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房里,原先的剑拔弩张的感觉不在了。
夜是静谧的,人也是。
夏末秋天初,天气突然转凉了,也只是一夜的事。细细簌簌的树叶声,是风动!连吹进窗内的风都是清爽温柔的。
朔月想着望圆情绪上头到不可控的事,心中还是不免焦虑。他不想当着望圆的面来担心,总觉得这是一种对他、对望圆的压力。
所以,就在秋夜最凉的时候,悄摸地看了个芒种男团的团综。
但是一个更糟糕的事——
朔月一秒一秒地看,团综里望圆极力掩饰,但是他还是顺着一些角落里的小异常发现了诡异之处。
从这里的诡异处是找不到问题源头的,因为望圆的病发生在这部团综之前。
望圆的病比他想象中的时间来得早。
朔月朝浴室的方向望了一眼,眸中难掩复杂的情绪,细细簌簌的树叶撩动声遮住浴室的水声。他渐渐觉得望圆是个无声的人。
是无声的、无生命力的人。
朔月打开从前的物料来看。这是芒种男团还没出道时候的物料。物料里头的望圆正如他了解中的望圆。
朔月了解望圆,望圆要是兴致高,在镜头前就算是话不多,但小动作绝对是多的、小表情也是贼丰富的,蹦蹦跳跳跟个小弹簧似的。就挺乐乐呵呵一小孩,也没什么烦心事。
要是望圆的兴致不高。那就是十足的角落艺术家。镜头拍摄不到的地方,他面无表情。要是此时镜头悄然扫过,他也会快速地露出一个并不勉强的笑容来。
物料很多很多,朔月看着却皱起了眉。
晚上聊到的事在他头脑里跟放映片一样,走马观灯地走过。
“被打压。”
“但自包揽责任。”
朔月看的那些物料自然是自己离开银雀后的物料。
这会儿的朔月下意识地肯定望圆是在他离开后那段时间才生病的。
他离开后,望圆成长得很快,以一种飞速成长起来,成为物料里的关键性人物,不站边角只站C。
就算是后来被打压了,出道位岌岌可危,但他身上的韧劲也没有消退,反倒是越来越浓重。一个人住单间,在漆黑的夜里抱着吉他,看着月亮。
“不求高位出道,只求一席之地。”
物料的结尾是抱着吉他的望圆,旁边的配文也是来得莫名其妙,饱含深意。
【狗公司,不要打压我儿子,我儿子必出道。】
【下位圈的还我儿子出道位。】
朔月蹙起的眉头就没舒展开。他看到了一句话,一句最真挚的粉丝弹幕——
【这一年暴风成长,我的小狗说没有烦恼。】
望圆看着没有烦恼,但是却把全部的倔藏进了心里。
无尽花开无尽夏
远方佳人来信了
这是吉他弹出的曲子,是朔月不在的那些年里,望圆编出的原创曲。
希望,远方那位朋友、传来的消息都是极好极好的消息。不要痛苦,要快乐。
这曲子应景,也不应景。
因为望圆被养得很好很好,但也只是看起来很好很好,他的心里很痛很痛。
“我以为黑暗的剧场能遮住所有的泪光,但是不能,还有月光在……有月光在,也只有我了。”
不知什么时候,浴室的水声已经停住了,许是外头的风吹树叶声实在是太大了,所以,导致朔月都没反应过来。
望圆说出的那番话同视频里的那段话撞在一起,物料里,有采访的工作人员继续追问:“如果是雨天呢?那就看不到泪了。”
“雨天,我会抗。”是望圆的声音。
雨天他会抗住,不会落泪,不被任何无月的天看到他的窘迫。
“我会抗、我愿意抗。”
说话间,尚未擦干的水滴在望圆的腰腹间滑过,极致诱人,又勾人心魂。朔月挪开眼,盯着望圆那张精致立体的脸,同样的,望圆盯着朔月那张清冷蛊系。
有人来救他了。
那会有人来爱他吗?
