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主望着筱悔，仅一眼，就看穿了她。
体内藏着变异寄生体的青年，拐走东鸣溪，又状若自然地失手，任由东鸣溪的身躯被白雾渐渐吞噬。
很难不说有猫腻。
神主觉察到了：是这个自以为计划周全的青年，将她魂海里寄宿着的那位的恶孽，悄悄附着白菌之上，企图借此污染关固安的核心，使堕教会的预谋破产。
神主清楚，但放任。因为一切都在她的视线里，能力的笼罩范围内，区区变异体的恶孽于她而言根本不足为惧。
吞了就吞了，她不至于连解决恶孽的能力都没有。神主想，释放异术的姿态都缓慢下来，似乎在逗单衫若等人玩，浑然未觉某位潜进堕教会内部捣乱的家伙，正在一点一点地退出包围圈。
大章鱼想要独自撤离再容易不过了。
筱悔的触手一拉一弹，没有神主刻意的阻拦，也无东鸣溪这个诱饵，她很快遁出了堕教会成员的攻击范围，钻进了合融市的后方。
“你？”因着筱悔救过陇壹，所以这位心善的老师一直默默观察筱悔的动向，时刻准备贡献自己的力量。
现在见筱悔不进反撤，陇壹紧张地看去，担心是不是筱悔受了极为严重的伤。
可问话刚到嘴边，突如其来的气浪扑面——“轰！”无异于震天的爆炸声，将高赛场地的顶端彻底掀翻。
余浪裹挟残骸，汹汹而来。
老师们纷纷支起了防护罩，面露疑惑地张望着。
筱悔趁机钻到彦如絮身旁：“快组织撤离！”
不用她说，彦如絮都知道，这会儿两方人员皆宕机的时刻，的确是选手们跑得好机会。她紧急转身吩咐下去，在一片浓灰中，让仅受轻伤的老师们携着学生赶去列车站。
而后灰霭渐散，彦如絮才发现，白雾不见了。
这位自从被上头下派至寅海，路一直走不顺的监察员，瞳孔震颤两下，哑声问：“你做的？你做了什么？”
“如果我说是我做的，那通缉令能取消么？”筱悔视线四处瞟着，心脏亦保持激烈跳动的频率，是在担心还是在庆祝？
彦如絮剧烈的情绪被这句话截停，她深深喘两口，目光定在白雾散去后，暴露出的东鸣溪身上——比起其他已经被卷入吞吃的人，这个姑娘显然幸运的多，刚进关固安体内，白雾便尽数消失了。
很明显了，东鸣溪是圈套里的一环。
……
在确认白雾消亡的事实后，筱悔稍稍松口气：先前抢东鸣溪时的紧迫没白演，神主信了，信了她在白菌上安恶孽的计划。
但这其实只是表层计划。
表象遮掩内里，海络才是计划的内里：堕教会真正的叛徒。
海络具体的能力筱悔也不全然清楚，总之是极为强大，似乎能捕捉到目标在时空中某一时刻的形态，并进行复制烙印，使目标被影响。
而筱悔在这个环环相扣的盘算里，只要做好“遮掩”这一功能就行。
毕竟现在关固安人死灯灭，怎么也抓不到海络的马脚了。
“砰！”
又是一团焰火，它准确无误地击至神主跟前，发出嘲弄的噼啪声。
神主没躲开。她些微失神，眼里本如暖春使人见之心恍，而今却一并化开，沉冷下来。
她感觉不到关固安的气息了。
这个男孩跟了她不少年，倾注不少心血，培养为堕教会“弑神”之计里不可或缺的存在。
现在他死了，消失了。
因为一个可笑的纰漏？
可笑的纰漏还是由神主亲手造成的，她百思不得其解，一个变异种的恶孽怎会让她倾心培养的白菌消亡呢？她到底忽略了哪一步呢？
答案目前是解不开的。
没有白菌吞噬而来的源源不断的能量，神主顷刻失去高屋建瓴之势，被合融寅海的高层发了疯地围殴。
她不再神圣不可侵犯，洁净的衣物染上尘灰，一丝不苟的表象碎裂，变得狼狈，变得窘迫。
尽管仍能不吃力地应付单衫若等人的进攻，但在底下堕教会及合融一众来看，神主就是落了下风。
一个组织的领袖如果不能以绝对的，压倒性的优势取胜，那所有人，尤其是本就不支持她的人，自然会冒出“大不敬”的念头：她凭什么坐那样的高位？
于是，堕教会内部，那些早有异心的人开始蠢蠢欲动——失去了白菌，目前的局面也很明晰了，与其拼死拼活地同合融他们打，不如趁机捞点什么。
“捞点什么”的**在勃发。
他们，堕教会的人，本身也正是因弗洛斯缇掌控下社会的不公而聚集到一起的。
推翻弗洛斯缇的统治，是他们每个人的目标，因为只有这样，遭受的不公似乎才能清偿。
但他们这群人，自加入堕教会起，开了剥夺被眷顾者资源的那扇窗后，便尝到了不择手段满足**的滋味。
现在也一样，即使他们开始互相攻击，抢掠，或者顾自奔逃，在已然扭曲的观念中，都只是**的一种正常的表现形式而已。
