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镇回到他乡已经两周了，国庆假期我也不愿意出门人赶人。窝在小屋里回想着在小镇的日子，有些恍惚了。我有的时候觉得是一场梦。这场梦里，自己运气有点不好，有好感的人喜欢我这款的，但不是喜欢我。
手机响起，将我从梦中抽离出来，是老妈，「小小，国庆你们放假了没？要不要加班，还是出去玩了？」
我听得出来老妈语气中没有那种冷淡的感觉了。「妈，我们没加班，我不想出去看人潮，这几天就补补觉。」我说这话的时候顺便将自己还是不会回去的意思讲了出来。
「是是是，你好好休息，平常应该都睡不够。就是我给你寄点肉干来，你看行不，把地址给我。」老妈自然是听出来我的言中意，于是改变了策略。
「妈，别忙活了，在这外面想吃什么都可以买到。」
其实四年我都会带着肉干到学校的，它真的很下饭。但是今年没有，因为我毕业就没回去过。紧接着便听到，「你是不是害怕我知道地址之后，来烦你。」
老妈说这话的时候，我能明显感受到犹豫，但是更多是愧疚。「诶，妈，您别这样想，我是觉得我都工作了，您别担心我，生活起居会照顾好自己的。」
是的，工作快要四个月了，没和老妈说过自己工作的律所、住的地方，只是告诉她自己在律所上班。于是我又补充上，「妈，等会我把地址给您发过去，那您少做点，我真的吃不了多少，之前上学的时候是因为思琰也很喜欢吃。」
是啊，现在的室友，是仅限于物理意义的室友！老妈听到我这么说之后，就说要挂电话，说现在就要去菜市场逛逛。老妈行动力真的很强，第二天就给我打电话说，快递站说可能要国庆之后才会寄出，还责怪我为什么不提醒她。
荒度时间，时间就过得飞快。我拿到了肉干，在老妈的叮嘱下，我下班的时候问了谭睿，吃不吃肉干。
其实最主要的原因还是要感谢她当时将我留在了律所。她却笑我，「晓晓，送老板礼，你这个样子可是不行的，两手空空。」
我解释道，「姐，我是担心你不喜欢这种油炸的肉，我想着如果你要的话，我明天就给你带来。」她抬手搭上我的肩，一同进了电梯，她按了一层和负二层。
她好像被我气到了一样，「你送给我，我当然要了，就算我不喜欢吃，你姐夫呢，他们都爱。你这小姑娘脑子能不能好使一点，好歹是跟了我好几个月了。」
我其实想问她，他们中有许彦吗？但是我知道我没什立场。
我点了点头，我同她告别，出了电梯。但却在门口遇上了许彦。我本来是打算当作陌生人，然后离开的，其实本来也是陌生人。
他朝我招手，然后大喊，「汪晓，好久不见啊！」
我只好硬着头皮往前走去，硬声笑道，「许先生，您是来找谭姐的吗？她刚刚下负二层了，您现在给她打电话应该还来得及，你没有其他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我说完其实也没想等着他回应，但是还没来得及跨出第一步，却被他拉住了手臂。
许彦沉了沉声音，「汪晓，我们可以聊聊吗？」
我实在是想不清楚我和他有什么要聊的，是要我当替身吗？
「许先生，你先放开我，因为您是谭姐的朋友，所以我和您站在这里说话，但是如果你是因为我长得像谁，才来和我拉拉扯扯的，我就只好叫保安。」
他听我说完这句话之后松开了手，然后说，「前面的事是我对不起你，擅自把你带回了我的房间、还把你当作……，对不起，你有空的话，我想请你吃个饭。」
看见他带上面具之后，我也恢复了自己的社交模式。
「许先生，你的道歉我接受的，希望您以后别再把我当作其他人。吃饭就不用了，谢谢您的好意。」再次相遇，确实为这一场奇怪的心动彻底画上了句点。
——
转眼一年过去了，我成功通过律协考核，成为了执业律师。但是依旧和谭睿保持着密切的关系。我走进茶水间的时候，谭睿正坐在椅子上盯着手机笑，便问「姐，遇上什么好事了？脸上都要开花了。」
她回完消息之后之后，拉着我的手，「晓晓，你姐夫明天生日，我们在家里开party，你要不要去玩玩。有不少你的同龄人，去认识认识怎么样？都没见你谈过男朋友。」
「好啊，姐夫生日我肯定去的。」我屏蔽了同龄人的信息，只是盘算着送什么样的礼物。
但是谭睿就像是看透我的心思一样，补充道，「都是去玩的，没什么要送的，实在不行你到时候给我买两杯星巴克，美式少冰。」
「啊，姐，你还要加班？」我对于她的要求实在不理解。
「没，我朋友给我送了台咖啡机，但是我觉得做出来的味道还不及星巴克的，明天人多，我让他们评评。」
