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9月17日,天气预报说是晴转多云。
今天也是中秋节,我不知道晚上是否能见到月亮,以往这个时候我是买了车票回家,和老妈一起过节的。
可今年我毕业了,不顾老妈的强烈反对,生生留在了他乡,这主要还是得益于一个大所的合伙人给了我机会。
其实谭睿答应带我的时候,我也很意外,因为我的简历在那一堆人中实在是平平无奇。
好奇心还是驱使我问了她为什么会愿意要我,她说我给她的感觉很像她上学时的一个故人。
那时的我,只觉得是机会,自然没有继续深究。
于是毕业我也没回一趟家。从学生到实习律师,中间完全没有过渡,我一头扎入了琐碎的工作里。可是一直伴随着的负向反馈,时常也会对自己的选择产生一点质疑。
老妈头几个月经常给我打电话,主要还是想让我回去,考进体制内,安安稳稳过日子。她常说的话就是「你一个姑娘家家的,留在外面没个依靠,到时候有的是苦头要吃。」
我有点不耐烦地同她讲:「我都多大了,要做什么,自己心里有数。」先暂且不说考不考得进体制内,我实在是厌恶了循规蹈矩的生活。
于是她不再劝我回去,连通电话也不再打过来。我暗暗下了决心,告诉自己势必要闯出一番天地。
上午,我懒洋洋躺在床上,看着关于金斯伯格的纪录片。想起之前除了有要赚钱养活自己的目标之外,也是想像她一样为女性权利作出自己贡献的。
突然有来电提示提示进来,我立马静了投影的声音,爬起来。心想,生存还是前提,我就是个小人物。于是我先是吸了口气,然后调动调动面部表情,才接了起来。
「姐,诶,没回家没回家,好嘞,我这边打车过来可能要四十分钟左右,我马上出门。好嘞好嘞!」
挂断电话走出自己的房间,绕过室友们昨晚的战场——倒乱着的酒瓶和散落的衣物。合租室友是一对情侣,他们的存在分担了我房租压力,但是也带来了不少问题。
如眼前这般凌乱,又如夜生活的狂欢。不过万幸的是他们会在醒来之后收拾好一切。
我坐在的士上,看着窗外,回想这几个月的生活。但是好像也称不上是生活,应该是只有工作。
每天要穿正装,带全妆,周末也只是换个地方上班而已。我一度觉得自己就像是个装大人的小孩,即便我已经二十二岁了。如果这些做不好,谭睿还要扣我本来就少得可怜的实习工资,虽然她还没有真正扣过。
以往才能从小区到办公楼,整整需要两小时,因为每天都是地铁加共享单车的组合。今天坐在车上,我想顾客确实是上帝,但这上帝还是分三六九等的。只要我有钱还愿花钱,那么我对于这座城市的理解就会是完全不同的,精致出行也不一定总是会狼狈到场。
于是我现在还是想要在这陌生的城市里安身立命!
我直奔谭睿办公室拿了叠资料,顺手带上了自己的工作日志,又奔向停车场。我到现在还不清楚今天的工作任务,我边走边担忧接下来的未知。
到地下车库搜寻了好一会谭睿的车,但还是没找到,于是拨了电话给她。接通之后,我先是向她报告自己任务的完成情况,紧接着把错误先揽在自己身上似地询问:「姐,我已经拿到资料了,但是没看见你的车,是我把车牌记错了?」
电话那头的人笑着回应:「没,我今天没开那辆车,车是停在北五区,你看我打着双闪呢,车牌我也记不清了。」
根据谭睿给的信息,我果然看到了那一辆她车牌都记不清的车,跑过去的时候,我想要是我哪天车子多到记不清车牌号了就好。
上了车之后,谭睿略有歉意地先开了口,「晓晓,不好意思啊,本来今天中秋应该让你好好休息的,但这确实也是律所考核内容之一,只不过我带你提前一天出发。」
对于过不过中秋于现在的我而言也没多大差别:「没事没事,姐,咱工作任务是?」
「今天不工作。不过从明天开始,接下来的一周我俩得留在绮罗古镇那提供法律援助。」
我挤出一个笑容,然后谄媚地说:「嗯嗯,谢谢姐关照。」
