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哥哥,你醒醒!求你醒醒……”
一个清脆急切的声音打破了楚澜的的沉睡。那声音像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带着一丝哭腔的颤抖,迅速将楚澜从迷茫的意识中拉回。
哥哥?是喊自己吗?谁在喊?自己明明是个孤儿,没有任何兄弟姐妹。今天这是做什么奇怪的梦?
他努力睁开眼睛想要醒来,眼前的景象依旧模糊不清,头顶一片昏暗,眼皮沉重得像是被千斤巨石压住一样。头痛欲裂几乎让他无法思考,脑海中充斥着一片混乱。他只听见那个声音再次传来:“哥哥,你快醒醒,你到底怎么了……”
楚澜皱了皱眉,记忆如潮水般涌上来,一片片碎片拼凑成一个陌生又熟悉的场景——他曾是现代的一名美食博主,粉丝数达到了百万,每天为了剪辑视频、更新内容而熬夜工作,忙碌而充实。无数个深夜,他在厨房里为粉丝们展示各种美食的制作方法,记录每一道精致的菜肴,即使自己身体已经很疲惫还是坚持着把素材剪辑成简洁有趣的视频传上去抚慰粉丝。
然而,那一场彻夜未眠的工作,身体的不堪重负,最终让他猝死在了桌前。
猛然间,楚澜意识到,他的灵魂竟然穿越到了这个陌生的世界,附身在了大盛朝同样名为楚澜的落魄秀才身上。
楚澜猛地睁开眼,眼前的景象让他一时愣住了。一间破旧的房子,青砖砌成的墙体已经有些斑驳,几处裂缝透出冷风,显得格外阴暗。屋内的光线昏暗,只有从小小的窗户里透进来的几缕微弱光线,勉强照亮了室内的一角。糊窗户的纸有些破损,窗框已经腐朽,显得十分破败。
房间里摆放着一张简陋的木板床,床上的被褥陈旧而单薄,有几块拼起来的皮子盖在被褥上面,显然已经用了许多年,毛都有点秃了。
床边散乱地堆放着几件类似书生袍子的衣服,上面还打着补丁,原本可能是稍显体面的布料,如今却因为岁月的侵蚀而褪色破损。
墙角放着一个应该是用于取暖的破旧炉子,炉子旁堆积的柴禾,屋里散发着一股干燥而陈旧的木柴燃烧味道。
窗户留了缝,看来贫穷的屋主人有丰富的取暖经验。
“这里是哪里?我怎么会在这里?”楚澜心中一阵慌乱,拼命想要挣脱那种模糊的迷茫感。
就在他迷茫不已时,“哥哥,你醒了?你是醒了吗?哥哥!”一个小小的身影出现在了床前,摇晃着楚澜的手。
是一个面容清秀眼睛很大但个子矮小的孩子,穿着简朴的衣物,衣服上也打着补丁,他眼睛红红的,显然刚刚哭过。
这孩子的眼中满是焦急和担忧,双手紧紧抓住了楚澜的手,仿佛抓住了唯一的希望。
“哥哥,我好害怕,我怕你也跟阿娘一样……”小男孩的声音有些颤抖,手也有些抖,眼泪在眼眶中打着转,显然已经是焦急得不知所措了。
楚澜看着眼前的孩子,不知为何,心中泛起一阵酸涩。他已经从记忆中了解到,这个小男孩就是原身楚澜的亲弟弟,楚泽。
兄弟俩的阿娘已在数月前去世,那位温柔坚韧的女子,终究没能熬过丈夫离世后的沉重打击。
楚澜的父亲原是个英勇的猎人,祖上一直都是猎户,他传承了技艺靠着捕猎养活一家人,深爱自己的妻子和孩子,日子虽不富裕却也安稳。可最后一次进山那场意外让猛兽夺走了他的生命,家里的支柱塌了。
父亲的离去让母亲万念俱灰,从忙碌操劳的坚韧母亲变成了终日以泪洗面的哀伤遗孀。为了楚澜的学业和楚泽的成长,她咬牙坚持织布换取微博收入,但终究耗尽了身体和意志。
不久后,阿娘便积劳成疾撒手人寰,留下兄弟俩相依为命。
