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珍珠冒着凛冽寒风走回了自己的院落,还未走近,就见雪地中跪了一排黑乎乎的人,昨夜那侍女兰心背对着她站着,正训斥下人。
好似是因为她?
柳珍珠走进院中,出声询问:“这是怎么了?”
眼见柳珍珠露面,兰心好像松了口气,却还是走过来面色不虞地问她:“姑娘方才去了何处?”
看她如此不客气,柳珍珠愣了一下,不明白昨日的乖乖侍女怎么突然变了副面孔,老实回道:“四处逛了逛。”
“姑娘往后还是不要乱走的好,否则发生点什么,可不是奴婢想看到的。”兰心微微低着头,明明是乖顺的模样,眼睛却微微眯起,嘴角勾起,生出尖酸刻薄之相。
能发生什么。柳珍珠可不受她威胁,她没有应声,而是出声让那些下人起来,但是下人们面面相觑,一时间竟无人敢动作。
兰心清了清嗓子,声音怎么听怎么阴阳怪气:“既然姑娘发话了,那就都起来吧。只是下次可别让我在找不着姑娘,奴婢好生难做。”后一句是对柳珍珠说的。
下人们窥着兰心的眼色,小心翼翼地起来了。
兰心对柳珍珠讥诮一笑,好似在嘲笑她。
柳珍珠懒得理她,绕过她抬脚往房中走去。
刚要打开房门,却听身后传来声音:“你就是王爷刚带回府的美人?”
是一个陌生的女声。
柳珍珠转身,瞧见院门站了各色美人:清冷的,雍容华贵的,小家碧玉的,风情万种的……齐聚一堂。
这,就是王爷的八房侍妾?
身旁的兰心瞧见那些面色不善的美人们,又看了一眼柳珍珠,不知道想了些什么,嘴角含着怪异的笑,悄声退下了。
柳珍珠顾不上兰心,她睁大眼睛细细一瞧,发现各色美人真就是字面上的各色,穿着不一样的衣裙,各有各的风情韵味。
红衣的热情似火、白衣风情万种、青衣清冷高洁、粉衣天真可爱……
老天爷啊,这个大奸臣真是命好。
可他不是不行吗?这岂不是暴殄天物!
柳珍珠兀自出神,那边的美人们也自持身份没有出声。两相对望,竟只剩簌簌风雪坠地的声音。
“你就是王爷刚带回府的美人?”方才那个声音打破寂静,又问了一遍,柳珍珠定睛一瞧,是一个红衣女子,双手环胸望着她,眼神凌厉。
柳珍珠老实点头,她确实是。
那红衣似火的女子忽然爽朗一笑,犹如冰雪初融现天日,颇有些豪爽侠气,她直白地问:“你昨夜可有在王爷房中留宿?”
柳珍珠尴尬低头,这不好说。
主要是她怀疑王爷不行,昨晚这种情况他竟然真能放她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大美人走。虽然这正合了她的意,但是衣服都脱了,哪个正常人能干出这种事情啊,只能是摄政王不行了。
那红衣女子一看她这犹犹豫豫的模样顿时什么都明白了,她顿时像见到了老乡似的,大步走过来揽住了柳珍珠的肩,毫不见外地带她往里走,活像来到了自己的家。
“小美人,你是不知道,我怀疑王爷不行!”红衣女子亲亲切切地跟柳珍珠咬耳朵,只是说话声音没有压低分毫。
柳珍珠回头看美人们,等了一会儿却没人反驳,她瞪大眼睛,竟是猜中了?
红衣女子却以为她是不相信,回头一指院中亭亭玉立的美人们,问柳珍珠:“看到这些姐妹没有?”
柳珍珠愣愣地点头。
“多么如花似玉的姑娘们啊,”红衣女子扼腕叹息,“这王爷却占着茅坑不拉屎!”
柳珍珠:……
这话说的……杀敌八百,自损一千。
红衣女子不顾她傻掉的眼神,继续道:“三年啊,整整三年,这么多美人,这王爷愣是一个没碰。”她摸上自己的脸,悲愤道:“在这样下去,我都要人老珠黄了……”
女子说着从袖中掏出了一块丝绢,擦了擦脸上不存在的泪,“老娘当初瞎了眼,没想到这摄政王竟如此中看不中用。”
她自怨自怜,好像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语出惊人,“就是可怜了他那张脸。”
柳珍珠点头赞同,话糙理不糙。
两人便在屋里坐下了。
柳珍珠看这红衣女子性格豪爽,颇对她的性子,起了结交之意:“不知姐姐姓甚名谁?”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欧阳倩是也。”
这下柳珍珠也忍不住灿然一笑:“我叫柳珍……珠儿。”柳珍珠猛地改口,差点把真名秃噜出来了。
欧阳倩没有意识到不对,豪爽地拍拍她的肩:“柳珠儿?你这小美人瞧着颇对我胃口,这个朋友我交定了。”
她看向外头矜持不肯进来的美人们,意味深长道:“不似外边这些美人,美是美,却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啊……”
“啊?”柳珍珠呆呆愣愣的,完全没有听懂她言下之意。
欧阳倩却笑着不说话了。
外头的美人观望许久,一个头戴珠钗的粉衣少女终于忍不住走了进来,生得一张娇俏芙蓉面,却带着怒气:“你就是王爷刚带回来的侍妾?”