在等红灯的时候,她转过头忍不住笑出了声:「行了行了,你笑不出来就别笑了,你那个笑容让我感觉后脊梁冷飕飕的。」
不过在她戳穿我之后,我感觉同她相处就更自在了,觉得眼前这个精英女性终于有了真实的触感。
路途有点长,我不清楚为什么她要千里迢迢开车去,坐高铁不仅划算而且还快。我开始打瞌睡,但是老板还在旁边怎么行,于是我主动开启了一个话题。
其实这个话题也不是随便找的,是我当下正在思考的:「姐,你是靠什么撑到现在的?」
我坐在车里侧身听着谭睿说着她从我这个年纪到现在的经历,她说她选择这份职业之后,要晋升,那么考核就贯穿了整个职业生涯。她说工作三四年之后她想要放弃,但是也不甘愿之前付出的心血就此浪费,于是撑到了现在。
是的,她在他乡住上了大平层,买上了百万的车,不过这里对她而言并不是他乡是故乡。她说的是不甘心让她走到了现在,可是字里行间我还是清楚她爱着这份工作。
谭睿告诉我想清楚自己究竟想要什么,再来看要不要坚持下去。有的时候我想她对我的好,不过是我长得像她口中的故人罢了。
在中途,我和谭睿换了位置,我开车,让她休息。又过了三小时,终于到了古镇。我轻轻喊了她一声,她就立马清醒过来。
我看着她将头发捋到耳后,然后用手敷在脸上揉了揉,边同我讲:「晓晓,要不要和我出去玩?」
我想可能是因为每天高强度的工作,几小时的休息足以让她精力充沛。我愣了愣,因为我觉得是她的私人行程,仔细思考着跟着去是不是不合适的。
紧接着又听见她讲:「这不是任务,你想去就去,不想去的话,你等会可以自己逛逛,你看前面那个巷口左拐进去有一条美食街,晚上早点回去酒店就好。明早九点酒店大厅见。具体工作内容明天安排,今天就放轻松昂。」
于是我点了点头,但是也没打算出去逛。我这会才发现今天她没化妆、也没穿职业装,一副墨镜也无法阻挡她的欢欣,活脱脱了一个青春女大学生。
我入住之后,站到窗边观察着这个小镇的样子,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了家,于是决定还是给老妈打个电话。我努力调动情绪,想要装作之前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妈,你现在干嘛呢?」
「就等着看看中秋晚会,一个人也没什么好忙活的。你寄这么多月饼回来干什么,我也吃不完。」老妈说完之后,我俩又默契地陷入沉默。
自从我固执留在外面之后,和老妈打电话总是会这样。因为我们都知道,可能多说一句话,都有可能再次发生争执。
「没事,保质期有25天呢,慢慢吃。」我们又匆匆挂断了电话。
可是今晚看着窗外悬挂的皎洁月,我好想回家,因为家里只有老妈一人。
过电话后,总感觉身上憋着一股劲,不上不下的。于是出了门,心想出出汗应该就会好点。跟着酒店指示走的过程中,但是却被一个打扫卫生的阿姨劝退,「小姑娘,你要进去吗?里面太乱了,要不早上再来,会好一点。你听听里面的声音,哎哟哟。」
我仔细一听,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无非是肌肉猛男正在驯服力量器材呢。不过看到阿姨羞红的脸,于是我也打算折返,免得她担心:「谢谢阿姨,那我随便走走。」
阿姨可能觉得我有点失望,于是又告诉我:「小姑娘,要不你去顶楼那个小健身房,就是器材少了点。平常就小许一个人。」
我按照阿姨给的信息,确实找到了。里面真的很安静,就两台跑步机,一台正在高速运行中,剩下的那台跑步机,上面还挂着个毛巾,毛巾上有一个阿狸的刺绣。
我走进朝正在跑步机上狂奔的人开了口,「请问是小许?」这哥们一开始可能是没听到我说的话,一直没停下来。最后可能是因为我过于炙热的眼光,终于让他有了感知。
