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妍惊骇地站起，结结巴巴道：“我……我还有事……”
说罢她胡乱把课本扒拉尽帆布包里，囫囵抓起手机慌忙跑出了咖啡厅。
穿过了两个街口后，她气喘吁吁地停在了一个街心小公园中。
温融对她说出的那句话让她非常慌乱，但此时冷静下来后她又有点后悔。
她想，她是不是该问清楚一点呢？
纠结使人痛苦，而现代人缓解情绪的不二途径就是手机，她摸向裤兜里的手机，却摸出了除了手机外的另一个东西。
——一张简洁的名片，上书“私-家-侦-探”，“罗欣”，附电话号码，除此以外还有一行手写的娟秀字迹：“有事打电话”。
*
咖啡厅的环境本来就偏向安静，刚才李小妍闹出的那点动静引来了好些人疑惑的目光。
温融旁若无人地起身离开，刚才买的那杯道具咖啡她只敷衍地喝了一口，现在也不太想继续喝。
她正思考着要不要把它扔进门外的垃圾桶，忽然一只手伸出来，握住了她手里的咖啡杯，同时也扣住了她握杯的手指。
也许是因为触感过于柔软的关系，那只手上的温度竟比热拿铁还要有存在感。
“不喝了吗？”手的主人女岐说：“那给我。”
说完她不等温融放手直接将杯子凑到了唇边，缓缓地，仔细地啜饮了一口又一口。
温融依然被按在咖啡杯上的手指微微颤了一下，她说：“……你要这样直到喝完吗？”
女岐伸出舌尖舔了舔唇边沾到的咖啡液体，带着些戏谑地笑道：“不可以吗？”
“那你抽回去啊。”
她又喝了一口：“味道不错。”
温融：“……”
如果是按照人类的常理，她现在将手抽回必然会将咖啡打翻在女岐的胸口处。
虽说女岐实际上并不是人，但温融终究是没能做出那样的动作来。
女岐终于把咖啡喝完后，温融扔掉杯子，一言不发地往前走去，而女岐跟在她后面，轻盈的鹅黄色裙摆在步伐之间节奏感十足地翻飞着，加上她明艳的外貌，引来了不少人的注目。
本来，刚才温融去和李小妍搭话，却要求她等在旁边的时候她是有点不开心的。
虽说温融给出的理由是“那女孩应该是个敏感的人，可能会被你吓到”，很正确很合理，但这反而让她想起来这些天来温融对自己显而易见的畏惧，属实是令她郁闷。
但现在她只顾着在舌尖回味咖啡的香味，在指间回味那人的触感，郁闷早已经被一扫而空了。
“不去追那个女孩吗？”她心情颇好地问道。
温融：“她会找我的。”
而且她是故意这样让李小妍逃离后又主动联系自己，像李小妍那种性格的人，必然是要自己将利弊想清楚后，才会真正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果然不出她所料，才过了不到半个小时，李小妍就拨通了名片上的电话。
*
事发当晚，李小妍看到那双红色鞋子的时候，确实感受到了一股难以言喻的恶寒。
——就像是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冷冰冰地盯住锁定了一样。
当时她不敢细想，立马移开视线蒙头便睡，但那股森冷的感觉却一直在她身上萦绕不去。
她一直半自欺欺人式地认为自己是因为目睹了舍友死亡产生了心理阴影，但今天温融的话让她开始思考：或许那并不是错觉。
坐在街心公园的长椅上，李小妍详细地对温融描述了自己所看到、感觉到的一切，完了惴惴不安地问温融：“那个……会来找我吗？”
温融明显地感觉到那股吸附在女孩身上的邪祟之气又壮大了不少——这就是大多数邪祟的特性，你越是恐惧它，越是想要逃离它，它就反而会变得越强大越致命。
所以玄门中人一般都不会直接对受害者说大实话，那只会造成恶性循环。
他们会尽可能地让当事人冷静安心，哪怕是用一些无甚实质作用的心理安慰手段。
温融从背包里翻出一根串有银珠子的红手绳，给李小妍戴上，说：“这是开过光的护身符，戴着它，哪怕有东西接近你，短时间内也伤害不了你。”
——其实并没有开光这种事，就是某某巴巴批发价十九块九一条的东西，但好歹是真银，总比她某些同事批发价二毛九的过塑三角符要有诚意那么一点点。
而李小妍是真信了她的话，感动地连连道谢，身上的邪祟之力也随着她负面情绪的退去而消减不少。
温融的手段当然不只有心理安慰，她对李小妍说：“今晚我会守在你家外面。”
