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子屏底框上的时钟秒数在不断跳跃,距离第一条规则上标注的0点越来越近。
“其实,不仅是物资短缺的问题,还有入夜之后那些该死的东西更让人绝望。”
大海低沉的话语将陆嘉禾的视线从屏幕上拉回帐篷里。
大海放下门帘,外面的世界再次与他们隔绝。
“零点一到,会有一班列车停靠在站台,车上会下来一些东西,一直持续到早上八点。”
“那是专门吞食人类恐惧的异形生物,只要别被它们骗出帐篷就可以安然度过这一晚。”
作为过来人的大海给出了他的叮嘱,但那之中寥寥带过的内容却能引发无限遐想。
胖子搓着手臂叫了起来,“这里玩的不是末日求生吗?怎么还搞百鬼夜行啊。”
“怪物泛滥也是人类灭绝的原因之一,这确实很末世求生。”大海讪笑着,试图说得轻松有趣,但并没有起效。
胖子觉得离谱,“嘿不是,那这算什么人类生存基地,是怪物的储备粮仓吧!”
对于怪物来说,一打开车门就是进入自助餐厅,放题任吃,一口塞俩,绝对管饱。
陆嘉禾想到第二条规则,便问道:“那车上要求得有一名乘客是怎么回事?”
“就当是献祭吧,不能让它们空车离开。”大海想起什么,“不过你们算幸运的,今晚的祭品不用抽签选了,「指挥官」已经定好是那个地中海了。”
大海一脸寻常说出庆幸的小事,胖子反而更为震惊,“抽签选祭品?”
大海点点头,“嗯,最开始没人愿意去,最后死的人会更多。现在有自卫队来维持秩序,公平抽签选一个人上车,只要一个人死就好。”
“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不早说!”
胖子抓起大海,疯狂摇晃着他,而大海被他摇得东倒西歪,脸上依然乐呵呵地傻笑着。
“因为胖哥你过了今晚肯定会加入自卫队的。进了自卫队就不用抽签,所以也没什么必要和你提。”
“狗屁,我才不会被你小子忽悠呢!”
胖子虽然嘴上这么嚷着,但等将近零点的时候,见到大海整装待发,他也放心不下。
“……电是通的,洗漱等时间过了可以去左边尽头的厕所里,现在男人少,也不用排队。你们三个就在帐篷里待着,切记千万不要出去。”
交待完该交待的事后,大海拉紧半指手套,随时准备爬出帐篷。
“你干嘛去?”胖子拉住了他。
大海解释道:“自卫队的任务。晚上要在外面负责巡逻,防止胆子小的人吓得跑出去。”
“我和你一起!”
胖子说得果断,虽然心里觉得他真是嫌命长,但也依然会和以前一样同他并肩作战,
大海没有拒绝,脸上的笑意更加明亮,“太好了,胖哥你那几招对付它们特别有效。”
“行了行了。”
胖子受不了他那样真心实意的窝心话,急忙把他推出帐篷外,随后看向还待在里面的两个后辈。
“这个你们拿好。”
临出门前,胖子把一直硌他屁股的东西掏出来,交给留守在帐篷里的陆嘉禾和纪瑞年。
那是之前从商店里兑换出来的对讲机。陆嘉禾在上一个门里还给他之后,他还是留了个心眼没收起来,心想着万一派上了什么用场呢。
“我们出去了,有事对讲机联系哈。”
胖子又煞有介事留下一句叮嘱,随后掀开门帘,紧跟上大海的步伐。
两个大块头离开之后,帐篷里一下变得开阔了很多。
陆嘉禾坐在纪瑞年旁边,摆弄了一会儿手上的对讲机,忽然转头说道:“不担心他们吗?”
“嗯。”
“你没加入自卫队吗?”
“嗯。”
“就不怕下次抽签成为祭品?”
“嗯。”
在大海出去之后,纪瑞年异常安静,远没有大海在时那么主动活跃。陆嘉禾每问一个问题,他的反应都很冷淡,只会敷衍又含糊地应一声。
陆嘉禾看着他,雌雄莫辨的面容隐匿在光里,垂下的眉眼只会盯着对面的被角,并不会慷慨分出一点注意力到他身上。
不知怎么的,陆嘉禾忽然能体会到S的感受。他现在看纪瑞年,就像S在看他,无语中又要绞尽脑汁去想该怎么骗取对方的信任。
陆嘉禾不擅长应酬,很快败下阵来,直言道:“我看起来是个坏人吗?”