他微微转头,我却捕捉到了他眼里突然增加的雀跃,随即而来的是冷漠。确定我有话要说之后,他终于点了暂停键。「你来这是有什么事?」他用毛巾抹了抹汗液浸湿的头发,等到机子完全停了之后,从上走了下来。
我有点不理解这人话,来这不是健身是干嘛,但是明显能感受他话语的严肃。于是我上班时的素养突然显现:「徐先生,请问这台机子有人吗?我看这里有块毛巾。」
他似乎并不想回答我,沉默了好久才开了口:「没有,这就是块抹布,阿姨觉得摆在这里方便打扫,你可以用。」
「好的好的,谢谢您。」
他说完之后便将那块被我误认为是谁的毛巾给拿走了,令我不理解的是,他将那块毛巾扔进了垃圾桶。
前五分钟的热身过程,我复盘了一下刚刚自己的表现,开始懊悔。什么您,人家可能也就比我大三四岁,最多五六岁吧,这么帅。如果我主动一点,他恰好也喜欢我这款,我俩当男女朋友也是绰绰有余的。
我心里不断谴责着自己,汪晓呀汪晓,你是多久没和男的说话,这就春心萌动了?但是我现在也没法主动,因为他一去不返了。不过还真奇怪,他自己水杯还留在这里呢。
——
昨晚运动过后,睡觉完全就是享受,以至于我差点就睡过头了。匆匆赶来的时候碰上了谭睿牵着一个男的手,我的第一反应是转身装作没看到。心想职场大忌就是知道领导的秘密。
「晓晓,来了过来呀,愣着干什么,这是你姐夫徐嘉文。」听到姐夫的时候,我才如释重负,心想着不用自己辞职了。
「哈哈哈,是姐夫呀,那就好那就好。」我笑着同徐嘉文问了好,却也捕捉到了我身上有故人的气息。
他同谭睿说,「确实是挺像的,不过他最近应该又去国外了,要是……」
我以为他话语中的“他”就是和我长得像的那人。谭睿截断他的话:「行了行了,少说几句,立好遮阳伞之后,你就先回去吧,我下午就回去了。」
我俩摆好桌子,坐在红塑料椅子上。而她一身休闲装,我一身职业裙装。于是我开口,「姐,今天我们真的就是坐在这,不用上门吗?」
她和人微信聊着天,整张脸上都洋溢着少女般的,但是也不忘安慰我:「我们就在这摆点,小镇里有人需要帮助的话会过来的。你是不是觉得自己今天穿得不太应景?」
我用力点了点头:「对对,而且我还觉得自己的妆太浓了,我现在只想回去卸妆换套衣服出来。」
谭睿放下手中的手机,盯着我说:「晓晓,你都跟我三个月了,我平常让你化妆让你穿职业装,没做好还要扣你钱,你记得不?」
我点了点头,将眼里的情绪收了收。她看出来了我对于扣钱这件事的埋怨,笑着说:「那几块钱还真不是我的目的啊,对于你这种小白来说,要让客户对你产生信任,那么你就需要与一般人有所区别,这种区别最直观最快的展示就是在你的外貌衣着上,我就是想让你驾驭住它们,以后这些都只会是你工作价值的修饰,放松放松。今天也是工作,所以你今天这身完全合适!」
我听着她这么掏心掏肺的话,差点没忍住,就只好将计就计抱住她掩饰自己快要哭出来,假装爆哭。
「得了得了,你别哭啊,我没带纸巾,等会妆花了,看你怎么办!」我立马止住声,然后她将我扶正,戳了戳我的脑门。
我们坐在遮阳篷里,等着人来。到下午了才有人来,居然是奔着我来的。
「听主任说,你们是来提供法律帮助的?」瘸着脚的老奶奶站在石梯下面扯着嗓子问。
谭睿和我立马跑着下去,将老人扶到椅子上,「律师,你能帮我要要我孙子的抚养钱吗?」老人抓着我的手问。
我先是被吓了一跳,然后扭头寻求真正的律师意见,见她笑得十分得体地对我说,「汪律师,你给老人家提供建议吧,我记录。」她笑着说。
我犹豫地点了点头,又想起了她刚刚同我说的话,于是也进入了状态。老奶奶的老伴十年前白内障严重到已经看不清路了,前几年儿子外出务工摔坏了脊椎骨,瘫痪在家,而儿媳没过多久就出了远门。
儿媳先是答应每个月会给自己的两个小孙子寄生活费,头几个月都会寄的,但是后来就失去了联络。先是靠着国家低保还能维持基本的生活,但是小孙子们上小学之后花销也在不断增加,钱都是借来的。
