祺妃在那日之后,真就每日都来看他,也不说什么直白威胁,反倒是温言细语关怀,心情极好地提到钦天监选好了登基日子,祭礼等各类事项也在有条不紊地进行,面前人的意愿根本阻碍不了什么。
“哦,对了,先前好些臣子关心您来着,不过马上改立新帝,他们约莫也没空来看您了。”祺妃故作一惊,眨了两下眼后嘴角缓缓挂起笑意。
皇帝充耳不闻,却在祺妃走后陷入深深的绝望中,以往忠心都做了假,他的臣子已经快忘记他了,难道真的要在这殿中被囚禁至死?
就算不告诉他们玉玺所在,那群人也有上百种方法让他“心甘情愿”传位,这广袤的江山,终究是葬送在他手中。
为君数十载,偏偏亲近之人没能看透,一股无力感袭来,在寂静的寝殿尤显沉重。
这日祺妃没来,宫女沉默着为皇帝换衣服,待到收拾妥当正欲离开,皇帝开口要见祺妃。
祺妃正在和太子一派官员商议事情,听宫女来报,立刻前往寝殿。
皇帝被扶起,后背靠在床头,费尽力气维持身体稳定,额头布满细小汗珠。
“皇上,您是哪里不舒服吗?”祺妃先是屈膝一礼,瞧不见他的摇摇欲坠,只在床边站定。
皇帝咬牙:“不用如此假惺惺,以你之精明不会不知道朕找你来所谓何事。”
“皇上能想明白真是太好了,国不可一日无君,臣妾也是心焦。”祺妃难掩心中得意,笑得眉眼弯弯。
“圣旨另起一张,朕要亲自书写。”皇帝语气冷然,透露出一股被迫妥协后的挫败感。
这些东西祺妃早就准备好了,抬手拊掌,一众宫女端着托盘鱼贯而入,呈一排站在龙床前。
皇帝如今执笔困难,写一个字要花费比平时更多时间,祺妃丝毫不急,安静守在一旁看他木讷地动作。
半个时辰后,传位圣旨终于书写完毕,还差一方玉玺盖定。
皇帝将笔扔掉,眼神看向圣旨,口中说着祺妃一直想知道的:“玉玺在瑶安宫中地砖下。”
祺妃沉浸在即将成功的喜悦中,甫一听瑶安宫,整张脸都黑了,那不是别处,正是死对头惠妃生前所居之处,在她还未入宫时就听说皇帝和惠妃感情深厚,没想到深厚到这种地步,连玉玺都要藏在她住过的地方。
她冷哼一声:“皇上,您对惠妃真是长情啊,若她知道她的两个儿子被您苛待不知会作何感想,说不定都能给气活了。”
皇帝眉头一蹙,愠色明显,张口欲语,祺妃便一把夺过他手中的圣旨,安排人去将瑶安宫所有殿的地砖全给撬了。
得到想要的东西,祺妃也不多停留,最后再深深看了皇帝一眼,挥袖转身,背影决绝。
只要找到玉玺,圣旨生效新帝登基,过往种种皆如过眼云烟。
瑶安宫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动员十多个禁军太监,一个时辰还未将地砖撬完,宇文奕接到消息,也带了几个人来帮忙。
宇文奕双手负于身后,神色冷淡地瞧着底下干活的宫人:“那老东西怎么样了?”
“他是你父皇。”祺妃顺口纠正,“还活着,太医诊断拖不了太久,最多十天。”
宇文奕:“哼,命还挺大。”
“新帝登基兹事体大,届时千万别给本宫出岔子。”祺妃严肃叮嘱,宇文奕只嗯了声,也不知听进去没有。
终于三个时辰后,在寝殿角落地砖下找到了玉玺。
沾上特制印泥,在圣旨末尾重重印下,传位圣旨即可生效,祺妃和宇文奕立即遣人广而告之,生怕迟一秒就会出变故。
京城远郊,山中训练营。
沉寂多日的兵士终于做好准备入京,传位诏书在昨日昭告天下,宇文奕避免夜长梦多,今日就要行登基大典,清君侧再不能迟。
天蒙蒙亮,兵士们扮作普通百姓混入京城,有宇文霁的人接应,入城比较顺利,他们被秘密安排在宅院中,只待时机一到迅速行动。
宫中大典,少不了禁军保护,围绕毓王府的禁军少了一半多,宇文霁趁机命人将所有禁军安静敲晕,大摇大摆地回自己府中,召集府兵随时给宇文诘增援。
大人物们今天有的忙,并不能时时盯着这边,他的行动方便了许多。
登基大典步骤繁琐,从卯时一直持续到申时,宇文奕再急也不得不在百官眼前走完这一系列流程。
百官之中亦有被强制抓过来的,好些准备硬着脖子不去,却被禁军深夜上门,直接走了事,根本不给他们反应的机会。
礼乐声起,身着龙袍的宇文奕得意微抬下巴,脚步悠闲,一双锐眼左右横扫,百官表情异彩纷呈,他都尽收眼底。
高台之上,太监高唱祭词,风吹旌旗猎猎,将声音传播更远,阳光炫目,百官不得不眯缝起眼以减少强光刺激。
宇文奕自礼官手中接过香火,只微微躬身将香插进香灰中,此举不算尊重却也无人敢点明。
历朝历代还未有后妃出现在祭天场合,唯有祺妃,光明正大地站在台旁,观摩整个祭天礼,对宇文奕的动作不满,只微微蹙眉,随后依旧摆着那副骄傲模样。
祭天礼进行了一个半时辰,宇文奕再转移地点,到乾仪殿正式接受百官朝拜,共商堆砌的国家大事。
宇文奕坐于轿辇,摇摇晃晃达到乾仪殿,百官先一步到达,站作两列,恭敬迎接,齐呼宇文奕最想听到的话,伴随着声声万岁,他稳步走上高台于龙椅就坐。
令人惊讶的是,祺妃竟也在殿后垂帘听政,宇文奕心中颇有些微词,却不敢发作,只能按捺烦躁主持朝会。
