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锁像被焊死在门上，钥匙插入锁眼没有一丝转动的空间。
徐灵换了把钥匙，哪怕知道肯定不匹配，他仍抱着万分之一的期望尝试。
三把钥匙又轮番试了一遍，徐灵暗暗决定再试最后一次，若是还不成，就将锁砸开。
勾着身子，眼睛几乎贴在锁眼上，徐灵使劲扭动钥匙，钥匙柄开始轻微弯曲。
不能在用力了，会断的。这么想着，徐灵咬牙又加了一分力道，祈祷钥匙千万不要断。
咔哒，锁扣弹开，快跳出嗓子眼的心跌回原位，徐灵怔了一瞬，动作麻利地将铁锁取下。
挥开粘附在门后的蛛网，徐灵跨进这座他曾呆过的宫殿。植物强大的生命力几乎侵占了整个内院，入目皆是深浅不一的杂草，宫室前的槐树枝繁叶茂，仿若要将整个内院都笼罩在它的树荫下。
徐灵心下微沉，这里看起来像是很久没有人活动过的样子。蹙眉继续向前，左侧的草比它处的略浅些，像是比同类迟了一步从土里钻出。
没有心情继续观察院子的情况，徐灵迈着大步跨入宫室，在入口处瞧见了被堆在墙角灰扑扑的破棉被，那是他以前带回来的。
“喂，小孩，在...”徐灵一只脚跨进宫室内，隐藏在墙边的黑影突然朝他扑来。
重重跌倒，后脑勺结实地撞到地面，徐灵咬到舌头，泪花瞬间涌出。
“诶，你...”刚看清扑倒自己的是什么，徐灵右肩被狠狠咬了一口。
用力将身上的人甩开，徐灵压着肩按着头，整个人都暴躁了。“什么鬼？你干什么咬人？”
他面前是一个蓬头垢面的小孩，头发打结成团，脸上沾满黄黑色的灰痕，衣服早已破烂到看不出原样子。小孩正四肢找地，鸡爪般的手指半卷曲着，又长又黑的指甲是他的武器，抬头正用凶狠的眼神盯着徐灵看。
即使大变样，徐灵也认出小孩，他以前像个没娘的小可怜，眼下却是彻底的乞丐。不，比乞丐更不如，根本没人给他吃的。
“嘿，小孩，我没有恶意，我是来看你的。”徐灵张开手掌，试图安抚小孩的情绪，一丝怜悯从他眼中划过。
小孩发出低沉的咆哮，那双眼中只有野性。徐灵有预感，他只要敢上前一步，小孩定会再发起攻击。
“好好好，你别害怕，我不过来。”徐灵小心地朝后退，眼睛却没从小孩身上移开，小孩看他的眼神让他心里发怵。
徐灵说了许多好话，小孩始终不准他靠近，揉了揉疼痛不止的右肩，他转身看向内院，先做些别的吧。
没有趁手的工具清理满院的杂草，徐灵径直来到破水缸前。缸内还剩一寸来深的水，水面被绿苔占据，还有几个水蝇立在上面。
太脏了，根本不能要。缸壁绿黑相间，徐灵一时不知该如何下手。
一回首，小孩蹲在房檐下抻着脖子盯着他的方向，见他看向自己，立马露出警惕的神色。
一点不可爱。对小孩露出的野性徐灵有些不高兴，但隐约猜到缘由。
活动筋骨，徐灵一手扶住缸壁一手抓住缸口，灰绿色的水一股脑倾倒出来。
试着提了提，水缸的重量虽让他有些吃力，但勉力还是能提起来。
又回头，见小孩还保持着先前的模样，徐灵犹豫片刻，抱着破水缸战战兢兢走出殿门。这个必须洗一洗，太脏了他过不了心里的坎。
手中粘腻的感觉让徐灵猛吸口气，结结实实刷了七八遍，内外都看不到一点污渍才停手。
抱着破水缸往回走，想到敞开的殿门，徐灵不确定小孩会不会已经偷跑出来。
一时说不清他是希望小孩跑了还是留在里面，但跑了小孩又能去哪里呢？徐灵加快脚步。
黑影从院中快速跑到宫室口窜进去，徐灵哼哧哼哧地将破水缸放下，叉腰喘气。累啊！
小孩悄咪咪伸出头，发现徐灵正看着他，咧开嘴朝这个外来者龇牙。
徐灵的视线还没好到看清小孩的表情，他休息片刻，转身又出去提了几桶水倒入缸中，彻底累趴下了。
喝完桶底的余水，缓过劲徐灵站起身，小孩已不见了身影。提起空桶走出殿外，他将殿门拉上，铁锁虚挂在上面。
拍拍身上的灰，徐灵走进内侍省的食舍，领到今日的食物，独自坐在角落里。
他今日来的早，周围还只有三三两两的内监。
徐灵选的是最里面的桌子，他微侧身挡住一侧桌面，摸到一个杂粮团快速塞入袖口。
内侍省的食物量还算够，不够还想要舔着脸也能多得一块，但不准带出去。被发现第一次是罚三天的食物，再一次可就要去杂役房了。
徐灵不知道杂役房是什么地方，但他肯定是不愿意去的。
三两下喝完粥，将剩下的半个杂粮团塞入嘴里，徐灵瞟了眼四周，人多起来。他赶紧起身，拿着自己的碗，掩着袖子往外走。
侧身让过相向而行的人，出了内侍省他那颗心才算是彻底落回肚子。摸了摸袖子里的鼓包，他的脚步都雀跃几分。
取下铁锁，徐灵刚走到宫室入口，小孩又不知从那跳出来抬眸看向他，露出凶狠的目光。
从容地自袖口拿出灰黑色的杂粮团，扬起下巴，手在小孩面前晃了晃。“呐，让我进去，这个就给你吃。好吃的哟。”
自杂粮团出现后，小孩的目光就转为盯着它。徐灵将手往前伸，等着小孩上钩。切，还治不了你。
小孩喉间滚动，微眯起眼，头不由自主地往前抻，一副被勾了魂的模样。
“怎么样？让我进去这个就是你...”的字还没说完，小孩双腿一蹬，猛地扑上来，咬住徐灵拿杂粮团的手。
疼痛让徐灵松了手里的力道，杂粮团滑落的同时小孩松口，猛准狠地咬住自由落体的杂粮团，转身跑回了宫室内。
捂着被咬的手，徐灵满怀愤恨地盯着嘴里叼着他带回来的杂粮团的小孩，气道。“好心没好报，我再也不管你了。”
徐灵磨着牙，恨不得也上前咬小孩一口。什么个事，这都咬第二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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