最后,我和谭睿说让她先回去,我送。一路上我一直盘算着怎么处理。其实对于老人这种情况,诉讼是不现实的。于是我开口,「奶奶,您还记得您儿媳的电话吗?可以给我吗?我试着用我的电话打打,如果能联系得上的话,我想让小阳和小亮和她接个电话。」
老人突然停下脚步,低着头想了想,然后说,「我是记不住了,但是家里本子上还写着,回去我翻翻。」
「好,我也是经常都要带个本子,您看我包里这个,和您家里那个作用差不多。」我笑着说。
老人本来疲累的眼里居然突然亮了起来:「要是她能把钱寄回来就好了,我老太太老头子靠国家也是能活的,但是这两个小的这几年的生活费完全是靠着小许的,但是又不是亲戚什么的,也不能一直这样不是。」
我们的出现似乎让她又开始有了新的希望。不过,昨晚就听过小许这个名字,现在又听到,就不知道是不是一个人,要是的话,处理这个老人家的问题可能还会遇上,那就是真的缘分不浅。
「奶奶,没事,我们这周都在小镇,您有什么问题就联系我,我联系好到您儿媳之后也会和您说的。」我说着就将我的名片递给了老人。
我一只手牵着老人的手,另一只手抚了抚老人的背。老人家比我想的更远,虽说是在小镇,但是已经是没有开发的区域了。本来我还盘算着返程是不是天已经黑的时候,后面驶来一辆车。
刚刚驶过我们的时候,停了下来,车上人走了下来。「王姨,今天出门了,我送您回去。」
那人朝我点了点头,然后说,「小姑娘,你们是这个季度法律援助的律师吗?」
居然是就是他,不过他好像没有认出我。我虽然认出来了,但是人不认识我,我也是可以装没认出来的:「对,我们过来提供法律援助,我叫汪晓,您是?」
身旁的老奶奶开了口,「姑娘,这就是我跟你说的小许,孙子这两年的学费和生活费都是他帮补上的。」
得知他的身份之后,我开始和他聊老人的需求:「老奶奶说她想帮孙子要抚养费,我送她回家顺便去家里取她儿媳的电话号码。」
小许听我说完,又看向老人,像是要向她求证,我笑着说,「对对,我年纪大了,脑子里记不了那么多事了。」老人将手从我这里抽离出去,搭在小许手上,也立马帮我解释。
小许点了点头,然后说,「汪晓,对吧,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们可以加个微信,我送王姨回去,记了电话之后给你发,也省得你跑一趟。」
我想了想,这确实是不错,这样我就要到了联系方式。于是将手机递过去给他,他没扫而是拍了张照片。
「奶奶,我拿到电话号码之后就会帮您联系,您也不用急,我这边一有情况就会跟您说。」同老人说完之后,又抬起头同小许说,「那麻烦了啊,小许。」
老人先是慢慢点头,反应过来之后拉住我的衣服,面露担忧地问,「姑娘,你会帮我的吧!」
「奶奶,会的,我刚刚给你留的那张纸就是我的电话号码,而且我还跟小许加上微信了。您放心啊!」虽然遇上这样可怜的情况,我的心情也没有受到很大影响。
因为现实没法改变,但是我知道问题应该也不会很难解决。因为大多数妈妈是爱孩子的。
折返回去的路上,我给谭睿打了个电话:「姐,你回去了吗?」
「回去了回去了,你弄好直接回酒店就行了。还有今天这个老人的事你打算怎么弄?」
「姐,要真是老人说的这种情况,诉讼的话抚养费肯定是能拿到的,但是我觉得它不是处理这件事的最适合的。」我说完之后,就停下来打算听谭睿的意见,却听见电话那头的笑声。
「接着说呀,汪律师。」
「不是,姐,你别笑我了。」
「我没笑你呀,你看你今天穿的比我正式人家都是认可你的,接下来的话啊你就好好打磨你的基本功,总会有熬出头的那天的。回归正题,那你觉得那种方式最合适?」