内阁首辅谭康安率众臣对宇文奕登基表示祝贺,随后又提到做上太上皇的先帝,说其深明大义,得到了好些中立派官员的白眼。
如今宇文诘还被软禁在王府中,他一派的官员被打压得七零八落,也只剩十来个人,四下对视,却没有贸然为宇文诘出头。
宇文奕有意说起这事儿,显然并不是轻易放过他的意思。
“依各位爱卿看,这毓王该如何处置?”宇文奕将问题抛给百官,微觑双眼不放过底下人的反应。
“回皇上,依臣看,毓王联合妖道戕害太上皇,罪大恶极,应当问斩!”谭康安摆明了是宇文奕这边的人,自然是怎么严重怎么来。
“臣附议!首辅大人说得在理,如此心机若是留下一命反而危害朝廷!”同派官员赞同道。
越来越多的朝臣加入其中,有的甚至为了讨好宇文奕,将天牢那骇人听闻刑讯手段都拉出来了,毓王一派眼见快要拍板决定,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额角浸出大小不等的汗珠。
朝堂上热闹非凡,垂帘之后,一太监正对祺妃附耳说着什么,祺妃闻之脸色大变,抬眸看了眼宇文奕,眼神一狠,以身体不适为由匆匆离去,宇文奕这会儿正沉浸在如何折磨宇文诘的想法中,根本不在乎祺妃怎么样。
终于,一刻钟后得到结论,先将罪人宇文诘押送天牢,以刑讯手段问清个中原有,再行斩立决,如此仓皇的决定,大理寺连插话的能力都没有。
大家都看得出来,宇文奕这是在报私仇。
而后又有朝臣三三两两上奏,皆是民生杂事宇文奕不耐烦听,他右手支颐,将手肘搭在宝座扶手上,以左耳进右耳出的状态听臣子们报告。
变故也是在这一瞬间发生,看守皇帝的太监神色慌张跑来,告诉他皇帝不见了,宇文奕当即脸色一暗,眼神似刀锋利程度足以将那报信太监凌迟。
还未等他问清其中缘故,殿外又传来厮杀声,不仅宇文奕茫然了,百官也茫然着。
直至厮杀声靠近,谭康安才终于反应过来,扯着嗓子喊护驾,殿门口一群禁军登时警戒起来,将殿门紧闭,奉命与不明势力抵抗。
短暂的刀剑相击声响起,喷涌的鲜血如泼墨般洒在殿门上,靠得近的官员惊呼着往里面躲,末了所有声音消散,只剩殿中众人惊恐地喘息。
嘭——
殿门被大力撞开,一行黑甲兵士冲进殿内将所有官员困在一处,中间空出一大片地方,宇文诘就这般浑身染血提剑走进来,一双冷冽凤眼一错不错盯住高台之上愤怒恐惧交加的人,手臂猛然抬起,滴血长剑直指宇文奕印堂。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带兵私闯皇宫,你是要造反吗?”谭康安激动得胸口起伏,一声怒吼中气十足。
“私闯?谭首辅有所不知,本王可是来清君侧的!当然你也在其中。”宇文诘目光未曾转移,声量不大不小足够整个殿中的人听清楚。
“大胆毓王!这里是皇宫,是朕说了算的地方,还不速速退下,可别怪朕手下不留情!”宇文奕强撑着精神与他对峙,宽大袖袍里手掌紧握,指甲陷进肉里,生掐出道道红痕。
宇文诘哂道:“宇文奕,你还真好意思自称‘朕’,那个位置,你配吗?”
“来得正好,快给朕擒住这个逆贼!”宇文奕站得高,已看见后方禁军赶来,忙对着他们喊。
可禁军根本不是精兵的对手,三两下就被撂倒,全都昏死过去,在场朝臣几百双眼睛看着,方才还吵闹着,登时鸦雀无声,就连谭康安都惊骇得大张嘴,脖子仿佛被卡住,再发不出声音。
宇文奕顿时脚下一软,勉强扶住龙椅站立,本就是个色厉内荏的家伙,被这般一恐吓,原形显露无疑,他拉住内监挡在身前,在宇文诘上前来时一把将人推出去,自己则是往殿后方逃跑。
繁琐礼服绊住双脚,慌张跑了两步便踉跄倒地,宇文诘紧追不舍,脚步比起他来悠闲得多,脚步声和剑尖划过地砖声仿佛索命铁链,将宇文奕慢慢勒紧,一股莫大恐惧劈头盖脸砸来。
宇文奕在地板狼狈爬行,双腿早已没了力气,华贵装饰散乱一地,被长剑挨个劈砍,他终于知道怕了,涕泗横流求饶,许是**散发作,整个人剧烈颤抖起来,猛然一股骚味传来,不可一世的他在剧烈恐惧中吓尿了。
宇文诘眉头微蹙,一脚踩上宇文奕脚踝,镇日养尊处优泡在酒池肉林中的人,骨头都软了,只消一用力,踝骨轻松卸下。
后者疼得吱哇乱叫,口水鼻涕流了一地,宇文诘觉得他叫得烦人,将他另一只脚也卸了,在巨大疼痛面前宇文奕再也叫不出来,直接昏死了过去,宇文诘这才满意,提着他胳膊一路拖行至前殿。
阅读愉快!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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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第 6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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