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遥回了客栈，沐浴完便躺在榻上看书。
索性他是不怕冷，只穿了件里衣，衣带也不好好系，松松垮垮，胸襟半敞，露出胸腹部肌肉的线条来，肌肤白瓷一样。
顾寒生只略略看了一眼，就心虚似的念咒打坐去了。
许久没有练剑，他在灵台内用神识模拟了一遍剑招，想着该练练手了，却又纠结，自己还能对妖兽下手么？
大概是不能了。下次遇见妖兽，就跑吧。
几个时辰过去。
他惯例在亥时结束修炼，天色黑沉，城里静悄悄的，能听到远远传来的打更声与角声，只是像隔了层纱，听不真切。
乌遥已睡着了，话本子被他乱七八糟地扔在床上，手里还拿着一本，盖在小腹上。
叫顾寒生暗自腹诽：有这么好看么？
他走过去，乌遥的睡脸对着他，还是如初见时一般俊美，但他看惯了，并不总被惊艳到，只觉得他睡着时有两分难得的乖巧省心。那唇是微张的，发出一点呼吸声，顾寒生尝过这唇瓣的味道。
他不禁伸手想去触，想那唇是否如自己模糊的记忆中那般软，却在半寸距离处停了下来，收回手，怕吵醒了那人。
移目下去，又被那半隐半现的美好身躯刺痛了眼睛。
顾寒生轻轻地把他手中书籍取出来，同其他的整理好放在床头，再给乌遥盖上被子。
知道他不冷，可夜里凉，看着他穿得少，心里替他冷。
乌遥这回还算好心的，留了里侧一半床榻给他睡。顾寒生从他身上跨过去，结果没想到他背后还藏了一本书，叫顾寒生踩着了险些脚步不稳倒在乌遥身上。
他叹了口气，把那书拿起来，是《禁忌之吻》那本。
书是摊开的，里头的书页被他踩皱了些。他施法抚平书页，上面的文字映入眼帘：“……此后，仙君不愿再理世事，欲自刎，埋骨冰雪，奈何仙体已成，不死不灭，只得设下封印，于棺中长眠。”
棺中长眠？
顾寒生起了兴致，从头看起。
原来这仙君是正道的第一人，只差一步就可成仙，这一步便是历情劫。
好没新意的情节。顾寒生默默吐槽，还是看了下去。
于是仙君伪作凡人，四处游历，欲寻那命定之人，却蹉跎百年仍是无果。他立于海边礁石上，心想该回门派去了。
这时，他听到海中有歌声传来，嗓音是空灵，唱功却一般。
他循声望去，是一只刚成年的海妖在练习唱腔。
海妖注意到仙君，看他是个凡人，便在歌声中施了魅术，勾他跳海自溺。
仙君顺了他的意。
海妖游过去，嬉笑着托起他，看清仙君的脸，又觉得他长得这般俊，白白死了可惜，便把他送回了岸边，假装是自己救了他，要他报恩。
仙君正欲除了海妖，却听他说：“公子不若以身相许。”
海妖化作人形，面色潮红，不着寸缕。
仙君竟被他这样子勾了魂去。
心道：这妖怪，歌唱得不好，这种事情倒是精通。
之后就是大段大段少儿不宜的描写，还有仙君如何动了凡心，如何追求那原本只想风流一度的海妖。
顾寒生直接跳过了。
再之后，海妖终于与他两情相悦，仙君也修行圆满，闭关渡劫。
却哪知，魔道趁仙君渡劫，正是虚弱之时，欲杀之以除心头大患。
海妖在仙君洞府前力战魔族七天七夜，力竭而亡。
仙君历劫成功，筑成仙身，没有飞升而选择留在下界，正要与爱人分享喜悦，就看到了他被魔族践踏后不堪入目的尸身。
他当即大怒，血染魔界。
他为爱人报了仇，可他的爱人再也无法复活。
爱人是为他而死，他如何能放下？
没了爱人，他成仙又有什么用？！
仙君心如死灰，抱着爱人的尸身永远长眠在地下。
千万年后，封印松动，仙君苏醒，忘却了前尘往事，连爱人的尸身也在岁月的磋磨中化为齑粉。
仙君不记得自己是谁，只记得自己好像要去找一个人。
是谁呢？茫茫人海，他又要去哪里寻？
书中描写了一番仙君孤寂的背影后，便结束了。
顾寒生合上书，心情复杂，想难道乌遥也同这仙君一样，是自己封印了自己？
也不排除这种可能性。之前他们都没想到过，是不是世上有什么乌遥不敢去面对的东西，让他选择自我封印。
毕竟他那样的性格，好像什么都不在意，什么都无所谓。恢复记忆最好，不恢复也行；睡高档客房最好，睡茅草堆也行。
顾寒生左右是睡不着，索性把剩下的话本也拿来看了。
有俗不可耐的淫/书，也有正经谈情说爱的书，什么样的都有，读起来很有趣味。顾寒生在山门时，可读不到这样的闲书。