秀才楚澜的记忆里,阿娘去世的当天夜晚,瘦削苍白的脸上满是憔悴,眼里却透着最后的牵挂和不舍。
她虚弱地伸出手,紧紧握住了他的手腕,像是在抓住最后的稻草般颤声说道:“澜儿,阿娘对不起你们……阿娘没本事,没能替你们挡住风雨。可阿娘真的撑不住了……你爹,他一定在那边等着我。阿娘……要先去陪他了。”
听着这几乎破碎的话语,楚澜的心如刀绞,却只能无助地跪在床前。他急切地想挽留,却说不出一个字,喉咙像被石块堵住了,眼泪一颗颗滚落。他紧紧握着握着阿娘那只瘦骨嶙峋的手,仿佛想用自己的力气将她留住,但她的生命正一点点消逝,终究无力回天。
阿娘用尽最后的力气,目光定定地看着他,声音轻得几乎听不清,却每一个字都砸进他的心底:“澜儿,往后的日子,你要好好照顾小泽。你们兄弟……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她的眼睛缓缓闭上,嘴角挂着一抹释然的笑意,仿佛终于卸下了所有的疲惫与苦难,追随阿爹而去。
屋内的烛火微微摇曳,楚澜感觉天彻底塌了。他的胸口剧烈起伏,手却再也握不住那渐渐冰冷的指尖。母亲的那句“好好活着”像一块沉重的巨石,压在了他的肩头,重得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从此,楚泽的世界只剩下哥哥楚澜,楚澜也只能咬牙撑起这个残破的家,肩负起父亲母亲未竟的责任。
母亲去世后,楚澜毅然从学堂退学,放弃了原本前途光明的仕途之路。他颇有才学,年仅十六岁时便已是秀才,是被书院先生寄予厚望的才子,但接连失去双亲让家里的经济状况彻底崩塌。
眼看银钱耗尽,生活无以为继,楚澜只能选择离开书院,用自己的双手撑起这个风雨飘摇的家。照顾楚泽成了他的首要责任,而那些关于功名的梦想,如今只能深埋心底。
他只能选择了最能维持基本生计的方式——在街头摆摊替人写书信。这份工作相对自由,还可以带上弟弟,不至于把弟弟一个人丢在家里无人看管。楚澜并不认为这份工作有多体面,但为了养活弟弟,他别无选择。
他时常在街角的书摊旁等候,许多人来到这里找他帮忙写信,或是记录家书,或是为商旅写些简单的文书。
工作单调枯燥,写一封书信只能得五至十文钱左右,楚澜有时候在摊位上坐一天也写不了几封。但也因这些微薄的收入维持着能够填饱兄弟俩的肚子,平安活下去比什么都重要。
每当街上的行人经过,看到这个瘦弱的书生一坐一写,很多人都会投来异样的眼光。更有一些人会低声议论,“这秀才家道中落,才不得已做了这等营生。”
楚澜已经习惯了这些冷眼,但心中却时常为弟弟担忧,楚泽虽然年纪小,但十分懂事。楚泽几乎日日陪伴着哥哥一起摆摊写书信,夜晚回到家里,还会尽力帮忙打理家务,甚至像小大人一样劝哥哥不必太早出门写太多信件,担心他过度劳累。
然而,生活的艰难并未因他的努力而有所改变。寒冷的冬季来临时,楚澜依然坚持每天在摊前等候顾客。
刺骨的寒风让楚澜得了风寒,尽管双手总是冻得发红,脸色苍白,嗓音也渐渐沙哑,他依然没有停下过手中的笔。如果不坚持,自己和弟弟可能都会饿死在寒冬夜里。
楚澜不舍得浪费银钱去看大夫买药,只多喝点水试图阻止喉咙里翻滚的痒意。这天,楚澜在寒风中坐了整整一整天,身体终于再也支撑不住。
他感到头昏脑涨,浑身发冷,腿脚麻木,即使裹紧身上的衣物试图将寒冷阻隔,依然觉得有种难以忍受的虚弱感涌上心头,他头痛、恶心、反胃。