第二天一早我就出了门。去生鲜店买了盒车厘子，然后取了咖啡。之前给谭睿送资料就来过这，还被保安叔叔拦在门外。可能是那时身上的负累很多，只是觉得很高级。
今天再次踏足的时候，我底气足了很多。「叔，你好，我朋友住这个小区，扫这个码做访客登记吗？」我不像上次一样什么也不懂。
「对，扫这个码就行。诶，小姑娘，你是不是之前就来过。」我抬头一看，发现还是上次拦我的保安。
「对，叔。去年是来过一次的。因为我当时不知道要扫码登记，直接就闯进去了，您给我拦住了。」旧事重提，我并不觉得尴尬。
「哈哈哈，现在感觉你状态好多了啊，年轻人都是这样过来的。进去吧！」保安叔叔看着我又好像不是在看我，可能他家也有个我这样的孩子吧！
我在电梯里吸了口气，然后告诉自己自然一点。我按了一下门铃，立马有人来开门。我愣了一下，紧接着点头示意之后，若无其事地往里走，「姐，你让我带的咖啡。」
谭睿接过咖啡，然后责怪我为什么还带水果。我笑笑，不会把想法像之前一样口直心快说出来。
身后突然传来埋怨，「谭睿，你什么意思，我给你送机子，你还喝外面的？」
「我就是趁着今天人多，让大家评评理你是不是买亏了。」谭睿嘲笑他。
是啊，我怎么就没想到既然是徐嘉文生日，那么遇上许彦是大概率的事情。我安慰我自己没想到是因为自己都快要记不起这个人了。
我趴在岛台那看着谭睿在分装咖啡，她推着我离开，「你在这干啥，露台那桌都和你差不多大，过去聊聊，都是研究生。」
谭睿催促着我去和人搭话，像是催婚的老妈子。「好好好，我去，等会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喊我。」
我先是去了趟卫生间，但是却被许彦堵在了门口。我不想被谭睿知道，于是将人拉了进来，我压低声音生气质问，「许彦，你要干什么？」
我盯着我看了一会，我才发现我的手还拉着他的衣领，立即松了手。但是他紧紧拉住我的手，将我拉到他面前。
「汪晓，是不是因为之前那个事，我就不在你的选项之内了？」
「是不是你觉得我是个找替身的渣男？」
我用尽全力，将他的手甩开。「许彦，我不知道你是误会了什么，好像我们之前的关系也没到讨论这个问题的地步。」
看着他不说话，于是我又开口，「如果不想让大家都尴尬的话，就别说这种奇怪的话了！」我错开他，开了门。
在拐角的时候恰好遇上刚刚谭睿让我去搭话的那桌人中的一个，我笑着同他点了点头。他突然开口，「你就是汪晓吧！我是谭睿的表弟，杨逍，和你一个学校。」
我转过身来，有点意外但又在意料之中，「对，我是汪晓，那应该是在读研吧，之前听谭姐提起过。」
他摸摸头，笑着邀请我，「是是，原来我姐还是提了我的，那边那桌都是我同学，你可以过去和我们玩，我一会就过来。」
我应声之后，思绪又掉进了刚刚的事。毫无疑问，杨逍遇上了许彦。「杨逍，你是不是还在上学啊！好好学习才是重中之重。」
杨逍也是个人精，一听就明白，「彦哥，汪晓可不是赵恬潇，你一把年纪也是要走出来的。」
许彦出来的时候，我看见他的脸色有点难看。但是在他看向我的时候，收回了视线。继续同桌上的人攀谈起来。
「汪晓，你去杂物间帮你姐拿个小推车，红色的，进去就能看见。」我抬头看见徐嘉文站在岛台那，也没什么事。
谭睿还在那捣鼓她的咖啡机，「你叫她去干嘛，她能找到吗？」
「姐，我刚刚看见了杂物间了，我去就行。」我立马站起来。
我进去拐进去的时候就觉得不对劲。身后的门就被关上了，还多了个人。我松开小推车，坐在了旁边的小沙发上，我直勾勾地盯着他的眼睛问，「许彦，你看上我什么了？是这张脸吗？」
但是他打断了我的话，「汪晓！」我以为他接下来会说什么有内容的东西，但是他朝我走过来，只是说，「别这么说自己！」
我抬起头笑着回答，「不是吗？不是因为这张脸才搞得你五次三番来找我？不是因为这张脸谭睿才会答应带我，徐嘉文才会看我觉得似曾相识。」
「因为相似的面孔我赢得了留在他乡的机会，虽然听起来好像令人有些沮丧，但是我也觉得是一种好运。」
「但是如果你还是一直纠缠的话，我可能就会觉得这是一种麻烦了。」
我本来还打算继续说下去，但是许彦以我没反应过来的速度亲了我。触及即分！
我还没来得及伸出手推他，他就回到了原位。我整个人红着脸跑了出去，想到还没拿推车，又折返回去。
