺死案件，玄门协会已经有了调查的方向。
前两起陆地溺死案的受害者之间没有任何关联，生前也没有出现过什么可疑征兆，或是碰过不干净的东西去过不干净的地方，这实在是令人难以着手。
但第三位死者宋丽丽则不同，她被害的那个晚上有过明显的作死行为——她和她的三两朋友跑到了学校附近城中村的一座“凶宅”中来了一回“探险”。
于是玄门协会的执行员认为这是一个重要的突破口，立即将调查力量集中到了那座凶宅上去了。
但是温融并没有直接去往那座看起来最可疑的凶宅，她要去看第一手现场——事发学生宿舍。
她熟练地翻过墙，又回头看了一眼，发现女岐已经无声无息地跟了上来后，便继续摸向宿舍楼。
因为事件引起了过多的舆论关注，这一整栋宿舍楼都暂时被封了，加上现在是学生上课时间，周围基本没有一个人影。
只是墙边、树杈上挂着总共三个摄像头，其中一个还正对出事的宿舍阳台。
温融于是又给黑客打了个电话：“帮我黑几个摄像头。”
黑客：“嘿你是不是看不起我？那么没有技术含量的事你自己不就……”
温融：“三万，三分钟到账。”
黑客：“好的爸爸！”
搞定摄像头后，温融三五除二爬上了那个位于三楼的阳台，她的身体柔韧性极高，从装得很敷衍的防盗网缝隙里轻松钻了进去。
然后她又回头一看，女岐还攀着窗台挂在外边。
她心想，如果是通过正常途径的话，女岐应该是进不来的，况且女岐还穿了不便于行动的衣服。
女岐好像猜出了她在想什么，对她轻轻一笑：“怎么？你是在看我的胸吗？”
温融：“……”
只见女岐徒手将金属防盗网掰开了一个恰到好处的弧度，拢住身上的衣物轻巧地钻进去之后又把它掰回来原位。
完了后，她还很有现代气息地自我点评了一句：“完美。”
温融面无表情地扭头朝宿舍之中走去。
这个现场已经被清理过一遍了，但温融的感官比大多数人都敏锐得多，她依然可以在空气中闻到那股潮湿腥臭的味道。
她当即感到一阵恶心——作为一名已经从业七年的天师，她的承受能力本不该如此低下的。
她压下不适，沿着感官中的水腥气走到宿舍门口，然后闭起眼睛。
作为天师，温融师从的门派是“蛟骨”——这门派名字起得偏门，修行的路子也偏门。
要形容得好理解一点的话，大概就类似于修仙小说中的“锻体”；
要说得稍微专业一点的话，他们的路子本质上和传统的符道类似，都是吸纳化用天地灵气。
只是传统符道化用灵气的载体是符纸、法宝等物品，而蛟骨化用灵气的载体则是修者自己的身躯。
修蛟骨者往往用不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招，但他们的肉躯本身就蕴含着庞大的灵力，是朴实无华的强悍。
这种强悍不止体现在战斗之时，还会在五感的敏锐程度上展露无遗。
对于天师而言，这种敏锐会让他们比别人更容易感知到邪祟所遗留下的痕迹，更容易找出突破口。
现在，除了那存在感越来越强烈的水腥味之外，温融还听到了一些混乱的杂音，于是她闭起眼睛将心神集中在耳上细细倾听——
忽远忽近的雨声和水流声、某种乐器变调扭曲的旋律、听不清内容的森森咒骂……交错着回响在她的脑海里，每一个音符都仿佛蕴含着能让灵魂冷却的阴森气息。
她仿佛已经把自己完全代入到了那不知名的邪祟当中去，姿态从挺拔变得歪扭佝偻，一步一步地，沿着走道走向死者宋丽丽的床铺。
最终她停在那床边，睁开眼，没什么情绪地俯视床上已经不存在的宋丽丽，然后像忽然发现了什么一样，缓慢地，僵硬地转头……
看向了相邻的上铺方向。
那张床铺旁边的名牌上写着学生的姓名：李小妍。
*
温融效率极高地在一家咖啡厅里找到了李小妍。
现在明明不是休息日，李小妍却向学校请了假；她独自一人坐在咖啡厅里，手边还放着两本课本，但事实上她正刷着手机看网络小说。
温融捧着一杯拿铁坐到李小妍对面，开口打完招呼就直接说：“我想问你几个问题，当然，会给你误学费。”
她动作自然地拿出一个信封，稍微敞开了口让李小妍看到里面那沓红色钞票，然后放在桌上，缓慢而有力地推给了对方。
温融已经查过了李小妍的背景，其家境比较拮据，哪怕是现在一咬牙来了一趟咖啡厅，点的也只是最便宜的茉莉绿茶，这一笔报酬对她来说应该很有吸引力才对。
李小妍在看到纸钞的瞬间确实双眼都发了亮，但马上她就又警戒了起来。
“问……问我问题？”她小心警惕地望向温融。
温融点头，温和回答：“关于前天晚上的问题。”
李小妍的目光立即仿佛触电一般收了回去，她垂下头：“为……为什么要来问我？我也不知道什么呀……”
——这是很明显的恐惧和逃避姿态。
作为在事发时与受害者同处一室的人员之一，李小妍此前当然也接受过问询。
不过因为这个案件移交得快，所以她所受到的问询是直接来自玄门协会执行员的，而非真正的公安。
对她的问询记录也被包含在黑客发来的那个文件包里，混杂在众多未加工一手资料中，显然并没有收到应有的重视。
因为接受问询的时候她只说自己“闻到了奇怪的味道”，除此以外什么都不知道。
贫穷人家不受重视的二女儿，成绩中等存在感薄弱的高中生，在忽然遇上自己所无法理解的诡异事件后既无力分析真相又无处倾诉不安，唯有欺骗自己那只是半梦半醒间的错觉，幻想靠捂住眼睛来逃避那些可怕的事物。
但是当有人真正问起时，她又忍不住试探性地透露出一点点小讯息来，期望能试探出一个安全可靠的宣泄口。
然而温融那位负责问询的前同事显然业务能力不足，或者说本来也不相信一个普通人能提供出什么真正有用的信息。
于是在说出“奇怪的味道”之后，李小妍的嘴又像珠蚌一样紧紧地闭上了。
——每个人的性格都不一样，这其实是不难理解的人之常情。
温融并不急于从李小妍口中挖出答案，她暂时将话题移回了自己身上：
“其实，像你同学那样的事情不是第一次发生，有海心区那边的受害者家属在亲人死后非常痛苦，他们想要一个真相，就用一笔钱雇佣了我。”
说到这里，她甚至用手机亮出了一个汇款截图，虽然用手指挡了一下汇款金额，但依稀还能看出的数字长度把李小妍给惊呆了。
温融继续说：“如果你能给我有用的线索，那么钱再多给你一点也没问题，毕竟做生意的都知道什么叫‘小财不出大财不入’。”
李小妍警惕消去，有点动摇了。
温融顿了一下，继续说：“而且，你们宿舍除了宋丽丽之外还有七个人，我却只找了你一个，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李小妍的心情如同过山车一般起起伏伏，此时心脏又被这样一句话吊到了嗓子眼。
温融身体前倾，认真地与李小妍对视：
“那个东西已经‘看’过你了，你没有发现吗？”
本文纯属虚构，请相信科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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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下水道与红鞋子（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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