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送回云家的消息没迟,四叔公在朝堂上被诬陷时只想自证,二叔却联合钟丞相反将永王和镇国公一军,自此,皇帝和百官眼中,云家已被划入成王和钟家的阵营。
云洄还想着将来该怎么办,一回府,碰上个意想不到的人。
她祖母从佛堂出来了。
近十年来头一次。
为了她失踪的事。
二儿子和长孙女不和,云老夫人一贯都是责怪小辈不敬尊长,对她从来没多少好脸色。
这次明明又惊又怕,担心地吃不下饭,念不了佛,也只在见到云洄安然的那一刻红了下眼,瞬间又绷上了脸。
云洄又是感动又是想笑,恭恭敬敬问安自省。
然而身体劳损难掩,行止之间,云老夫人似乎看出了端倪。
是夜,方嬷嬷亲自来为她备浴,送来的衣物下藏了药膏。
看那药膏果真被用了,方嬷嬷惊得晕过去又吓醒,匆匆回了佛堂一趟,又过来传话说云老夫人明日要云洄陪着去郊外佛寺上香还愿。
云洄应下,嘱咐丫鬟把煮好的两碗安神汤给方嬷嬷带走,大被蒙头睡去。
身为云家长女,生来便背负着家族的责任,这是一生的荣耀,也是一生的束缚。不过在另一些方面,又比普通女子要自由一些。
云家祖上多得是招赘、和离、再招赘的女儿,对贞洁一事并不会看得比天大。
不过,世俗的严苛标准之下,她是绝对做不了成王妃了。
翌日,云老夫人神色复杂,拽着云洄上马车,往郊外佛寺去。
长路漫漫,云老夫人几次看向云洄,都欲言又止。
云洄心不虚、脸不慌,被马车晃着晃着,开始打瞌睡。
不知走了多久,马车忽然停住了。
车夫和侍卫在外头大骂,“真晦气!你们就不会看着点儿吗?”
掀开帘子,云洄看见一个酷似永王的人被裹进草席,想到某人,她不由地心揪了一下,探头想再仔细看看那张脸。
车夫怕她被吓到,歪了身子挡住她的视线,“大小姐您别看,都是些晦气的东西。”
几个敛尸人陪着笑,用力拖走连缀的几捆草席让开路。
马车经过时,云洄听见他们在抱怨。
“真是的,这几天都死了多少了,还,还都长得一样,怪吓人的。”
“嘘!这可是永王府的活,你小心祸从口……”
“几个死人而已,你怎么心神不宁的?”云老夫人狐疑地看向她,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啊,有,有吗?”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她此刻的慌乱,的确是为一个细作。
云洄知道,祖母带她来佛寺,是有些预谋的。
云老夫人带她还了愿,就拉着她一座座大殿拜,不止拜佛,也拜大殿里云家先祖的牌位,每拜一次,她都能诉说那位先祖的辉煌。
她从前并不知道,祖母的记性竟然这样好。
或许祖母多年来只肯把自己困在侯府里的佛堂,也是因为记性太好,不愿看见云家如今的“败落”。
一个说,一个听,一同拜到晌午,在去寺庙饭堂用斋饭的路上,云老夫人终于说出了最后的话。
“祖母知道,你和你四叔公的想法一样,可现在你四叔公也妥协了。”
“身为云氏长女,有些事是由不得自己做主的,尤其不能让儿女情长误了家族。”
“商人以信立世,以名闻世,既然当初定下婚约,就必须要履行。”
云洄只听着,不答也不应。祖母不知道,她和她来寺庙,也是有些预谋的。
“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云老夫人说的口干舌燥,回头只见孙女低头不语,没好气地先走一步,进饭堂想先讨一口茶。
刚一踏进,迎面飞来一个馒头。
方嬷嬷护在云老夫人身前,侍卫及时来到,一刀把馒头削成两半,喝道:“什么人?竟敢冒犯侯府老夫人!”
又有一个馒头袭来,斜打在云老夫人脑袋上。
扔馒头的是个纨绔,坐着家丁,踩着老僧,满脸的不屑,“满京城的侯府,还真没几个是小爷惹不起的。”
他上上下下扫了云老夫人好几眼,“没见过你啊,这年头,还真有人穿两件锦衣就敢冒充权贵。”
家丁们附和着哄笑一片,僧人和香客敢怒不敢言。
云老夫人气得差点儿厥过去,云洄适时进门,“钟小少爷在家中也是这般对待长辈吗?”
