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冶挑重点问:“GS还有宣传科?”
“有,”熊小滚放松坐姿,“你忘了?窃蓝和葭灰就去了宣传科,两年前他们离职了,这部门自那以后就一直处于半死不活的状态。”
窃蓝和葭灰是和公冶同一期进来的公美,在一线赚饱了,主动申请转岗,退居幕后干闲职。
公冶虽然和他们一起出过任务,但并不熟,主要是“传统色代号”方便识别资历,即使临时组队互不认识,通过代号也能迅速了解实力,配合起来。
“GS缺少积极正向的宣传,涉警负面舆情层出不穷,甚至有恶意抹黑公安美食家的言论,我希望你去了能够把这一块好好加强引导,眼下我们最需要的就是构建和谐警民关系,”熊小滚敲桌,“现如今人们压力都大,互联网算是最便捷的情绪宣泄口,GS社会关注度高,稍微有点事就陷入舆论风暴的中心,不管在网络上还是社会层面,大家对我们的印象都太片面了。”
公冶点头,又问:“只对我进行调岗?”
“嗯。”
“就因为我旷工了?”
“在你眼里我是这样的人?”熊小滚双手合在一起,“你已经够辛苦了,退居二线不好吗,别看我们宣传科一副大厦倾颓的模样,这部门归公安养,人少油水足,你只是不需要再执行危险紧急的任务。”
“那我的位子谁来接替?”
“你定,”熊小滚掰手指数过去,“极乐,刺舟,还有毒株……或者不是他们三个,别的组你看得上的组员,都可以拉来填补你的空缺。”
熊小滚靠向椅背,若有所思:“其实极乐跟了你那么多年,要不……”
“我觉得刺舟很好。”
“哦?”
“极乐确实不错,综合近两年考评实力能排前五,但她在执行任务过程中容易遇事不决,比较依赖团队协作,毒株倒没她这毛病,却过于我行我素,自控力差,刺舟虽然不是最出众,但行事稳健,善于观察,可以短时间内对现状做出最佳判断,我认为刺舟更适合担任领导部署一角,所以推荐由他顶上。”
熊小滚眼神蓦地温和起来,他没想到影青会如此关注自己的部下。
他挑了挑眉,应准:“好,这事也不急,先按着,我只和你提一嘴,你再好好培养刺舟。”
“我明白。”
“对了,额……”熊小滚不疾不徐放下茶杯,顿了顿,说,“我们大院要和独玉分所开展为期一周的学术交流,他们的人今天已经到了,顾院长也来。”
公冶诧异的表情收不住:“就在总部开?”
“不到前面来,内部活动,”熊小滚望向他的眼神微含关切,“就像以前我陪玉山去过独玉视察调研,这次他们主动提出要交换经验,格拉海德医院也派来了两名主任医师,和我们大院连同独玉分所举行三方会谈,同时对小可以及监护区所有孩童的病症组织一次探讨会。”
公冶会意:“我听说格拉海德针对思泊病毒有了新的治疗方案。”
“是的,所以朗院长把人请来了,总之这周‘后面’会很忙,如果你觉得不方便,想回避,这几天我批准了。”
“不用,”他说,“我正常上班。”
熊小滚点点头:“你组里目前仍有空缺,后续如果有公美进组,没特殊情况我就把人安排到你名下,你用心带。”
又要他带新人!
公冶一脸谢天谢地:“你让尚晴秋也带带吧,我真不想干了。”
尚晴秋是暮火的本名,公冶能这么叫他,可见已是憋一肚子不满了。
“怎么和大组长说话的,”熊小滚照旧替暮火帮腔,“人家里最近有事,三天两头请假,体谅体谅。”
“嫂子怎么了?”
“你问暮火去。”
公冶郁闷:“就他忙,我清闲,什么活都落我头上,”说完感觉不对,又补一句,“我现在不一样了,以后也有的忙了,不要再给我塞新人。”
熊小滚愣住:“啊?什么叫有的忙了?”
