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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剖心

1.

道人羡渔子面前摆着一把尖刀,刀柄旁是张绘了人形的符箓,符箓挨着雪白的棉纱绷带,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将止血散放于最后,抬起明眸盯着羡渔子瞧。

“剖吗?”

羡渔子点头:“剖吧。玉不琢,不成器;心不砺,怕要毙。”

他们商量着要剖的,是羡渔子的“道心”。

零墟诸派修道者有小成后,体内将育两心,一为原初之“道心”,二为进取之“精心”。若将修道之路视为无垠巨海,修道者为船,那“道心”就是支撑船身的龙筋龙骨,“精心”就是送船远航的帆布桨楫。

今年是羡渔子修行的第四百载,将破昙元,跻入大成。其“精心”自有形后,一早被他剖离出体,以符箓赐了人躯,化为少年护法,随羡渔子周游修行。羡渔子名之曰“童明”,取“旷若发童蒙”意,童明外表仅为少年,却心思缜密、老成持重,正与此名相称。

旁的道人皆同修两心,羡渔子偏偏三百五十年来只有“精心”化僮,“道心”仍在体内,被层层凡胎包裹,如今竟成“大患”。

“剖吧,”羡渔子下决心似的重复一遍,“刀!”

童明将刀递来,似乎觉察了他的犹豫:“几百岁年纪了,不至于怕疼吧。”

疼倒不怕,只是有些忐忑。

羡渔子拉敞道袍,赤了上怀,逆转刀刃,照心口闪电般割下。破肤断肉,随鲜血涌出的竟是半个拳头大的淡粉肉坨。伤药和绷带已被童明按在刀疮之上,羡渔子忍痛剥去肉瓣封膜,露出水晶般透明的灵胎。

将符纸盖在其上,捏决做法,犹如仙气吹胀了乾坤袋,绘好的人形竟活脱脱跳跃而出——一个十来岁的女孩伸展四肢,揉揉惺忪睡眼,对两人粲然而笑。

“羡渔子,好久不见!”

她童稚年纪,眼神清澈,一派天真,与三百年前初见别无二致,却惹得羡渔子和童明齐声叹气,想起初次剖道心的场景了。

他的“精心”踏实严谨,孜孜不倦,奋勇争先,这让他道法速成,先于同侪,料想“道心”亦必不凡,可他自剖后才知,那是一个多么纯粹和柔弱之所在。

心中无他,唯诚与善。

道心之纯粹,无憎无怨无贪无邪,简直千载难逢万中无一,可纯粹不能遮风挡雨。羡渔子亦不忍让道心蒙尘,还之于体腔,以**凡胎和童明之术法护其沉睡。

转眼已过三百载,今已不得不剖了。

他将破昙元,闭关修炼时,精心会因进取大炽,若走火入魔,必然伤及道心。道心柔弱,难助破关,须以尘世历劫之法修来三层“护光”,才能抵挡精心攻击。

“乐极,”他三百年前曾为道心取好了名,今日才有机会唤她,“我将派你去尘世修习,你不必害怕,童明会在灵识中帮你。你要尽快修得三层‘护光’,回来找我,我们共破昙元。”

羡渔子说这话时忧心忡忡,乐极却不知前路风险,只为重得启用而开心。

“为道子分忧,乐意至极!”

——

2.

拿走备好的钱银和行囊,乐极迫不及待下了恒明山。

羡渔子用术法弥合刀伤,左思右想也不稳妥,决定悄悄跟在乐极身后。

一行三人,一个蹦蹦跳跳满目新奇,两个鬼鬼祟祟忧虑不已。

恒明山景致迷人,却不太平。少雨歉收三年后,良民也被逼成了匪盗,深山中农田颗粒无收,唯有出山打家劫舍。山外仅一条小河,干旱初期供人肩挑背扛,抬水救苗,现在好了,几伙强盗占水为王,杀生宰客,兽走留皮,雁过拔毛。

想过河去?要命者出财,要财者出命!

河中沉尸一多,成了远近闻名的阎王殿,乐极哪知前因后果,走了数十里山路,好不容易见到船渡人烟,跑至近前招呼道:“船家,几时开船?几钱渡河?”