强撑着虚弱的身体将弟弟带回简陋的家中,他一脚踏进门,浑身已经疲惫不堪,气喘吁吁,外面的寒风似乎早已渗透进了他所有的骨髓,冷得让他直打哆嗦。
楚澜哆嗦着勉强把早上煮的稀薄粥水加热,兄弟俩喝完后,楚泽非常懂事主动给自己收拾洗漱,乖乖钻进了被窝。
身体状态已经没办法支撑楚澜去厨房收拾刷碗了,他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到炉子面前,准备借着最后一丝力气烧热炉子,暖暖身子。
然而,屋内的空气阴冷湿气扑面而来,他的咳嗽越来越剧烈,胸口的闷痛让他几乎喘不上气来。如果他此时摸一下自己的额头,就会发现,高烧正在折磨着他。
直到他感觉眼前一片模糊,仿佛连空气都开始凝固,楚澜强忍着难受的感觉,跌跌撞撞地走向床铺,但还没来得及躺下,他便支撑不住,直直地倒在了床上昏睡过去。
秀才楚澜再也没有醒过来,而醒过来的楚澜,也无法再回到自己原本的世界。
其实他和秀才楚澜,何尝不是一样被生活折磨到过劳猝死呢?
看着眼前的孩子,他头疼地叹了一口气,开了口。
“小泽……”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楚澜终于完全清醒过来,他尽量露出一个微笑,伸手摸了摸弟弟的头。“别怕,哥哥没事了。”
弟弟的眼中闪过一丝惊喜,原本紧张的神情也稍微放松了些,双手依旧没有松开楚澜的手。“哥哥,真的没事了吗?我看到你一直不醒,我好害怕……”弟弟的声音又带了一丝哭腔,显然,哥哥的昏迷让他十分害怕。
眼前的小弟弟如此懂事,眼里充满了对自己的哥哥关爱和依赖,让楚澜感到一阵酸涩,没想到当了二十几年孤儿的自己,终于也能有家人了。
弟弟楚泽年纪尙小,只有六岁。在这破败的家里,楚澜是唯一的支柱,是弟弟楚泽最后的依靠。
楚澜伸手轻轻地摸了摸楚泽的头,尽量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小泽,你真是一个乖孩子,哥哥没事的,真的。”他低下头看着弟弟,眼中满是疼惜,“你不要担心,哥哥会照顾好自己的,也会照顾好你。”
楚泽仰起头看着哥哥,他轻声说道:“哥哥,我知道你会好起来的。我……我会帮你做事,不会再让你这么累的,我给你做饭吃。你要早日好起来,我们还一起去摆摊,好不好?”
楚澜忍不住笑了,心里却又有些酸涩,有些感动,又有些无奈。
一个六岁的孩子,竟然在为哥哥担忧,想着要照顾哥哥。
他低头看着楚泽,眼神柔和,伸手将弟弟紧紧抱入怀中:“好,哥哥答应你,我们都会好好的。”
他的声音有些哽咽,暗暗下定决心,自己不能像现代那样只顾着工作,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他现在有弟弟了,他是小楚泽的期待。
这个世界和自己以前的生活截然不同,他要替秀才楚澜完成未完的责任和义务,他会替楚澜继续养育疼爱他这个懂事的弟弟。
“哥哥,”楚泽伸手摸了摸哥哥的额头,感觉已经不烫了,眼中露出欣慰,“我煮了点杂粮粥,现在已经放凉了,我去给你热一下。”
不等哥哥回话,他轻手轻脚地站起身,准备去厨房给哥哥把粥热热端过来。
楚楚澜突然注意到楚泽手臂上有一块红色的烫伤,原本白皙的皮肤留下了微微发红的印迹。
楚澜心头一紧,急忙叫道:“小泽,你的手怎么回事,过来给哥哥看看!”