这话一出,纪瑞年终于有了点别的反应。
他瞥向这个端正老实的男人,冷冷说道:“外面很快就会变得很吵,你安静点。”
纪瑞年脸上堆满对他的嫌弃,和刚进来时在人前的那份拘谨模样截然不同,简直是判若两人。
陆嘉禾闭紧嘴巴,在有经验的前辈面前,他向来会做个安分的乖小孩。
此刻,时间逼近零点,帐篷外面已经没有人聚集,狭小的空地上只有携带武器的男人们来回穿梭,时刻提醒基地里每一位居民千万、千万不要离开帐篷。
当电子屏上的时钟整齐跳成一排相同的数字,车窗一片漆黑的列车准点到站,悄无声息地出现在站台玻璃后。
“前方到站「庙王村」,左侧车门将会打开……”
熟悉的双语播报穿过车门和防护玻璃,清晰地回荡在死气沉沉的站台里。
两声嘀嘀的提示音过后,所有车厢的车门哐啷一声同时从中间向两侧推开,生锈掉漆的门框下泄出带冰碴的白气,跟随缓缓打开的车门一起翻涌进站台。
“啪滋。”
站台上的吸顶灯在车门大敞的那一瞬间全部熄灭,可见的光源就只有车厢里老旧暗黄的壁灯,但无论是谁都不会想要去直视车厢内部。
陆嘉禾坐在帐篷里,能明显感觉到篷布上不再透光,眼前那一盏无线应急灯明亮得刺眼。
他下意识伸手把显眼的灯关了,和纪瑞年一起沉默在静谧的黑暗里。
他们的帐篷就紧贴着站台玻璃门,从列车上传出的声音在此时格外尖锐。
“哒、哒……”
女式细跟高跟鞋和冰冷瓷砖地面交织摩擦,头戴红色网纱帽的高个子女人带着寒气从列车上走出来。
她是中间这节车厢下来的第一位「乘客」,身穿紧身红裙,步姿婀娜,帽顶几乎擦着天花板而过,帽檐下的黑纱遮住大半张脸,未被挡住的红唇鲜艳如血。
女人步履不停地往前走,即使站台上堆满密密麻麻的帐篷,她也依然抬脚径直踩过去。锋利的高跟鞋压弯帐杆、刺穿篷布,等再抬起来时又呲啦一声扯坏了篷布,一脚踢倒帐篷。
帐篷里的人吓得不敢说话,随着帐篷翻倒而摔在了旁边的帐篷上,就像多米诺骨牌一样,边上好几个帐篷在连锁反应下都被碰得东倒西歪。
可那些待在帐篷里的人纷纷咬牙不出声,只有跌倒时会忍不住粗喘气。
就在大家以为只要忍过去就好了的时候,红帽女人忽然停下不动,两米多高的大个子弯折成90度,随后缓慢转动脖子看向离得最近的帐篷,从篷布裂开的缝隙里和抱作一团的两个女人面面相望。
女人们穿过篷布上的裂痕和外面的怪物对视,在那一刹那,她们屏住呼吸,竭力清醒地克制住想叫出声的冲动——那面网纱上每一个孔后面都有一只眼睛,就像苍蝇眼一样密集,每一颗细小的眼珠转动聚焦在她们身上,宛如步入恐怖又恶心的昆虫万花筒。
「啊——」
怪物红唇大张,上下颚长满一排又一排密集的牙齿,而在锋利螺旋的牙排深处,超频音波无声地穿透耳膜进入人的意识里。霎那间,围在周围的人类感觉耳内一紧,像是有真空机堵在耳朵上用力抽吸,要把耳膜、脑髓统统吸走一般刺痛。
陆嘉禾待在附近,没听到什么声音就感觉扰人的虫鸣声冒在脑子里,接着他捂紧耳朵,防止耳膜被震到爆裂。
但是和怪物面对面的那两个女人就没他那么好的下场。她们直面上怪物的攻击,耳朵鼻子里流出殷红的鲜血,根本来不及开口尖叫,内心的恐惧皆被身体上的痛苦所替代。
然而,这只是第一位「乘客」,接下来才进入真正的狂欢之夜。
爆裂躁动的嚎叫、不像是人类的脚步声、野兽般粗重的喘息、四处逃命的尖叫呼喊……各色声音在同一时间从帐篷外席卷而来,一场惊悚惨剧正在上演。
嘈杂又吵闹的声音压迫他的神经,浑身就像被按进深海里一样,胸闷气短。
陆嘉禾动了动,试图调整坐姿,但坐在旁边神经紧张的纪瑞年却急忙抓住他的手臂,稍长的指甲紧掐进皮肤,手指僵硬地停留在他手臂上,掌心里都是细密的湿汗,就连说话的尾音中都夹杂着强忍不住的颤抖。
“千万别出去。”
听到这个明明很害怕却还要故作坚强的家伙的叮嘱,陆嘉禾抬起手,将抓在手臂上的手放回它主人的腿上。
“只要不出去就行了,对吗?”
陆嘉禾低声向纪瑞年确认,目光始终注视着篷布上交错诡异的巨影——一会儿有竹竿般的身体上顶着多个人头从帐篷前走过,一会儿又出现数条触手飘摇飞舞……
纪瑞年闭上眼睛,屏住呼吸上下用力点头,只要再忍住这一晚就又能多活一天。
但是陆嘉禾却清醒得很,他皱起眉嘀咕道:“那些玩意儿不会破坏帐篷进来吗?”
因为一直处在恐慌里,纪瑞年紧张得大脑一片空白,只知道谨记海哥的叮嘱,从没想过「我们不出去,外面的东西就不会进来吗」这种事。
纪瑞年猛地睁开眼,又抓住了陆嘉禾,似乎这时候触摸到温热的人体能让心里好受一点。
“不会的,以前从来没有发生过。”
纪瑞年强装镇定地摇摇头,用之前的经验来说服不安的自己。
陆嘉禾没有往下问,看他这样子就知道他一直都缩在这里熬过一夜又一夜,并不清楚外面是什么情况。
该说是帐篷并不会成为那些怪物的目标,还是因为外面有大海在保护这间帐篷?
陆嘉禾心想着,视野忽然变得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他以为是自己失明了,但其后才发现是帐篷里微弱的光芒被全然吞噬,有一道庞大的身影站在门帘后堵住了外面的光,只有影子边缘有一圈模糊的光晕在告诉他——外面来东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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