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奕的惨叫外头百官听得清清楚楚,此番又见他像只死猪似地摆在殿中央,他一派的官员被恐惧罩头,纷纷向谭康安投去求助视线。
谭康安本人哪儿还有闲心管他们,自己的命都快不保了,毕竟为官许久,再怕也要绷紧神经承受。
“毓王,你莫不是失心疯了,竟敢对皇上动手!”
宇文诘在宇文奕衣服上擦干净剑上血迹,并未将剑入鞘,而是反手握着逐步靠近谭康安,以剑身在他脸上拍了拍,谭康安一口气卡在嗓子眼,心跳如擂鼓,双腿登时泄了力,狼狈跌坐于地,嘴唇打哆嗦,不仅是被他剑还被他狠辣至极的眼神吓着。
宇文诘笑睇道:“谭首辅,少说话省点力气,待会儿进天牢还有事儿可别晕了。”
谭康安吓傻了,哆哆嗦嗦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殿中央的宇文奕适时醒来,一入眼就是宇文诘的鞋子,他瞳孔激颤,试图调转方向,口中还喊着母妃。
宇文诘蹲到他身前,缓缓道:“你的母妃早就跑了,难道你没发现吗?”
宇文奕不敢相信,眼眸四下扫视确实不见人,才想起方才她身体不适离开,难道是那时候?
他嗓音颤抖,大有哭嚎之势:“怎么会?母妃他最疼我了!怎么会不要我就逃了!”
“等下了地府,你有的是时间问清楚。”宇文诘冷哼一声,命人将宇文奕绑好扔在一旁。
宇文奕口中痛苦呢喃着什么,整个人犹如枯叶般毫无生气,双目混沌,面色颓败,双脚折断的痛苦再清晰,都比不上心脏剜痛。
他一派的官员今日全到齐,拿下自然也不费工夫,早晨来时得意洋洋,还没高兴多久,就要面对牢狱之灾,严重者甚至失去生命。
人已经拿下,接下来的审问便全权交给潘羽书和天川。
此时,内监推着行动不便的皇帝进到殿中,一身龙袍加身,面色不佳却难掩尊者之气,余下的大臣纷纷下跪行礼恭迎他出现。
皇帝只字不提这段时间的经历,只用锐利的目光看向在场所有臣子,在接触到宇文奕后越发阴沉。
皇帝冷哼一声不咸不淡地道:“朕真是生了个好儿子!你们是不是也这样觉得?”
这道问题相当于送命题,没人敢真的出声,纷纷低垂脑袋,尽量将自己缩到最小,生怕被点名。
宽阔的大殿安静得可怕,宇文奕猛吼出声,眼中猩红,涎液顺着口角流下,大声嚷嚷起大不敬之言,看他这状态估摸是受不了刺激精神崩溃疯了。
宇文诘命人将他嘴巴捂住,但那些说出口的话尽数到了皇帝耳朵里,皇帝意外的没有生气,反而神色冷漠地盯着他。
“太子宇文奕,德行不端,行事狂妄,不尊父君,觊觎皇位,伪造圣旨,其罪当五马分尸,念其皇室血脉,处斩首,押入天牢,择日执行!”皇帝冷着声音将这段话说出,大臣们再多震惊也只能憋在心里。
领命的禁军上前将宇文奕拎起,拖拽至门外,宇文奕完全疯了,若非捂着嘴,他口中的话会更加难听。
皇帝如此雷厉风行,大臣们越发惊悚,也知现在是表忠心的好时机,有了一人领头,其余的人纷纷磕头大赞皇帝做法得当,他的眼神没放过他们脸上的神情,各个诚惶诚恐,这样也好,压制住了少数人不安分的念头。