公冶走了。
熊小滚心里冷不防慌起来,气道:“这说完就走的毛病跟谁学的,你把话说清楚了!什么叫不一样了?影青,影青!阿冶——”
公冶去了后面大院,办公室连个鬼影儿都没有,实验室也关着。
这个点,孩子们应该在三楼教室上课。他去旁边的休息室冲了澡,因为换洗衣物放在职工宿舍,他拿了柜子里一套淡蓝色的护工服穿上。
他刚来歌华的那几个月,跟着小马哥带过孩子们,所以配了护工服,这衣服偏宽松,套在他健硕的身躯上,把他的侧影衬托得十分瘦。
他已经不生气了,带新人虽是桩吃力不讨好的苦差,但带就带呗,反正没多久他就要调走了。
宣传科在B区,以后他和特发科的同事大概一年里也见不到几面了。
公冶一边用毛巾擦着湿发,一边走到桌前拿起一份报告看。门没关,走廊上传来哒哒哒的跑步声。
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冒出头,泪眼汪汪地环顾休息室,看到有个护工哥哥在那里擦头发,她呜呜地说:“大哥哥……”
公冶把毛巾搭肩膀上,偏头瞧她,她认出了护工哥哥是影青,眼泪水唰地滑下来:“小八哥哥救命啊……小可要死掉了……你快救救他……”
他心中一惊,先安抚小女孩,旋即从抽屉里取出两管备用针剂,抱上小女孩直奔教室。
教室里,孩子们围成一圈,把一个小孩和一个男人簇拥在中间。
公冶赶到时,暮火已为小可注射好针剂,大手顺着他的背一下一下抚摩,口头提醒小可吸气呼气。
小可脸色煞白,胸腔鼓缩,柔软的脖颈上血管青筋清晰可见。
公冶放下小女孩,小女孩跑进包围圈,喊着:“小可,小八哥哥来了,你不要怕。”
暮火先转过头,对公冶说:“红肿已经消退,孩子暂时没事。”
“好。”
“把彩铅舔进去了,可能对颜料成分过敏。我用的白色那支。”
“那是激素药,不要紧,这个月还没说控制用量。”
孩子们像一颗颗团子软乎乎地黏上来抱他的腿。公冶挠挠他们的头,看看小可的样子,又说:“朗院长呢?”
“去开会了。”
公冶蹲下来,观察小可的情况,小可本来不哭的,见公冶来了,泪阀一下子打开,小爱在旁边说:“男子汉大丈夫,不许掉眼泪。”
“没事的小可,你还小,可以哭。”
“小八哥哥,你怎么可以反驳我,你明知道我最喜欢你——”这下换成小爱捂住脸搁那嗷嗷痛哭了,暮火无奈地摇头:“你干嘛和孩子较劲。”
公冶没想那么多,他此刻只希望小可好起来,事后他也跟小爱道歉了,但经此一击,小爱对公冶的爱意已不复存在。听暮火说,当时小可发病,只有小爱立刻为小可进行了正确的救治,救治步骤还是从小马哥那学来的。
公冶得知后不禁夸赞道:“小爱你真棒。”
“哼,”小爱一声冷笑,“现在知道我好了?天杀的男人,即便你夸我,我也不会回心转意了。”
公冶扶额无话可说,暮火苦笑:“估计最近又看杂书了。”
小可拽了拽公冶的袖子,委屈巴巴的:“小八哥哥你抱抱我。”
小可平常总是护着小爱,颇有男子气概,一生病就跟哭包似的,公冶把他抱起来,轻拍他的背。
他已经七岁了,可因为生病,身体瘦小得和三四岁的孩子一样,其他孩子嘲笑小可,就会被小爱的拳头打得直呼“爱奶奶”。
小可吸着鼻涕,像只没断奶的小狗呜呜撒娇,公冶心疼地哄了会儿,小可被哄得有点犯困,搂着公冶睡着了,小爱一脸严肃,双手背在身后,正妻查岗似的紧紧跟在公冶身边,仰头看着小可。
这节是自习课,护工不让孩子们外出,他们就在教室里画画,各种彩笔蜡笔摊了一桌,已经画好的几幅杰作贴在后面的黑板墙上。
公冶抱着小可走到黑板前,一幅幅观赏过去,小爱指着其中一张:“这是我和小可一起画的!”
暮火去找偷懒的护工了,孩子们哇啦哇啦拥上来,分别指出自己的画,说这次的主题是梦,而此时此刻,公冶的脸色已经变了。
这些画殊途同归,大多只用了四种颜色——黑,蓝,黄,绿。
黑色的漩涡,蓝色的烟花,黄色的星空,有空隙的地方则涂满绿色。每一幅画之间都像有着某种联系,通过不同角度呈现出来。
公冶注视着其中一幅,上面用蓝色蜡笔涂了一头蓝鲸,全身附满藤壶。孩子画技虽显稚嫩,但密集恐惧症的人看了照样会不舒服。
他久久没作声,有小孩说:“这是我昨晚梦见的。”
其他孩子纷纷喊道:“我昨晚也梦到这个了!”
“我也是我也是!我也画了!”