许彦已经推着车若无其事地出来了，走过我的时候笑了笑，然后冠冕堂皇地开口，「徐嘉文，你叫一个小姑娘去找，能找着吗？」
靠，真是不要脸。我站在原地缓了缓，但是实在绷不住，最后提前回了家。
徐嘉文走进许彦，轻声问，「你刚干什么？人都被你吓走了，我以后都不敢帮你了。」
许彦低着头笑了笑，说，「没干什么，我也准备走了！」
他说完就往门口走，最后喊了谭睿一声，「谭姐，我走了啊，有时间又聚。」
——
许彦在公交站台处找到了我。我依然站在那里，只当没看见他。他就这样陪着我，没说一句话。陪着我坐上公交，他准备坐在我旁边，但是我用脚挡住了。他看了看我，然后自觉地坐在了我的身后。但是我却有点不自在了。
忽然他就拿了我几缕头发，然后开始缠缠绕绕。我抬手将头发拉了回来。不一会他又开始了，「许彦，你是小孩子吗？一把年纪了合适吗？」
都三十好几的人了，怎么能做出这种行为。他立马就像是来了劲一样，站到我面前。「姐姐，你就让我坐进去吧！」
我看到周围已经投来不少质疑的眼光。于是移了个位置，让他坐了下来，他偏头在我耳边问，「汪晓，可以不要带着偏见看我吗？给我个机会。」
我没有看他，是因为害怕他看出我眼里的摇摆，毫无情绪地说，「许彦，等会我俩可以聊聊，下一站下车吧。」
我俩就下了车，也没去找一个咖啡店，一路走。我还是先开了口，「许彦，你刚刚的意思是要和我谈恋爱吗？」
「是，你愿意吗？」他激动地开口。
「我想不通自己到底有什么好的？让你一个成功人士念念不忘，我能找到的唯一的优势就是和你前任长得像。」
「我23岁，职场小白，没房没车也没钱，你大街上随便找一个人问吧，谁会说般配！」
我没打算让他开口，于是按住他的手臂示意他先别说。
「别人可能会说这里面应该是有什么钱色交易吧！这绝对是图钱的！想要上海户口吧！」
「汪晓！我承认在健身房的时候我确实觉得你长得和赵恬潇有点像，甚至你离开小镇之后我也问过自己是不是因为你说的原因才想要认识你，但是上次我来在律所楼下等你的时候，是我想清楚了，我喜欢你，是因为健身房里你喊我哥、你扶着王姨走向老路、每天给王姨儿媳打电话做思想工作、在酒店说醒我的时候。你给我枯燥的生活中带来了活力，让我觉得敢做敢说也是轻松的事。」
我已经开始动摇了，在我快要开口的时候。他又说，「你可以设个试用期，如果你觉得还是不合适，也可以分开。」
我突然停下脚步，他转身看我的反应，于是有些哽咽地说，「许彦，你知道吗？我是一个很怕麻烦的人，不会轻易谈，但如果谈了，就不想轻易分开，……」
我的话混着吻没说出口。他掌着我的后颈，加深了吻，最后将下巴停留在我的肩膀上，「汪晓，你希望什么？」
我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于是他从我的肩膀上移开，盯着我的脸看。
「你看什么？」我伸手摸了摸脸，我下意识还是觉得他在我身上看见了其他人的影子。
忽地他开了口，「你为什么不说你希望我要怎么做了？」
于是我退后了一步，苦笑着说：「我相信你是爱我的，或者说是爱这张脸，但是我赌不起，也不愿意赌，一想到之后你朋友看到我的反应，我就会很苦恼，如果一辈子要活在她的影子里，我告诉你我真的受不了。」
他听我说到一半的时候，想要向前抓住我，但是我躲开了，「不会的，他们不会说的。你要相信我喜欢的是你。」
我这次脸上没带任何表情地说「许彦，既然还没开始，就别浪费时间去检验了。爱生发于共同的体验，而我们事实上顶多是看上彼此的皮。所以好散！」
没说好聚，是因为我和他的遇见本身算不上好罢了。往后没再听见过许彦的消息。
——
赶在过年前，我也离了职，回家前同谭睿告了别，感谢她一年多以来的帮助和培养。
于是，约她在楼下的咖啡店见面，她笑着问我：「一年前不是还撂下豪言壮语，这么快就退缩了。」
我低头笑笑，准备回应的时候，她又开了口，「晓晓，对不起啊，我之前没告诉你实情，都是我存了私心，想让他赶紧稳定下啦，但是事实证明我还是不够了解你啊！」
「姐，没有的事，我做这个决定，完全是出于自己的本心，与任何人无关。」
快要走的时候，才想去喝一下那杯咖啡，但是苦得紧，于是我往里面放了两颗糖，搅了搅，没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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