「嗯嗯,我其实让老人给我她儿媳的联系方式,我先自己联系看看,我觉得联系上了说明情况,适合的话再让两个孩子和她通个电话,她可能愿意寄钱回来的。因为这种方式的话,一是考虑到两个孩子,不想让他们对她们任何一方产生抵触,还有一个是情况好的话,儿媳应该也会照顾两个老人的晚年。」
「行,那就按照你的想法去做!不说了,我朋友来了,我去招待一下。」
谭睿没有评价我的想法,只是让我去做,我知道这就是对此刻的我最大的鼓励。
我折返回去的时候看见了一家刚刚挂上牌子的清吧。他们开始营业了,这就是小镇的夜生活。我莫名其妙地被吸引,于是掀开门帘进去了。
暖黄色的的灯光,破旧的墙体,有了历史印记的桌椅。无人迎我,于是我试探性地叫了几声,才有人掀开帘子姗姗而来,一个笑意盈盈的女孩。但是等她绕进吧台的时候却换上了一副冷漠的表情:「你好!」
我觉得有趣,心想这样子是怎么把生意做下去的,但是我还是保持脸上的笑容:「有什么推荐的?」
她似乎真的陷入思考了,过了好一会才开口:「推荐的是个英文名,菜单上还没加上,老板一会回来。」
于是她又离开吧台,不过她还是想起了我,转过身来,「你可以先随便找个位置坐一下,如果实在等不了,就走吧!」
我还是第一次不留客人还赶客人走的。于是天生反骨的我,将包放下,扫视着这个小店里所有的陈设,视线最后落于照片墙上。
谭睿居然和我刚刚加上微信的那人居然都在上面,不过令我最疑惑的是每张照片都将其中一人裁去。但是将之前谭睿的反应再串起来,我大概懂了,被裁去的那人就是和我长得像的故人。
我还没思考其他的时候,窗外的风铃响了起来。有人进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也跟着进来:「喝点什么?」
我立马走到门口去迎,果真就是小许,「听你们店里的人说招牌不错,我就想试试。」
他熟练地打开了酒柜,然后问我:「之前喝过酒吗?这酒度数有点高,实在不行的话给你弄杯果酒。」
我听这话,总感觉他把我当作小孩子,于是嘴硬道:「喝过,之前朋友经常约着去。」
他抬眼看了我一眼,笑着说:「行,那就来杯烈的。」
——
于是,那夜之后,我收到了此生最想删除的证据之一。我抬着手机组织了很久的措辞,删删减减过程中,发现顶部闪现出“对方正在输入中”。
我停下来看了会,但是一直没反应,还是我先发了信息:「你好,小许,我是昨天那个老人的援助律师汪晓,谢谢你昨晚送我回家,还有就是不好意思啊,不是故意亲你抱你的。」
我看着又显示了“对方正在输入中”,过了三四分钟还是没发过来。于是将手机放在桌上,去冲了澡。
再拿起手机的时候,收到了好多条信息。
「汪晓,出门在外随便亲人可不是好习惯」
「汪晓,你这算是性骚扰吗?」
……
「汪晓,我好歹也是你的中间客户,你半天不回消息?」
我真的是不知道这人昨晚还是文质彬彬的高岭之花,今天怎么就成了掺杂着点怨妇气息的小媳妇。
「不好意思啊,刚刚有一个工作电话,没来得及回您消息。」在律所这几个月,别的可能没学会多少。既然人都说是客户了,同客户睁着眼说瞎话的本领练得还行。「我在渡静律师事务所,工作时间确实是不太长,但是我的带教律师也来了的,我的方案都会给她审核的,专业上您就放心吧。」
倒杯水的功夫,他倒是不计前嫌地回了消息。「那你应该知道谭睿吧?她应该混得还不错。」
我盯着这条消息消化了很久。这语气他和谭睿该不会是朋友吧!不会这么倒霉吧!我开始一改之前的强撑着的底气,带上了谄媚的面容。,试探性地发了条信息。「您认识谭律师呀?她在我们所里可是金牌律师。」
这下换成我盯着屏幕,上演着内心小剧场了。难道他也有工作电话进来了?怎么还不回我消息。
许彦立马给徐嘉文打电话,「文哥,这周是不是谭睿她们律所来小镇了?」
对方那头的人整体语气都透露着不可思议。
「哟,不千里寻爱了?我们就在小镇呢!这周就是她带着实习生来定点帮助的,怎么会突然想起来问?」