匪头子见她是个女娃娃,料想啃不下几两肋肉,索性闭眼不理。乐极暗道奇怪,转问下家。余匪关张久矣,细食不挑,道句“三文”,哄得乐极高高兴兴上了贼船。

小船不大,除乐极外,还载着一对夫妻、一位老妇。船夫撑篙离了苇汀,夫妻郎情妾意,那老妇就拉着乐极闲聊,问她家在何处,小小年纪出门为何。乐极毫不设防,直言家在恒明山上,主人乃山顶道羡渔子,如今辞家往尘世修行,练出三层“护光”保佑道心。

出门在外,面子是自己给的。老妇摸着她的头发,对旁人和蔼笑道:“这孩子聪明,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小船悠悠,驶到河心,见四周无人,船夫终于脱了伪装。将长篙一横,突然不走了,反从船尾抽出一尺来长锈迹斑驳的杀鱼刀。

不给钱,不开船,一刀斩首,再把人扔进河里去,葬了虾蟹鱼鳖。给多少钱?三文?不不,这回要十两!缺一个子儿挨一刀!

乐极哪见过这阵仗?眼瞅小媳妇吓哭了声,老妇人抖如筛糠。那夫郎忍不得气,奋起反抗,劈手夺刀,却被悍匪杀鸡儆猴地抛入河中。呼救两下,脑袋直接沉到漩涡底了,吓得媳妇一边嚎啕,一边掏出所有家当首饰。

乐极被刀指着,符箓糊就的身躯毫无反抗之力,沾了河水只能沉底,唯有压下怒火,祭出十两银子保命。

最后轮到老妇,她可真是一穷二白,哭得惨惨戚戚。

“吾儿少亡,吾夫早逝,三文都是卖针线凑来的,哪里还有钱呐!”

悍匪不为所动:“没钱?那就河里见!”

老妇被抓到船边,哀嚎挣扎,老拳挥舞,晃得小船几近倾覆,也让众客心惊胆战。乐极不忍,出言喝止:“她那十两我来出,拿了钱,快放人!”

悍匪犹不满足,重新拿刀指着她:“还有吗!”

乐极气急败坏,也是她经验不丰,竟傻乎乎脱口说出底线:“我一共只有五十两!都给你二十两了,怎还贪得无厌呢?”

这个身携巨款却懵懂的小孩几乎让悍匪笑出声来:“五十两全拿来!否则一刀把你砍了,丢进河里,银子照样是我的!”

做了俎上肉,也意识到说错了话,乐极交出银子,忍气吞声,心中盘算登岸后如何报复。

报官吧。胆敢杀人劫财,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船靠了岸,悍匪还貌似宽宏道:“上天有好生之德!我拿了钱,就不杀人,别怨恨我!”

乐极迅速拉住老妇和小媳妇,劝她们随自己去衙门报案。那小媳妇挣脱了她,呜咽着跑了,老妇则长吁短叹。

“群盗为患,官若有用,贼也不会猖狂啦。我去不得,家中还有孙子等我,饿了好几天。”

见她抬手拭泪,袖口几乎磨成透明,乐极暗叹一声,知道强迫她去也没用了。可这五十两银子、一条人命,难道白白不予追究?

她不甘心。就算没有旁证,自己也要告上一告。

记得老妇一路自称饥饿,乐极便将行囊中食物留下,打听了路,往城里走。没走几步,忽听有人唤她,转身一看,原是那老妇颤颤巍巍跟了过来。

乐极喜不自胜:“你改主意了?要随我去了?”

不是,老妇是来打秋风的。

“丫头,我孙子和你一般大,如今衣不蔽体……”

澄澈道心,与人为善,相信若是羡渔子和童明在此,也会这样做的。

乐极二话不说,取出备用衣物,正欲慷慨相赠,忽有一只手拦在两人中间。

回头望去,手的主人是位虬髯男子,穿着打了补丁的旧袍,一只手挡着老妇,另一只手牵着马,他不由分说地将乐极拉走,附耳道:“这婆子恶名昭著,不要信她。”

乐极还没反应过来,手中衣服已被老妇扯走,只留给她匆匆颤颤跑开的背影。

“什么意思?”她问虬髯男子,“你是谁?”

对方凝眉叹道:“你这娃娃这么小,家人怎放心让你独自出门?岂不知方才落了贼人自导自演的陷阱?”

——

3.

虬髯者自称马贩,牵了五匹马欲往城中卖,路过码头,目睹全貌。见乐极懵懂无知,忍不住出言提醒。

“那老妇、夫妻和船匪,是一伙儿的!在这河上做抢劫营生两年多了。”

不会吧!乐极惊诧:“可匪徒杀了人,抛尸河中啊!”