柳珍珠满脸疑惑,这话先前不是已经回过了吗?她回头看了看欧阳倩,却见她无奈摊手,仿佛已经习惯了。
于是柳珍珠转回头,看着这个粉衣少女,好脾气地点头。
“你接近王爷有何目的?”
柳珍珠猛地瞪大眼睛,没想到这个长相清纯可爱的女子开口就是个大招。
暗杀的事情暴露了?!
粉衣少女却上下打量她,颇为嫌弃:“我不管你是因为什么,总之不要接近他,他不会喜欢你这种,”她瞥了一眼柳珍珠的朴素粉白裙子和只有一支木簪的发型,嫌弃之意溢于言表,“……寒酸土气的类型。”
柳珍珠:……
柳珍珠不看她了,转头从欧阳倩手中抢了把瓜子,一起嗑。
“王爷喜欢的是我……”
“哦哦。”
“我与他是命定的缘分……”
“嗯嗯。”
……
少女巴拉巴拉地讲了半天,见她们俩一直嗑瓜子,生气跺脚,“你好生过分!”她说话时发间的步摇珠钗狂晃,见柳珍珠还是没什么反应,气呼呼地走了。
柳珍珠问:“她是谁?”
欧阳倩答:“喜欢王爷的痴傻姑娘。”
哦。柳珍珠觉得这个痴傻可能是字面上的意思。
粉衣少女走了,那一堆站在风雪中的美人们相互环顾几眼,不知为何也三步一回头地走了。
欧阳倩没走,她俩一见如故,欧阳倩跟她讲府中八卦。
“这个痴恋王爷的姑娘是年初来的,刚来府中那几日跑到每个美人院中说王爷真正爱的人是她……”
“去年王爷从郊外带回了一个死了丈夫的貌美寡妇,那叫一个风情万种……”
“前年,王爷在青楼一掷千金为美人赎身,我本以为这也是个妖娆贱货,回来却发现,这青楼美人竟如此清冷斯文……”
柳珍珠听得津津有味,但是迟迟没听到她说自己,于是开口打断她,有些好奇:“你呢?你是因为什么来王爷府中的?”
“我?我本是江湖女子,”欧阳倩突然羞涩一笑:“但是当初他娘的瞎了眼,被这王爷的一张俊脸迷惑,死皮赖脸地跟着他,没成想这竟是个中看不中用的,害我守了三年活寡!”说到最后她面目狰狞起来。
柳珍珠关注点放在江湖女子上,她就说这女子豪爽不已,十分对她胃口,
原来是同道中人啊!
她顿时像见了失散已久的亲人,两眼泪汪汪地握住了欧阳倩的手。
可惜如今不能相认。
欧阳倩看着她微红的眼眶,顾不得为自己的后半辈子伤心,连忙关心道:“妹妹你这是怎的了?”
“妹妹莫不是也为自己遇到这么个不中用的男人伤心了?”
柳珍珠还没回答,却听一个低沉的男声在身后响起。
“哦?不中用的男人说的莫不是……本王?”
柳珍珠转头,看见一只黑靴踏进房门,上好的黑色狐裘随男子的脚步摆动,再往上看,是王爷那绝世无双的脸。
……
柳珍珠立刻扔掉欧阳倩的手,规规矩矩地起身行礼。
欧阳倩就敷衍多了,随意地摆了摆动作,也没等王爷出声,自己就起了身回去坐着。
李朝风也没理她,靠近了维持行礼动作的柳珍珠,屈指抬了抬她的下巴,眼中意味不明:“说本王不中用?”
柳珍珠:“……”
又不是我说的。
她眼睫颤了颤:“小女子,不敢……”
身后的欧阳倩啧啧称奇,刚认识的妹子一到王爷面前就大变样,这冷心冷肺的王爷也是一改从前的模样,莫非是性冷淡治好了?
王爷余光瞥到她,顿时松开了手,转身冷淡道:“欧阳姑娘先回吧。”
欧阳倩:???
这合适吗?
她刚要抗议,却见刚刚跟人**的王爷又恢复了那一副不行的死人样。
他娘的,感情他不是不行,是对她们不行!