病来如山倒,就算皇帝也不例外,再加上他年龄也大了,才说了这一会儿就已经精神不济,剩下的事宜只能交给宇文诘来做。
天牢审讯已经开始,别看潘羽书形象温和,审问起人来手段极其残忍,再硬的骨头都能被他敲碎,本该手段最多的暗卫天川只得了个打下手的份。
一行官员二十几个,知道内幕的也就那么几个,其他人只是例行走流程打了几板子,知道内幕的就惨了,尤其是谭康安,一把老骨头嘴巴还挺硬。
他从一开始的拒不承认到后来言无不尽,只花了一炷香不到的时间,大家都看到他从审问室出来,穿着干净衣服气若游丝,他在里面遭遇了什么,他们心知肚明,更加怕得打哆嗦。
晚些时候,宇文诘处理完一系列事受召面见皇帝,经过宫人一下午的清理,皇宫登时干净了不少。
皇帝在两名内监的搀扶下坐于宝座,面前檀木桌案上摆着一张明黄锦缎圣旨,上面已经提了几行字,宇文诘站在对面看不清写了什么,只在桌前站定,规矩的行了礼。
“祺妃那边怎么样了?”皇帝搁下手中笔,艰难抬眸看向他。
宇文诘答:“回父皇,得您的令,祺妃已经自尽,尸首摆放在她寝殿。”
“她有没有说什么?”皇帝手指微曲,一边等待他的回答一边忍不住攥紧。
宇文诘摇头:“她并未说什么。”
皇帝眼中闪过一丝遗憾,却转瞬即逝,很快正色道:“朕时日已无多,以往苛待你兄弟二人,你们会不会恨朕?”
宇文诘恭敬一礼,嘴角甚至含笑:“自然不会,您是父亲亦是君王,这般做自然有您的道理。”
皇帝久久不语,心中已明了,最后只是深深叹口气。
“这江山不能在朕手中消失,太子已废,能担此大任者唯有你一个,诏书明日公布,你且回去休息,明早领旨吧!”
宇文诘并没有想象中的高兴,而是缓缓一跪,道:“还请父皇收回成命,儿臣担不起如此大任。”
皇帝眉头一蹙:“你这是何意?”
“若父皇一定要传位于儿臣,还不如交到兄长手上,他比儿臣更有能耐。”宇文诘一开始就没打算接下这沉重的担子。
“明朗吗?朕听闻他镇日沉溺于诗酒歌舞中,丝毫没有皇子的样子,他有何能力坐上这个位置?”皇帝眉间不禁攀上嫌弃之色。
“那父皇便另寻他人吧,这个位置儿臣也坐不了。”宇文诘不卑不亢,神色淡然直直望向皇帝。
接触到宇文诘眼神的刹那,皇帝便知道这个儿子不是个好控制的主,但要他把皇位传给不学无术的另一个儿子,还得慎重考虑。
“你此话当真,可别怪朕没有想过你。”皇帝双眼微觑,未能从他眼中看出什么。
“儿臣此话当真,绝不反悔。”宇文诘笃定地回答完,皇帝脸色一沉,忙挥手让他离开。
皇帝虽没明确表达态度,但**不离十,这好事很快就能落到宇文霁头上,可要先给兄长通个气才行。
思及此,宇文诘调转脚步去了靖王府。
靖王宇文霁正沏茶赏花,宇文诘就这般闯入,险些将那盆好不容易盛开的蝴蝶兰撞倒。
“你这么闲,父皇交代你的事儿都办完了?”宇文霁撇嘴,真想一巴掌过去。
“兄长,你以往总说我有好事没想着你,这次可给你搞了一个天大的好事。”宇文诘神秘兮兮挑眉,宇文霁心头一颤。
“我不想……”
“父皇要把皇位传给你了,高不高兴?”
宇文霁犹如晴天霹雳,这能高兴就有鬼了。
他干笑两声:“你逗我呢?”