许彦立马回应,「我中秋假期就回来了,况且我出去也不是去找她的,那明天我上来找你们!」
对面那人神经兮兮地还想要说些什么,「行啊,我还想跟你说件事呢。」但是被谭睿堵了去,「行了行了,人家小姑娘可不爱听这些」。
谭睿拿过徐嘉文的手机紧接着又同许彦说,「许彦,你能不能争气一点,都多久了?纠缠不清太TM掉份了。」
「行了行了,我哪里说我没放下?明天上来找你们,你那实习生是不是也在啊!」许彦有点不耐烦,只想要确定明天能不能见到汪晓。
「许彦,你别说你已经看见过汪晓了?」谭睿虽然下意识地觉得许彦已经见过汪晓了,而且还觉得他看见汪晓的第一眼也像自己一样看到某人的模样。
许彦沉默了好久才开了口,「谭睿,你是不是也觉得她长得很像赵恬潇,其实我在酒店那天就觉得了。」
「行了啊,你明天过来,别提像谁像谁的,都好几年了,该往前走就往前走了,人小姑娘心高气傲得很。」
许彦挂断电话之后,才发现又进来了好几条消息
「徐先生,其实我就是谭律师带的实习生,才刚来上班。」
「不好意思呀,您是休息了吗?那就不打扰了,您有事随时联系我。」
许彦看到这几条消息,都被逗笑了。
侧耳听着消息提示音的我,又一次活了过来。可是具体内容,让我觉得莫名熟悉。
「没有,刚刚和人打电话,没来得及回你消息,不好意思啊!你明天是不是还要去摆点,早点休息。」
对了,我刚刚也是这样说的。得了,这是一场酣畅淋漓的阴阳。我强撑着笑意,「没事没事。我们明天确实是要去摆点,那您也早点休息。」
终于这场对话结束了。我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想着自己运气要说好吧,直接遇上谭睿的老朋友,要说不好吧,直接喊人小许。
——
七点半起床的我,站在窗边看着外面的瓢泼大雨。原本天气预报显示的是中小雨,但是现在显然不是。但是没办法,谭睿没发来消息,就说明还是要按时按点去的。
于是我坐在梳妆台面前,化着妆。换上工作装之后,才接到了她的电话。
「晓晓,今天先不摆点,我和小镇的负责人沟通了,如果今天有人有问题的话,可以先打电话沟通。」
「啊,姐,我刚刚化完妆换好衣服准备出门了。」
「那你现在该不会准备着回去卸妆,睡大觉吧!都收拾好了,想出来和我们玩吗?我们在酒店旁边的民宿里烧烤」
「姐,需要我客套客套吗?」
「行了行了,你那脑子别转了,我叫你肯定是想你来的,但是还是看你愿不愿意。」
「来!姐那你把定位发给我,我换套衣服就来。」
「别换了,多拿件外套就好。」
我听谭睿的话,就多带了件外套。路上其实我想了会,自己今天为什么这么想来,其实前两天谭睿下班后也喊了我的,但是我都拒绝了。
刚拐进小巷就碰见了许先生,我先是有点惊喜,但是多想了会就是惊恐。我假装镇定地开了口,「许先生,你也是来找谭姐的吗?」
「汪晓,我叫许彦。喊我名字就好,别先生先生的。」
我实在想不清楚为什么他可以线上线下两幅面孔。我推开院门,作出一个请的姿势,「好的好的。」然后立马大喊,「姐,我到了,还有徐先生。」
谭睿打着伞出来迎接,看到我和许彦的时候,先是愣了一会。她拉住许彦,小声说,「许彦,你什么意思?」紧接着又神情严肃地和我说,「汪晓,你先进去。你姐夫在里面烤着肉了。」
我点了点头,只觉得奇怪,但还是乖乖往里走。我其实是听见了许彦简单解释的。「没什么意思,就是碰上了,一起进来。」
徐嘉文坐在烧烤器面前,看见我进去,站了起来,笑着说,「晓晓,来了,你姐呢,不是说去接你了?怎么还没进来。」
「喔,谭姐在外面和许彦聊天呢。」我话才一说完,就看见徐嘉文的神情沉了沉。
谭睿、徐嘉文在我提到许彦的时候,神情都有点怪异。到底是不是朋友啊,别到时候我奉承错了。
「坐着,我手有点生,不知道烤得怎么样,将就着吃点。」徐嘉文将烤肉放在小盘子里递了给我。