“让你们放弃抵抗的戏码而已,船匪极熟水性,假意杀人,在你看不见处,男子已泅走了。佯杀老妇,也为引你恻隐,帮她出钱赎命。你年纪太小,看不分明,我若不拦着,非要被人骗个干净不可!”

乐极恍然大悟,为时已晚,回头看去,船与人皆无踪影了。如今行李中只剩水囊与一双鞋子。

下山半日,钱财两空……她只觉胸口烦闷,四肢酸痛,似乎从不知名处裂开一条细缝,沿着周身缓缓蔓延。见她可怜巴巴,一脸颓唐,虬髯者好心载她骑马进城,请她吃了碗阳春面。

不能碎,不能碎。乐极反复告诫自己,身上肩负着的可是羡渔子的未来,道心怎能轻易碎呢?

这世上还有好事啊!至少还剩双鞋子。这世上还有好人啊!不仅帮她脱险,还请她吃面。

这么想着,酸楚渐消,乐极重新考虑报官之事。

“你要报官?”虬髯者道,“且不说能不能成功,光是讼费就要二两银子。不分青红皂白,先打五十大板!”

真是没钱寸步难行,乐极道:“我典了这双鞋吧。”

“那值几文钱?”虬髯者道,“这样吧,你帮我卖马,卖得了,讼费我出。”

羡渔子曾说过,有债则偿,无钱偿力。能用劳力换来讼费,让乐极重燃希望。

好,就这么干!

她人虽小,力气却不小,牵马扛料忙了一日,至夕阳落山,马卖得仅存一匹。虬髯者告诉她,这匹马早有人订啦,只要随他送完这单,讼费就可当面奉上。

于是乐极被扶上马背,由虬髯者牵缰行往街巷深处。路过打烊的茶楼酒肆,点灯的屋舍院落,人渐渐多了,音乐渐渐起了,笑声渐渐迷人了,美女如燕,热络地呼唤虬髯者驻足,但他不曾停下。

终于,周围又没了人,他在一处大宅前找到了等候的男子,袖中定好乾坤,那男子凑近验货,眼睛不看马,反倒打量乐极。

“十来岁的娇花。”虬髯者说。

“可有家人?不想被闹,麻烦。”

“一枝独秀。你若不放心,关起来养,不叫别人知道。”虬髯者答。

男子迟疑,围着乐极来回踱步:“去年这钱,我够买俩。”

“马也送你罢!”虬髯者大方地一锤定音。

饶是乐极再懵懂无知,此刻也听明白了,不可置信道:“你这是要卖了我?!”未等对方像船夫那般先发制人胁迫,她连忙翻身下马,仓皇逃跑,却被虬髯者一把抓住脖颈。

“吃香喝辣,穿金戴银,丫头有甚不满?快随少爷回家去!”

“我不!我不!”

别看乐极人躯是个小孩样,本体毕竟修炼几百年,力量丝毫不弱,几番挣扎下,硬是将手腕脱了掌控,转身一记手刀劈上马臀。那马吃了一惊,前足蹶在虬髯者胸膛上。

趁夜,趁乱,乐极没命狂奔,身后两人唤来家丁没命追赶。她跑过灯红酒绿的烟花巷,跑过阒无一人的长街,跑过丛深林茂的郊野,纷乱的步伐终于被她远远甩开了。

精疲力竭,痛不欲生,乐极找来一块大石,抱膝藏在其后。

怎么、怎么都是骗子啊!

羡渔子让她修行,可入世第一日,遇见的所有人,竟无一个好心肠!

悲愤涌在心头,久久难以平复,她摊开不断颤抖的手掌,痛楚之下,感觉皮肉将要绽开……

……

“不好,她要碎了。”黑暗中的童明提醒羡渔子,“你道心太纯,从前又护她太甚,这么下去不是办法……”

不消他说完,羡渔子当即显出身形,蹲在乐极面前。

“哭可以,先别碎。”他道,“是我考虑不周,我带你去个地方吧。”

脸上泪痕犹在,还没反应过来的乐极就被羡渔子道袍一卷,抱在怀中。仙决诵罢,凭风而起,长发飘逸的道人带着两位心僮,向自己的宗门疾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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