涉及人妖之恋时，主角都多是男仙君或凡人与女海妖，不见其他妖族出现。
应该是因为颍国离东海很近，与中原隔了很大一片险峻山水，又灵气稀薄，不受其他妖族的喜欢。
至于海族中偏偏又选中海妖，恐怕是其他鱼虾蟹龟化妖听起来没有半人半鱼的海妖美貌浪漫的缘故。
读着读着，不知不觉天都刷白了，顾寒生才困极了睡去。
第二日反倒是乌遥叫他起床的。
顾寒生脸颊上的软肉被戳得陷下去，脖子也被发丝挠得发痒，“小鱼——”
他一睁眼，就看到乌遥笑眯眯地凑在他面前，问：“起这么晚，昨晚干什么去了？”
乌遥还把顾寒生枕下那本《禁忌之吻：我与妖族的他》抽了出来，眼中尽是戏谑。
“我挑的书好看吗？”
顾寒生恼羞成怒，匆匆推开他道：“不好看！走了！”
乌遥在他背后笑得花枝乱颤，前脚才说人家买话本是浪费钱，后脚就自己看到了凌晨。
顾寒生板着个脸洗漱、整理着装，下楼吃午饭去了。
乌遥跟在他后面，两只手挂在他肩膀上：“哎呀，看了就看了，不笑你了，别生气嘛。”
顾寒生撇开他的手，嘟囔道：“我是说真的，不好看。主人公都耽于情爱，没一个想问鼎大道的。”而且，他们的感情也大多没有好结局。
“是呀，不像我们小鱼。”
乌遥揉了揉他的发顶，把那梳得齐整的高马尾摸得松散，动作十足的亲密，叫顾寒生有些受不住了。
“别碰我。”他无奈地制止乌遥，“先吃饭。”
颍国的特色菜基本都是海鲜。菜端上来时，乌遥还“哇”了声道：“小鱼好残忍，要吃自己的同类！”
顾寒生看着盘中的大黄鱼：……
这算毛同类啊。
顾寒生面不改色地夹了一筷子，评价道：“盐放得有点多。”
乌遥也尝了，赞同他的说法。
一楼大堂吃饭的大都是嘴上没把门的平民百姓，闲言碎语，很是嘈杂，尤其他们隔壁那桌的两人，嗓门很大，顾寒生听见他们道：
“仁和公主这会儿已经到祁国了吧？听说只给了个贵人的位分。”
“不是吧？好歹是一国公主，皇帝的女儿，也该意思意思，封个妃吧。”
“嘘！现在不能叫皇帝了，该叫王……皇帝只能是祁国的那位。”那人压低了声音。
另一人也放低音量：“管他啥，不打仗了就行，打了这么多年，家里就剩我一个男丁。”
他喝了口酒，又愤愤放下杯子道：“妈的，一个女人，不嫁人生娃，带什么兵？她懂个屁，还将军！老子都比她强十倍。要不是她一直打不赢，我那些兄弟也不会一个个上去送死！”
同桌人附和道：“就是。哎，不过我听说，那女的喜欢仁和公主呢！估计她俩早就搞上了，才坚持要打仗。不知道她昨天亲手送公主出城，是啥感受。”
“呿，两个女人搞这么恶心。不说了，来来来，喝酒喝酒！”
没想到这其中还有这般隐秘。
咳，修真之人听力敏锐，才不是他故意偷听。
说来倒是有些可悲可叹，女将军带兵打仗十数年，忠心耿耿，却被如此贬损。民众也不思进取，更赞同早点投降和亲，并不以为耻。
遣妾一身安社稷，不知何处用将军。
可和亲换来的和平，又能持续多久？
与其为国家尊严与荣誉而战，巩固地位令别国不敢来犯，求万世和平，百姓宁愿下跪投降求一时安定。
都城内歌舞升平，哪里有战败的样子。
顾寒生不由想起熊老二。妖族也是类似，反正返祖病治不好，不如大家都在短暂的生命里肆意享乐，谁会去浪费宝贵的生命去探索一条未知的路。
但，站在他们的角度，也能理解。
人和妖都是这么自私短视的生物啊。
还有……
不知将军是否为公主离去悲而断发，公主又是否隔着红盖头，对将军的背影流泪？
磨镜断袖，同性之间的情爱终究不为世俗所容。
无论公主有没有远嫁他国，她们都不会有一个好的结局。凡间没有两个女子成婚的规矩，也没有人会祝福她们。
顾寒生不愿再细想。
已修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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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我才不看话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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