所以瞧着眼前的乱象，尚未撤离的高赛学生们愣住了。
“他们，他们明明上一秒还在合作揍我们呢……”兰月央喃喃。
“罪有应得罢了，本来就是阴沟里的老鼠！”裘明恨堕教会恨得要死，梁宿老师为了护住她们，差点新安的胳膊又要没了。
“别说了。”轮到他们这波学生撤离了，绮拉打断话头，收回望着筱悔的目光，拉过兰月央：“我们快些离开。”
久了怕再生变故。
这群堕教会的人，简直不能以常人论，这会儿疯狗互咬，一会儿缓过劲来，死也要把她们扒层皮怎么办？
合融高层的死还历历在目，绮拉最后瞥了眼肢体离散的尸首，才紧跟着梁老师几人撤离。
局面将将要尘埃落定了。
彦如絮看着智能上援兵即至的信息，崩得要僵住的面孔、神经终于得空休憩。
“太好了，伍楚……！”
音戛然而止，本来该在彦如絮身侧的青年，为了去捞东鸣溪，再度潜入堕教会的地盘，这一次面临比先前还危险的境遇——
神主亲自出手了。
不是在半空懒洋洋地使点小手段，而是硬抗着单衫若几人的攻势，冲到筱悔跟前，一个A级异术迎面砸下去。
猝不及防。
筱悔收到了迎面扑来的恶意。
“仇恨值 691。基于完成度和恶意对象，奖励口业 228，意业 137。”
“恭喜宿主基能评定成功晋升至A级。”
前头的积累，加上神主给予的惊喜，直接把筱悔的等级拔高个一大阶，成功迈入真正的，能触及到神的领域，A级。
要知道筱悔降临异世才过去两个多月，从天赋极差的E级到现在A级，跨越之大，倘若暴露于世，定会掀起轩然大波。
而这样的结果，大都是系统的功劳。
也是白菌皆有的快速提升的能力。
如此逆天而行的事物出自弗洛斯缇这个“天”的手里，那祂又掌握着怎样桎梏的手段，才会如此放心呢？
这些不是筱悔目前要思考的，如今更紧迫的，是作为新晋的A级，如何在神主这个S级的术者手里活下去。
异术的光辉在筱悔眼中映成一道锐利的白芒。
到神主这个层次，异术卡牌的量已经不紧要，重要的是异术卡牌的质。求取更特殊更强大的异术卡牌，成为这个阶级大部分术者的追求。
而神主属于小部分，她更倾向于自己研究，组合卡牌矩阵，创造新的异术。
也就是她现在朝筱悔释放的这个，由“意识·驯服” “形骸·捆绑” “时空·记忆定格”而组成的卡牌，“意识·上位者的催眠”。
催眠筱悔，容纳筱悔，侵蚀筱悔。
神主并不想要筱悔的性命，她需要的是，新的“白菌”对她言听计从。
“筱！”
恶人系统的惊呼被拦在催眠生效的屏障之外，筱悔仅能捕捉到，有关她名姓的一点音声，而后便归于沉寂。
魂海寂静，空荡荡。
意识猝然冒了点光，是她在思考：我刚刚听见了什么？筱？这是什么？
接连的问题回归至本真：我是谁？
“是我的孩子。”
一个中年女人，温柔的，亲昵的声音。
孩子，孩子……
魂海里开始闪回画面，记忆中出现一个冷清孤儿院：杂草生得高高的，饭桌也高高的，一堆无家可归的残疾儿够不着餐桌。
没人可怜她们，社会的劣等种，被抛弃的试验品。于是掌管孤儿院的院长放纵地呵斥她们：“卖乖讨巧，学不会么？！”
卖乖讨巧的孩子可能被新的实验室挑中，作为“小白鼠”。而剩下那些“顽皮恶劣”的，则会被送走，成为肮脏的器官买卖的一环。
直到一个女人的出现。
“我是来拯救你的。”
自称神主的女人这么说。
颤颤发抖的意识已然融入“孩子”的身份，她缩在魂海的角落，害怕，但不抵触神主的进入。
毕竟神主只是在向她敞开怀抱啊。
神主笑着，柔和地释放善意，一点一点接近笼中的雀鸟。
雀鸟缩在黑色羽翼下，沉默着颤栗。
白光边沿，顺理成章地攀上她，罩住她。
刹那，就在神主完全拥住意识的那刻，猛然收拢——掐了个空。
身为枷锁的白光中心，只有一根伪装成雀鸟的黑色羽毛。
孩子，跑了。
恶人系统（抹汗）：真是千钧一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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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恶迹昭昭 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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