大家拿出自己的画,双手展开努力举到公冶面前——圆的长的扁的,俯视的仰视的平视的……各种形态角度的蓝鲸都有,有的抽象潦草,有的只画了鲸鱼的眼睛和周围纹路,霸占整张白纸,公冶几乎没认出来。
一个没举画的小孩躲在公冶身后说:“小八哥哥,他们都画错了。”
公冶皱眉:“画错了?为什么这么说?”
小孩自豪地站出来发言:“因为蓝鲸游动速度很快,不利于藤壶寄生,所以蓝鲸身上是不长藤壶的。”
“你胡说,”其他孩子争辩,“我们就是梦到了这样的大鲸鱼,你凭什么说蓝鲸不长藤壶,海洋那——么大,你能保证每只蓝鲸都不长藤壶吗?”
“说不定就有懒惰的蓝鲸,不爱游泳不爱动,它就被藤壶寄生了。”
小孩急哭了:“我就是知道!我书里读到过的!藤壶不喜欢冷的环境,蓝鲸总是在冷、冷的……呜小八哥哥他们欺负我——”
其他孩子不管他,继续兴奋地聊:“我当时在天上翱翔,周围有好多亮晶晶的流星!”
“对对对,有黄色的流星,蓝色的流星!”
“我梦到了绿色的蝴蝶!扇着好大好漂亮的翅膀!”
“我一直爬在一棵树上,那棵树还有肩膀,还很温暖。”
“不可能,树怎么会有肩膀?”
“是树枝吧。”
“不是!我就是趴在树的肩膀上,树下面是一片黑色的大海,我是抬起头看到天上有好多发光的毛毛虫,有黄的蓝的,也有绿的。”
“哇,那棵树是什么颜色的?”
“我不记得了。”
“我懂啦!其实我们都在同一个梦里,只是你和我在天上飞,他掉在下面那棵树上了,所以我们周围特别亮,看不见黑色大海,而他既可以看到我们,也可以看到树下面的大海!”
“所以我们其实不是流星,而是会发光的毛毛虫?!”
“树为什么会种在大海里呢?”
孩子们七嘴八舌讨论起来,小爱始终安安静静站在一边,没有加入,转头去看自己和小可画的画。
他们画了漫威里的蜘蛛侠和毒液,和主题无关,也和这里格格不入。
暮火回来了,两个年轻护工亦步亦趋跟在后头,一进教室就招呼孩子们回到自己座位上。
“小可发病了,记录一下,”暮火对两名脸红的护工沉声吩咐,“下次上厕所轮流去,至少留一个人看护孩子们。”
公冶安慰好被气哭的小孩,把熟睡的小可交给护工,同暮火走出教室。
暮火走在前面,刷着手机,身后突然响起一声:“暮火,你觉得大家会在同一时间做相同的梦吗?”
“同一时间做相同的梦……?”暮火闻言驻足,回头看他,“你是说孩子们画的那些画?”
公冶欲言又止,他混沌的大脑里仿佛在掀起风浪,那个怪诞的梦,和梦里那个怪人,像锋利反光的碎片划过心口。
“就是那些画,我觉得太诡异了,你昨晚有梦到吗?”
“没有,”暮火沉吟,“不止我,小可和小爱也没做发光毛毛虫的梦。”
“对啊,为什么孩子当中只有小可和小爱没有做发光毛毛虫的梦?”
“你问我?”暮火轻笑,“我怎么能知道,别瞎想了,没事的,可能有很多小孩并没有做这样的梦,只是看到大家都画了,也想参与进来。”
公冶勉强点点头,瞧了他一会儿:“大忙人,你今天不请假?”
“不请了,怕你说我。”
一针见血,公冶也没道理再挖苦,暮火说:“你白天要待在这?”
“我下午去看看开宇。”
走廊尽头,斗香和蝶衣正走过来,对着手机频频摇头:“得罪的人太多,他已经被暗杀两次了吧。”
暮火随口一问:“聊什么国际大事呢?”
“组长,快看热搜,南陆的王子殿下被暗杀了。”
还真是国际要闻。
斗香把手机怼到暮火和公冶脸前,暮火说:“这次真的死了?”
“真的!就早上发生的事!王子殿下在拉屎的时候被人一枪击毙了。”
热搜不长,公冶正读到【霍利斯·维克托里在凯旋饭店三楼洗手间遭人使用枪支击杀,凶犯疑似旧王室追崇者】,被斗香一句响亮的“拉屎”拉回了神。
蝶衣蹙眉:“元首阁下似乎不怎么伤心。”
斗香无语:“你说马里奥爷爷?饶了他吧,八十岁了,走路都走不灵清,上台摔了一跤,那场演讲就在一众保镖兵荒马乱的搀扶中落下帷幕。”
暮火忍不住笑了。南陆元首叫马特奥,因长相酷似马里奥才在网上走红。
“旧王室追崇者……”蝶衣揪住关键字眼,“原来南陆还有旧王室呀,斗香你知道旧王室叫什么吗?”