【要是朔月在就好了。】
【朔月对他是真的好,脸都笑开花了。】
【唉……】
结尾的弹幕很多,可惜,朔月没看到。
朔月把手机抛到床的另一边,见望圆光着膀子出来,也不说话,只是无动于衷地盯着他瞧,他率先开口道:“我给你拿睡衣。”
朔月起身,想到什么,动作一顿。呆愣愣地望了眼望圆。
“我没有睡衣留在这儿。”望圆讲。
朔月:“穿我的吧。可以吗?”
望圆:“可以的。”
朔月找个套叠着的干净睡衣,递到床尾。
望圆接过,穿上。
睡衣从望圆的发梢滑溜过去,望圆的眼前一片黑暗,好似朔月把灯给关了。
“下雨了。”朔月对他说。
这是秋天的第一场雨,让这个夜晚不再黑暗,也不再冷清。
人,在经历幸福的时刻,就会认真地感受世间的变化。四季变迁,沧海桑田,日月颠倒,雷电风雨,都是好的,都是幸福的。
朔月的睡衣上,有一种独特的清香,茉莉清香。直把望圆身上这若有若无的焦躁往最低处压。
从前,下雨天打雷天,都是朔月陪着的。一晃都那么多年过去了。
有些事变了,有些事离奇的、还是没变。
浴室里的水声依旧。朔月在洗澡。
雷声突然来了。
窗前的人眯了眯眼。
但他知道,水声在。朔月也在。
望圆把窗帘拉上,整个屋内像是个囚禁室。囚禁的从来不是朔月,而是他自己。
不是囚禁 。
只是想哥多陪他,再多一点儿 再多一点儿,他就只有哥了。
他从来没有主动权,他的主动权一直都在哥那儿。哥有拿捏他的开关
朔月是自由的。自由向生,自由向死。
而他不是。
水声渐渐小的,望圆眼底泛红,惊恐包裹着他,他似摔进了在沼泽地,起不来身,沼泽地的范围越缩越小,朔月彻底消失了。
望圆退了退,又退了退。
一直退到浴室门口。他发了疯,朔月消失了,他狂拍浴室们。
“砰砰砰!”
“砰砰砰!”
他泛红的眼越发吓人,眼底一片青黑。整个人不可控制地发着抖。
“怎么了?”朔月拉开门,单手擦着发上的水珠,白色的睡衣本就显人如月光般清冷,如今,朔月声音温柔,更显人身量纤纤,无尽美好。
门开了。突如其来地开了。
望圆眼底的红还没褪去。
他直接摔进朔月的怀抱里。
“下雨天,打雷了,哥会陪着我吗?”
朔月被望圆这突然其来的一下,搞得措手不及。
突然的大动作,让连着吹风机的插头都从插座上甩了下来。
吹风机还没开始运转,就彻底结束了今天的工作。
朔月试图把挂在水池边大吹风机线儿往上拽拽,免得沾上了旁边的湿水。
但望圆只觉得朔月不理会他。
他双手一环,把朔月抱紧。
朔月的双手僵在半空中,抱上去不唐突,但是,下意识,他觉得这会给望圆不好的“默认信号”,也会让他自己越陷越深。
“朔月——”
“睡觉吧。”朔月还是忍不住碰了碰望圆的肩。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高了很多。
朔月的手渐渐搭不上他的肩膀。
“好。”望圆抱朔月抱得紧,两个人的身影在镜子前,格外的契合,就算下一刻融合在一起,也不为过。
反而还是绝对赏心悦目的。
“哥。我给你吹头发。”望圆拿上吹风机,拉着朔月就往床边去。
吹风机的声音有点大,朔月的脑袋温温的,但和还是在躁动的声音里,摸索到望圆藏在吹风机里的话。
“哥,我今天不酷。”
朔月知道这肯定是望圆说的。他从上到下,从头到尾打量了两遍望圆。
然后,突然无奈一笑。
“哥,笑什么?”望圆面上一僵。
朔月捂着嘴,摇头道:“给你拿袜子。”