「谢谢,谭哥。」我一紧张用谭睿的姓喊了徐嘉文。
「行啊,我都冠上你姐的姓了,等会她进来我要和她说说你这个小姑娘对她真是忠心啊。」他笑着化解了我口误的尴尬,但是我又害怕他觉得我是抖机灵。
「姐夫,不好意思啊,我刚刚有点紧张,而且我真是不知道你的姓。」我真诚解释。
「行行,不逗你了,我叫徐嘉文,但是我完全不介意你叫我谭哥,能和谭睿一个姓是我的荣幸。吃吧吃吧,放松点,今天没外人。」
于是我真的吃了起来。
「文,你真不够意思,都来小镇了,都不给我发消息。」窗外传来爽朗的声音。
徐嘉文迎到门口,抱住了许彦,「叫得动吗?前几年这个时候你正在国外伤春悲秋呢。」但是徐嘉文似乎是意识到我还在里面,收了声。
谭睿推了两人一把,「愣着干嘛,去烤东西啊!」两个大男人面面相觑,她又补充道,「难不成还要我和汪晓烤?」
他俩才挪动了位置。谭睿推着我坐在了榻榻米上,递给我了个小毛毯。
我实在忍不住内心的好奇,「姐,你们和许彦是好朋友吧,但是今天我俩进门你看他的眼神、还有刚刚我和姐夫提到他的时候,你们好像有点诧异,不对,也不是诧异,反正就是不像开心的样子。」
「行了行了,都上班三个月了,还是这么憋不住话啊!」谭睿先是用手戳了我的脑袋,又接着又覆在我的耳边说,「我偷偷跟你说,你别去问他,我们之前因为一个共同的朋友相处得不是很愉快。行了行了,吃肉还堵不上你的嘴。」
我接过她递过来的肉串,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地问「姐,那许彦是不是和你一年毕业的?」
「咦,你的提问技巧还能不能有点技术含量,怎么了,我就比他老那么多啊!」
「不是不是,就是你们都结婚了,但是他连婚戒都没有,就有点好奇。」
「汪晓」她立马坐直转身向我,「事业优先!你这还没见过几个男的呢,这就看上了,老男人不值得。」
听到她语气的变化,我立马点头如捣蒜,「好的好的。」
大概半小时,他们就烤了一大盘抬了过来,席地坐下。「谭睿,混得不错呀,这几年。」许彦笑着搭话。
但是谭睿有点不想回应的样子,「是是是,但是也比不上你,坐着吃也不会穷!」
「怎么会,你老公,我文哥与众不同的富二代,一个从体制内辞职的有事业心的富二代,你坐着吃也不会空。」
许彦坐在我们面前说这话,我突然感觉看见了一个大男孩的模样。但是其实他也有35岁了,可能是爱运动的缘故,看上去还是很年轻。
「我都是靠她养的。」徐嘉文说着就将手伸出去,拉住了谭睿的手。
他立马制止了这幅少儿都宜的画面,「行了行了,你带的实习生还在这里呢,别搞腻腻歪歪这套。」
紧接望向我说「汪晓,你是喜欢当律师吗?没想过继续深造吗?」
我先是用眼神征求谭睿的意见,但是被许彦截了去,「我是问你,不是问谭睿。」
「说吧,心里怎么想的怎么说,没事,我也是过来人。」谭睿的话还是给了我颗定心丸。
我低头想了会,然后尽量让自己的表达在这些成功人士面前不至于漏洞百出。
「其实我来当律师,最大的推动力应该是想脱离循规蹈矩的生活。现在依然是。但是要我说喜不喜欢我真的说不清楚。读研的话,以后如果还想回去上学,再考虑吧。」
「那我也一样,一直是不喜欢轨道,只喜欢旷野。看来我们之间会有很多话题。不像这俩读研的读研、考公的考公。」
许彦说着就也将手伸出来,快要拉住我手的时候,被谭睿打掉了。谭睿盯着许彦,有点生气,「说话就说话,别拉踩,别动手动脚!」
他就当没事发生一下,递给我一串牛肉,「行行行,吃烧烤,别愣着,吃吃吃。」
我边吃边听着他们说他们的学生时代、工作时期发生的种种。聊到了谭睿和徐嘉文的恋爱史,想不到他们居然是先婚后爱,不过令我失望的是完全没有提到许彦的恋爱历史。
但是我能感受到他们是有意避着我的,让我有点摸不着头脑。虽然这个自酿小白酒确实有点上头,脚也开始飘飘然了。