楚泽愣了一下,回头看向哥哥,“没事,哥哥,我刚才……不小心烫了一下。”
楚澜的眼神变得严肃,这么小的孩子,身高也就刚刚够得着灶台,怎么能让他去做饭给哥哥吃。
他缓慢起身,扶着床沿,踉跄着走向门口,忍不住低声催促:“你手上烫伤了,别再碰那些东西了,先给哥哥看看。”
楚泽一见哥哥不依不饶,只得乖乖地将手伸了出来:“哥哥,我没事的,真的,就是有点热,没大事。”
他发现哥哥那双平日里冷静、理智的眼睛此刻变得如水般温柔,仿佛看到了某种让他无法忽视的痛楚和怜惜。
“小泽,”楚澜温声说着,手轻轻地扶住弟弟的小手,心疼地捧着他那被烫红的小手轻轻吹着,“是哥哥不好,没有照顾好你。”
楚泽低下头,眼眶微红,声音有些哽咽:“哥哥没有不好,我只是想让哥哥快点好起来,所以才去煮粥的。哥哥一直不醒,还发热,我怕你饿着……”
“哥哥知道,”楚澜轻轻地拍了拍弟弟的头,“哥哥很开心我们小泽已经会照顾哥哥了。现在哥哥的病已经好了,以后做饭的事哥哥来,小泽只要好好吃饭,好好玩,不要让自己受伤,哥哥才会放心。”
楚泽点了点头,认真地说道:“我会的,哥,我会好好照顾自己,也会好好照顾你。我们会一起好起来的!”
楚澜在现代世界里从小在孤儿院长大,他从小沉默寡言,就连孤儿院照顾孩子的阿姨都不会对他多看一眼,更别说被领养和拥有亲人。好不容易长大踏入社会以后,生活中也只有孤单忙碌,从未体验过任何亲情。
他现在有一个弟弟,这真是很奇妙的感觉,心里好像被什么填充了,有点满又有点暖,还有点甜有点涩。
“好,哥哥会好好照顾你,你也照顾哥哥。我们互相照顾,好吗?”楚澜搂着楚泽,有一种想落泪的冲动,但他忍住了。
楚泽点了点头,声音稚嫩又坚定:“嗯,我一定会的。哥哥你饿不饿,我去给你端粥。”
楚澜轻轻地摇了摇头,把楚泽抱起来坐在炕上,语气柔和却带着一丝严肃:“哥哥自己端,小泽,你在这儿乖乖坐着。”
楚泽见哥哥坚持,虽然有些不甘心,但还是乖乖地坐回到床边,目送着楚澜艰难地走向厨房。
厨房里的粥在锅里放着,粥里漂浮着不多的杂粮颗粒,散发着一股淡淡的粮食清香,看起来简单,却是他们的日常食物。
楚澜盛了两小碗。
旁边的碗里,小半碗咸菜静静地躺在其中,旁边还放着一个切开两半的咸鸭蛋,应该是邻居徐婶送来的。
徐婶和丈夫刘叔是邻里间非常热心肠的两口子。楚澜父母在世时,他们跟楚澜的父母关系很好。后来楚澜父母过世,徐婶心疼两个孩子过得艰难,常常给他们送些食物。
“谢谢徐婶。”楚澜带着一丝感激在心中默念。
他轻轻把粥端到床边,放在床头的小桌子上,转过头看着楚泽。
“小泽,和哥哥一起吃点东西吧。”楚澜又把咸菜和鸭蛋也一同拿过来,筷子夹起咸鸭蛋放楚泽的碗里。又轻轻挑了挑,给自己夹了几根咸菜。
楚泽眼睛眨了眨,低下头,声音也有些低:“哥哥,你先吃吧,我不饿。”
楚澜看了楚泽一眼,轻轻把自己的碗推开,放下了筷子,笑道:“你这么瘦,怎么能不吃。你不吃,哥哥也不吃。咱们俩都不吃,一个瘦,一个病,往后可得怎么办哟!”
楚泽为难了一会儿后不再拒绝,他拿起筷子端起粥碗,低声说道:“哥哥,我吃,你也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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