这是独属于“性别未分化美貌时期”的朔月望圆,是他们俩的专属暗号。
那是很久很久前的冬天。朔月照顾望圆。
不穿袜子的望圆是没有资格上朔月的床的。
“我今天有点酷,没穿袜子。”那时候,这对美帝CP身上有这着同样的性别未分化的美。
美帝CP里,这大的不让小的上床。
小的没嘚瑟倔强多久,就开始用那张漂亮的小脸蛋怼着那个大的。
很快,小的跟大的根本对峙不了多久就败下阵来,转头风风火火地转身离开。
然后,在大的意料之中,小的一手一只袜子,屁颠屁颠跑回来。只为了上大的那位的床。
“哥,我今天不酷。”
“行行行,来睡吧。”
这是印象里的对话。
回忆本身就很美好。
正如人在幸福的感知总是后知后觉的,以至于,不清楚幸福在手指间,幸福就成了回忆中的幸福。这使得回忆中的幸福越发美好,就像是反季节的冬,反季节的秋,在凄冷中,让人心生偏爱,偏爱那年春、那年夏。
偏爱记忆中炙热真诚的春夏。
记忆中少年的热烈赤诚同样值得偏爱。
朔月私以为他会向前走,做一个称职的偶像,永远都不会困在虚无的回忆里,但是奈何回忆实在是过于幸福了,连忆起,都是好的。
他不爱春夏,他的幸福曾在冬日飞雪里。从今日今日的枯秋落叶里,飘进冬日雪籽里。
冬天的房门里。
朔月在认真练琴,琴声悠扬传荡在楼上楼下。
冬天的房门外,望圆穿着纯白色身羽绒服,脚上踏着双太阳花标志的拖鞋,就这么直直地站着。
陶哥见自家孩子呆在外头,过来问了句原因,生怕俩孩子闹掰了。
“我要朔月陪我睡。”望圆倔着个脑袋。
“朔月,这小子喊你呐。”陶哥朝里头喊了一声。
里头,琴声有过那么片刻的停顿。
“来了。”
望圆见状,忙拽了把陶哥的羽绒服,羽绒服后头的帽子上,掉了望圆一手的黑绒毛,他瞪圆了眼:“诶呀,你不要影响朔月弹琴。”
陶哥戳了戳望圆:“你小子!工资拿来了,得赔我一身羽绒服。”
望圆皱了下眉,气得不行。
朔月听到门口的动静,也没耽搁,打开门后,看到的就是面面相觑的两人。
“呆着干嘛。你别冻着。”朔月问。
望圆先朝朔月告状,他朝陶哥指了指:“哥、陶哥要扣我工资。”
朔月在这,刚好给给他壮胆。
朔月面带微笑,拉过望圆,护到身后:“陶哥,怎么小孩的工资你都要。”
等望圆进了屋,朔月也不练琴了。
……
“哥、我不要睡边边上,我要睡正中央。”那小的机敏道,“我要跟哥抱在一起睡,冬天真的太冷了。”
小时候的朔月抱着望圆:“这个冬天确实难捱,实在是太冷了。”
小的说:“冬天很快就过去了,哥抱我抱得紧一点就不冷了。”
大的拍了一把小的,在他的后背上捏了捏,说:“你是蚯蚓吗?春天还没到就扭来扭去地翻土。”
小的辩解:“我可不是蚯蚓。但哥你是小熊猫。”
这阵子,网上掀起一波动物塑的热潮。
大家公认朔月为小熊猫塑,因为朔月实在是太可爱了。望圆也常拿这点儿揶揄朔月。他也觉得朔月很像小熊猫。
大的把被子卷走。
小的要把被子抓回来。
“哥、我要进来。”小的一改往日的骄纵,软下声音来,似是被严冬冻得瑟瑟发抖了。
“来,进来。”朔月宠溺地掀开被子来。
【曾经再轰轰烈烈的美帝CP,到头来,也只落得一个不体面的下场。】
【真是可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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