徐嘉文滔滔不绝地讲述着他们的故事,最后还是谭睿控了场。「行了行了,才喝这一小杯,就上头了?不早了,汪晓你等会我开车送你回去。」
「诶,谭睿,你喝的也不是酒啊,她住的酒店不就是我家的,我也要回去!顺路的,你还送什么,你照顾好你家这位就好。」许彦拿起谭睿的刚刚用的杯子,闻了闻。
我看着地上的徐嘉文,于是体贴地开了口,「姐,没事的,我和许哥回去就好。」当然还是保留了私心的。
最后谭睿拉过许彦说了几句话之后,送我们到了门外。
雨已经停了会,我呆呆地跟在许彦身后。一言不发,也没注意到前面的人停下脚步,撞上了他,「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其实也不算疼,但是这个酒劲上来了头真的很痛,我一直揉着头。
突然一只大手放在了我的头上,也轻轻揉了揉。这似乎是有点魔力,居然有了缓解。他的声音好像又变了,不像是刚刚聊天聊地的大男孩,更多的蛊惑人心,「撞疼了?」
「没有,就是酒有点上头。」我立马解释。
他说着便将手给我递了过来,「噢,前面有点黑,要不你搭着我手吧。」我迷迷糊糊间伸了手。
上了车之后,我就陷入昏睡了。等醒来的时候,我才发现自己并没有在自己房里。
我先是打开手机检查信息,便看见了谭睿发来的消息,「晓晓,今天我坐班,你休息休息。」
我坐在床上,掀开被子看了看,除了外套,其他都还在,但是脸上的妆感全无。
我撑着头回想着昨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是从上车之后的事完全没有印象。
我走进卫生间,照镜子的时候发现自己的妆已经被卸干净了。突然想起来了许彦给我卸妆的样子,于是我有了立马求证的心。
我走出卧室,看见了在厨房里忙活的人。「许彦,昨晚是你帮我卸的妆吗?」
我知道这个问题其实也没法求证什么,但是明确的是他之前肯定帮别的人卸过妆。他听到我的疑问之后,先是冷谈简洁地回应了,「是。」然后又换了种语气,「洗漱了吗?可以吃早饭。今早做了你喜欢的三明治。」
知道这句话,我才终于明白,之前种种疑惑。我是替身,所以受到了如此多的特殊对待。甚至还没遇上许彦的时候,就因为长得像拿到了现在工作的机会,但是我不知道发什么疯,脱口而出,「许彦,你要和我在一起吗?」
或许是因为想要提醒他我不是她,又或许是想借着他的不清醒同他在一起。他先是愣了一会,反应过来后笑着说,「我昨天是听谭睿说你喜欢的,是我记错了?」
「哦,那没事,我刚刚误会了,早餐我也不吃了,我今天还要去摆点。」
于是我拒绝了留在那里尴尬地同他共进早餐。
他也没多做挽留,可能是突然清醒了,因为我不是她。
我从他房里出来,就感受到服务人员打量的眼光以及听到了一句八卦。
这也完全证实了我的猜想。
幸好我就这样清醒地走出这道门。呆在小镇的这几天,我再也没见过许彦,我们处理好了老人的案件以及后续接到的求助,然后了无牵挂地离开了。
汪晓的校园时代见《冷暖交际》,是女主的大学室友
女主患病,冷热不定,男主误以为是对他的专属对待,提前坠入爱河,谁料河里的冰还没融化。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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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小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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