她愤怒起身,路过王爷的时候狠狠地撞了开他的肩膀,“哼!”她气汹汹地走了。
柳珍珠目瞪口呆。
王爷咳了一下,引回柳珍珠的注意,眼神暗示性地看了一下自己身上的狐裘。
柳珍珠很懵:“啊?”
李朝风无奈地笑了一下,盯着她的眼睛,声音很轻很轻,轻到含了些蛊惑的意味:“来为本王解了这狐裘。”
柳珍珠很想问:“你自己没有手吗?”但是她的人设不允许,默默过去把他的狐裘解了。
李朝风来到她方才的位置坐下,垂眸摩挲着手上的扳指,又问:“本王不中用吗?”
柳珍珠很想点头,但她不能。
她敷衍道:“王爷是世上最厉害的人。”
“哦?”
柳珍珠看见李朝风的嘴角矜持地上扬些许。
她试探着说:“若不是王爷,小女子早已……”
李朝风靠上椅背,看着她笑得开怀:“早已如何?”
柳珍珠:“……”
这小子竟然吃这套?!
柳珍珠一言难尽接着胡扯:“……怕是早已落入贼人手中。”
李朝风看了眼茶杯,又看了眼柳珍珠:“既是如此,你不得好好感谢感谢本王?”
柳珍珠表示自己感恩戴德,就差跪下了:“王爷大恩大德,小女子没齿难忘。”
李朝风却一言难尽地看着她,柳珍珠一脸懵。
李朝风心想,这姑娘不是来色/诱他的吗?怎的这么没有眼力见。
于是我们摄政王只能自食其力,伸手拿了茶盏,他又瞥了几眼柳珍珠,希望她能意识到自己的错误。
但是柳珍珠敛眉端坐,好似在扮演木头人。
真不机灵。
李朝风不干了,放下茶盏,带着碧色扳指的那只手指了指柳珍珠:“你,来为本王倒茶。”
柳珍珠无语:什么毛病,自己明明都倒了一半了!
但是可怜无助的孤女只会乖乖听话给王爷斟茶倒水。
李朝风手中拿着小美人给他倒的茶,眼睛盯着小美人,把小美人本人盯得无所适从。
柳珍珠低头悄悄看了看自己,没什么问题啊。
“柳珠儿?”
“啊?……啊,王爷……”
“美人长得如此花容月貌,怎的从前不曾听说过?罔本王还以为自己对长安美人动向一清二楚呢。”这色胚摄政王伸了两根冰雕似的手指轻轻挑起柳珍珠的下巴,说这种话也面不改色,仿佛窥探美人踪迹是什么光明磊落的事情。
柳珍珠被他抬起头,避无可避,只能直视他,窗外白雪纷飞,王爷眼眸幽暗似夜。
“大抵是小女子庸人之姿,入不了王爷的眼吧。”
“本王如今瞧着,却觉得美人容色倾城……”
李朝风还未说完,就被一声“咕咕……”打断。
他怔愣一下,却发现柳珍珠满脸涨红,尴尬地低下头。
“我还未用早膳……”
李朝风闻言一愣,随即笑意深深地望着她,也不言语。
满室暧昧就这般散了。
已近响午,便连带着午膳一起用了。
因为王爷留在院中与柳珍珠一起,于是今日吃食比昨夜高了一个档次,珍馐菜肴,生生十二道菜,尽是柳珍珠没听说过的。
但是她还是吃得不大爽利,昨夜第一次吃比较新奇,今日才觉出一点滋味。
这些菜,怎么全是甜口的!
柳珍珠很纳闷,她看着摄政王,吃得斯斯文文,却没什么异样,分明是吃得很香的样子。
她试探着问:“王爷觉得这些菜好吃吗?”
王爷瞥了她一眼,没有作声。
“难道王爷不觉得,这些菜,”柳珍珠指了指满桌菜肴,“太甜了吗?”
李朝风放下筷子,擦了擦嘴,好整以暇地看她:“本王还未问美人,今早不用早膳去了何处?”
柳珍珠顿感无趣,低头拿筷子搅弄碗中甜食,随口胡诌:“小女子爱慕王爷,故而一大早便想去给王爷请安,只是不想,王府太大,小女子愚钝,迷了路。”
“哦?你爱慕本王?”李朝风却来了兴趣。“如何爱上的?仔细与本王说说。”
柳珍珠眼也不抬,专心致志地对着满桌菜品挑挑拣拣,说瞎话不打草稿:“昨日王爷如天神降临,救小女子于水火之中,小女子感动非常,恨不得以身相许。”
“是吗?本王倒是没有瞧出美人以身相许的想法,反倒,”李朝风拉长调子,慢悠悠地说。
“像别有所图……”
柳珍珠猝然抬眸,却见王爷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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