李小妍闻言更安心了，但她马上又想起了一个问题：“那个……要给钱吗？”
如果是汇款记录上的那种价格，把她卖了都给不起啊！
温融笑了，虽然是非常浅淡的笑意，却带有一种独特的恬静柔和。
她拍了拍李小妍的肩膀说：“你看着给一点就好。”
李小妍彻底松了那口气。
*
夜晚，李小妍已经回到了她的家中，而温融则等在她楼下的榕树下。
那里有一张崩了角的石凳，温融就坐在那里，喝一盒从便利店里买的温热燕麦牛奶。
女岐跟在她旁边，手里提着一大包从便利店里选的饭团肉串关东煮。
温融对女岐说：“可能要等很久，要不你先回去吧。”
女岐还没回答，上边的李小妍就从房间窗户探头朝下面看，要从温融身上找安全感。
温融眉目温和地对她招了招手，谁知一低头又看见了女岐近在咫尺的大脸，那双红棕色的眼正直直看着自己。
哦，准确一点，大概可以说是“瞪”着自己。
女岐：“你对她招手，却叫我走？”
温融懵了一下：“？”
两人大眼瞪小眼了几秒，最后是女岐首先结束了这场（在温融看来有点莫名其妙的）短暂对峙。
女岐恢复了和往常一样的笑容，将一块雪菜肉丝饭团拎到温融面前，说：“你应该吃点东西。”
“我喝牛奶就够了。”温融说。
怎么可能够？
像蛟骨这类“锻体”型的修行方式必然相当耗费体力的，修行者们十有八.九都是大胃王。
这是玄门协会里随便拉个清洁工出来都知道的常识，更别说女岐了。
温融自己无疑也是清楚的，但她更加清楚自己根本就吃不下，尝不出味道的机械咀嚼再加上在青煞那恶毒幻境中留下的可怕影响，让她的身体变得完全拒绝这样的食物。
她不想在关键时刻影响到自己的状态。
女岐却直接将饭团放到她的手心里，说：“先试试。”
她这才发现饭团的重量和触感好像和平常不太一样，再仔细一看，饭团包装袋的一角已经被剪开了一个小口，而内容物也已经不再是固体饭团的形态。
她明白了过来，女岐往袋装饭团中灌入了一点关东煮的汤汁，又不知用什么方法将米粒和馅料完全弄碎了，现在被送到她手中的已经是一袋细腻的米糊了。
女岐又说：“看我的脸。”
温融看向她，疑惑之中再添迷茫。
女岐将鬓边的柔顺发丝拢到耳后，一举一动间绰约多姿，路灯的微光勾勒着她美好的轮廓。
女岐：“看着这张脸，我不信你还能想象到什么煞风景的东西上面去。”
温融笑了，依然是那样浅浅淡淡的笑，却不如对李小妍笑时那样纯粹，而夹杂了一点苦涩。
女岐的心重重地跳了一下，有点欢喜，又有点闷，有点痛。
然而，尚未有人能听见邪神的心跳声。
温融没有再推拒，道了声“谢谢”后将饭团糊糊挤进嘴里。
温度很适宜，她将其吞入腹中时没有产生什么不适感，反而身上的寒意都被驱散了不少。
邪神居然还会笼络人心吗，她心想。
真是可怕啊……
温融犹豫了一下问道：“我可以问一个问题吗？”
女岐：“当然可以了。”
温融：“我能感觉到你的深不可测，你究竟是为什么要和我合作？”
光是要通过自己来了解现代这个理由可说服不了温融，毕竟获得这些知识融入这个时代对女岐来说显然不是难事。
女岐：“你能感觉到我的深不可测，但你有没有发现，我能够浮上水面的力量却只有很小一部分呢？”
温融：“你的意思是？”
“意思就是我现在受到了限制，说不定比你强不了多少，”女岐说着轻轻笑了起来，红棕色的眼瞳注视着温融：“所以如果你想要违背交易甚至坑我一把的话，说不定还真的可以试试哦。”
温融分不清她是在开玩笑还是在警告。
但女岐已经单方面结束了这个话题，坐到她旁边吃起来肉串串：“说说你的计划？”
本文纯属虚构，请相信科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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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下水道与红鞋子（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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