宇文诘丝毫没有察觉他的异样:“父皇开始想给我来着,像我这种性格可做不了皇帝,与其便宜宗室其他子弟,倒不如兄长去。”
“你可真是我的好弟弟。”宇文霁皮笑肉不笑,呼吸频率都变快了。
“这是身为弟弟该做的。”宇文诘颔首。
“你知不知道朝中对我是何评价?先不说父皇答不答应,朝中大臣们便会第一个反对,说我无德无能,不配上位。”宇文霁无奈轻叹,“要论配不配,你多次立功,这次又将父皇救出化险为夷,有勇有谋,理应你坐上那个位置。”
宇文诘奇道:“兄长是在妄自菲薄,一直以来你不都挺自信的吗,怎么,这么主动输给我?”
宇文霁咋舌:“别贫嘴,我说正经的。”
宇文诘:“我说的也是正经的,若论为君的才能兄长是数一数二的,我知道你这么说是在为我着想,但我已经不是以前那个需要你保护的孩童,兄长也可放开手脚做事不受束缚。”
兄弟俩沉默地对视,终究是宇文霁败下阵来。
“你可知,这是别人八辈子得不到的东西,你就这么轻易拒绝,到时可没有后悔的余地给你。”宇文霁口吻严肃。
“我当然知道,所以兄长才是最适合的。”宇文诘道,“以往多次奉命查案,若非兄长所助,结不了案不说,可能还会被父皇治罪,我失踪那段时间也是,若非没有兄长帮助,他们怎么可能有机会找到我。”
“行了行了,别夸了。”宇文霁蹙眉,“你可真是把我往火坑里推。”
“怎么会,我相信若能得兄长治理,咱们国家会更加繁盛。”宇文诘轻笑。
“诶,我突然想起来,你不会是想跟小昀游山玩水才推给我的吧?”宇文霁嘶了一声,目光定在宇文诘身上,后者有些心虚。
说实在的,还真有这一层理由在里面,不过宇文诘不会承认。
他坚定摇头:“怎么可能,我是认真考虑过的,比起我,你才是君王的最佳人选,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有才有谋独一无二。”
没能在他眼里看出谎言的证据,宇文霁只得收回视线。
“算了,认可我能力也好,为了小昀也好,我也不深究,谁叫我俩是亲兄弟呢!”宇文霁勾唇轻笑,“不过,你可别想着当甩手掌柜,身为朝臣一员,你也得干活。”
宇文诘面色微僵:“那是自然,我会为兄长分担。”
他的理念是,先答应在这儿,后头做不做再说。
宇文诘从靖王府离开时脚步都轻松了,等着他回家吃饭的林昀老远就看见他轻快走来,还当得了什么天大的赏赐,看了看他身后,也没宫里的人跟着啊。
“遇见什么事儿了这么高兴?”林昀好奇问道。
宇文诘挑眉一笑,将事情复述一遍,林昀表情很精彩。
“所以,你就这么把兄长坑了?”
林昀知道,皇位不是那么好坐的,在其位谋其政,看起来是个集权利于一身的上位者,其实事务繁多,起的比鸡早睡的比狗晚,还得防着要他命的贼子,主打一个劳心费神。
“不能这么说,我的确不是那块料,一想到朝会要听大臣们你一言我一语我就难受,还有批不完的奏折,到时候我要犯懒不处理事务,指不定被史官怎么写呢,再说我从小念书就不行,要我处理这些事儿,一本奏折我一个时辰都批不完!”宇文诘头靠在林昀肩头蹭了蹭,还委屈上了。
“兄长他就没拒绝一下?”林昀接着发问。
“拒绝了一小下,但被我说服了。其实兄长念书很厉害,学问就连老师都夸奖过他,但我们小时处境艰难,要想活下去就得藏住锋芒,兄长只能将他的才能淹没,装作一副什么都不懂的纨绔模样,如今他能光明正大地施展才能,对他、对百姓都是好事一桩。”宇文诘陷入回忆,嘴角浮现出欣慰的笑意。
林昀恍然点头:“若是这样,兄长也算苦尽甘来。”
阅读愉快!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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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第 6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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