一群人止了笑。
家丁不免惶恐,“少爷,是云大小姐,难不成还真是裕昌侯府的老夫人?”
钟勉权衡一番,把馒头一扔,老僧一踢,翻窗而出。家丁们紧随其后,看了眼云洄等人所在的门口,挤着从窗口翻出去,一会儿就没了影。
云老夫人缓过气来,亲自去搀扶地上抚着胸口咯血的老僧,不敢置信道:“惠智师傅,那恶徒真的是钟家的人?钟丞相满腹经纶、渊渟岳峙,怎么会有这样的儿子?”
惠智师傅含泪点头,旁边有小和尚愤愤不平。
“他每个月的这天都要替丞相夫人来上香,上完了香,就问饭堂要肉包子,说给了那么多香火钱,连个肉包子都吃不上,可,可我们这儿是和尚庙啊!”
回程路上,云老夫人的脸色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云洄趁热打铁,“祖母说商人以名闻世,绑上钟家的不良名声,云家的后世子孙又该如何立足?”
祖母没接话,但显然对二叔描绘的家族美好未来有了疑虑。
走到半路,下起了暴雨。
百姓专挑初一十五上香是有道理的,旁的时候,客栈少有开门迎客的。
侍卫跑了不少地方,才找到一家有热水和饭菜的客栈。只是,靠近乱葬岗。
“我云家的人走南闯北,什么没见过。”
云老夫人并不在意,领着众人住了进去。
夜半雨停,云洄在屋内望着窗外黑漆漆的夜,想起白天见到的那张脸来。
全无睡意,一阵烦躁。
他应该,没那么倒霉吧。
辗转无眠至天亮,云洄带上两个侍卫,往乱葬岗走一趟。
没等踏入其间,有人在身后叫住了她。
两个侍卫惊疑不定,赶紧见礼,“参见永王殿下。”
一大早的,大小姐来乱葬岗闲逛,永王也来乱葬岗探秘?
云洄却一眼确认,那不是永王,是……木枭。
“永王”要侍卫先退下,两个侍卫看了眼云洄,她点头应允。
侍卫走远,木枭来到她面前,蹲身用衣摆为她擦拭鞋履。
男女有别,云洄却没在第一时间后退,她回想起“三日醉”期间,他日日都会如此,竟是让她习惯了。
起身后,他认真道:“小洄要找人吗?你不用进去,我可以帮你把它拖出来。”
云洄忍不住嘴角抽搐,“不用了,怪渗人的。”
想起昨日那几个敛尸人的话,她抓住这人的衣襟把人拉低,低声问:“是你,把永王那些替身都杀了?”
“还有永王。”他补了一句,握住云洄发颤的手,笑道:“这样,你就只有我一个人可选了。”
“我们去归州吧?”
“我们?”
云洄看向不远处的客栈,声音轻得仿佛风一吹就会散,“可以吗?”
急流勇退,真的很不容易。
“当然可以。”
自打上回,在云家和钟家的合围之下折损了镇国公后,永王开始收敛锋芒了。
听说大皇子即将回宫这日,竟然向皇帝请归封地。
皇帝喜上眉梢,却没有立即同意,而是挑个日子召见了太傅、裕昌侯和云洄,因为永王请归的条件是要皇帝赐婚云洄和他。
成王前一天得知消息,曾在御书房外跪了一整天,始终未得召见。
皇帝给的暗示十分明显,不仅要改云洄的婚约,还要云洄把云家的大半家财带回族地睦州,俨然是要削弱成王的实力,为大皇子铺路。
从御书房出来后,四叔公的驼背减轻了,好像身上背负的大山被挪去大半。
二叔匆忙去找钟丞相商量对策,云洄看着他越来越远的背影,发现自己也没有来之前想的那么高兴和轻松。
白发苍苍的四叔公轻声安慰她,“人事已尽,天命,随它去。留得青山在,已经很好了。”
云洄搀扶着他出宫,“您不是一直想回族地看看,不如跟小洄一起回去一趟?”
老太傅望向了远方,像是透过万里孤云,看见了久别的故乡。
他眼中含泪,缓缓摇头,“京中局势越来越紧张,四叔公得留下来庇佑家族。”
大皇子归来的同一日,皇帝为云洄和木枭主婚,隔日,离京往归州去。
完结!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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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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