斗香不太清楚,摇摇头,暮火面色沉静地道来:“辛克莱尔。”
“啊?辛苦什么?”
“辛克莱尔,”暮火说,“二十年前,马特奥·维克托里被拥立为南陆第四十一代君主,维克托里一族在即位当天把辛克莱尔的正统王室血脉绑到台子上全部绞杀示众,那个画面还登报了。”
“太残忍了,这不报应来了,”斗香摊手,“登基就好好登基嘛,何必在大喜的日子里弑君弑父,这让民众如何安心。”
“还好我们不搞这套。”
“就是说呢。”
她们说说笑笑走远了,暮火转头去瞧公冶。
公冶在看自己手机上的新闻,和南陆暗杀事件无关。他神色如常:“那我先走了。”
“嗯。”
暮火乘电梯下去了,公冶走的楼梯。
他走到二楼,在转角口的阴影里无声站了一阵,才迈步离开。
中午食堂炖了秋葵蒸蛋,簪鱼和吟枝看了群里发的一周菜单,发现只有今天有蒸蛋,但她们懒得动腿,于是花言巧语抬着刚睡醒的响尾组长,求他跑一趟。
饭搭子不在,响尾不想一个人跑食堂,正犹豫着,影青过来扔了包烟给他,他也不问人家吃了没,一把锁定目标将人掳走了。
“我打包,你呢?”
“我在这吃。”被绑架来的人质毫无求生欲地对劫匪说道。
“那我不陪你了,小鱼儿和树杈子催我了。”
“快给她们带去吧,”公冶无奈说道,等响尾走后,他接通视频聊天,对面是邓烟雨放大的脸,他觉得有点可爱,“找我?”
“你在干嘛。”
“吃饭。”
“我也是!”
公冶笑了,吃了一口秋葵蒸蛋,说:“阿姨今天炖的蛋有点水了。”
“你们单位食堂发挥不稳定啊。”
“是的,”公冶念旧了,“还是你炖的蒸蛋好吃。”
邓烟雨捂嘴偷笑,像只鬼马精灵的小野猫:“你想吃?”
“想吃还不行了?”
“想吃得叫我什么?”
“那个……”公冶就像考试时忘记了一道背得滚瓜烂熟的公式,“什么来着……”
“过了多久你就忘啦?那你想着去吧。”
于是他鼓足勇气,憋红了脸:“宝贝算吗?”
他不明白自己怎么能说得出口,不敢看手机,等了会儿瞄了一眼,发现对面也红成了一颗西红柿。
周围好安静,公冶下意识抬头,食堂阿姨就在对面擦桌子,正似笑非笑地歪头看着他。
他瞬间红温。
这时手机里传出羞涩的一声:“真说得出口,闷骚男。”
阿姨胡乱抹了两把桌子,提着不锈钢盆离开,转身时嘴角扬上了天。
公冶坐在位子上,尴尬地抓头发,蛋都吃不下去了。
他发誓,后面一个月不管食堂烧什么好吃的,他也不会再来了。
吃过午饭,公冶驱车前往歌大第一医院,进病房前听到里面有交谈声。
贺开宇费力地削着苹果,听到敲门声说了声进来吧,小梁转过头,和公冶对上视线:“哟,青。”
“好些了吗?”
“好多了!”贺开宇缠满纱布头也不抬地回复,还在和苹果较劲。
公冶疑惑地看小梁:“怎么不帮他削?”
小梁耸耸肩:“我不会削苹果,我让他换香蕉吃,我给他剥,他不肯。”
公冶叹气,接过刀和坑坑洼洼的苹果:“我来吧。”
“影青你真好。”
“人美心善贤惠持家。”
“就是就是。”
小梁和贺开宇一唱一和,公冶并不领情,端详苹果片刻,说:“像颗氧化的月球。”
“……”
“……”
门关着,房间内只有他们三人。小梁清了清嗓子,放下二郎腿:“正好影青来了,我有件事要和你们说。”
“说。”
“讲。”
“别墨迹。”
小梁纠结半天,说:“东行的案子落定了,古慷可能……只判三年。”
[好运莲莲][比心]
发现可以发表情了,发一朵莲莲,不知道能不能显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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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暗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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