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杨盛曦的好友在侧,一定会明白她为什么打这个招呼。
与很多人家不同,杨盛曦这个小女儿在感情方面并没有太多的束缚,唯一的要求就是谨慎为自己定价,以及不能把情感交流和婚姻混为一谈。也许世间向来有无相生,家庭的宽松反而让这小公主有了隐秘而强势的自我管控。
她坦然于自己的好色,时有像一些圈中人那样用钞票铺满男人的肉·体,以佳酿浇塌他们高昂的顶毛,好整以暇地观看某些在外界自以为女性主宰的雄性动物满脸贪婪地跪伏舔食她鞋尖横流的金汁玉液,当然,她也曾为了某个瞬时的光影或感觉而和一人发掘甜蜜,但从未让聊为一观的雕塑欺身而上,或将自己的心灵交付于一段不确定的娱乐剧情。多数时候,她乐见于被说成“保守”。
谢闻希当然好看得稀罕,这不是说他的面容精致到多么无可挑剔,在杨盛曦去过的一些地方,还是有些工艺品能在五官上多少胜过他的,也不是说他的身材多么富有性张力,相反,中规中矩的身高和显得瘦削的纬度对于阅卷丰富的人来说不会有多少亮点。可对于那自然倾泻而出的贵气,杨盛曦实在不知道自己的荷包是不是过于干瘪了,又或者是自己对工艺品的审视手法其实已经由于眼前的艺术品而庸俗到愚昧贫瘠了?
这么想着,杨盛曦就看见男生稍带意外地看了下自己,然后笑道:“是在外面透风的久了,正想去里面吹点新风。”
“里头的人倒是想出去呢。”杨盛曦撇了撇嘴,顺着谢闻希刚才的视线看过去,正是一张明华社会学创建时期的老照片,于是问道:“学弟应该是新生吧?感觉你看着很小。”
“是呀,没想到第一个搭话的学长竟还是个小外交家。”
杨盛曦佯怒道:“这是拐着弯骂我自来熟呢!叫学姐!”
谢闻希哈哈笑了声,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小盒,捻出一枚包装上没有标饰的糖,轻轻撕开,将脂玉色的糖吞进口中滚动了两圈,然后把塑料纸放进了口袋,徐徐道:“‘长’这个字表达的是对学业上先一步的尊敬,和学姐相对的其实应该是学兄,只是父权制的潜移默化让人们不经意里把尊重专属于辈分高的男性,我不大喜欢这样的做法。”接着把敞开的小盒递向杨盛曦:“学姐能吃枇杷的话可以尝尝这个。我个人不排斥得体的自来熟,虽然我是比较社恐的。”
杨盛曦看了眼谢闻希,笑着哼了声,也捻起一枚糖,放眼前看了看:“这是农家自己做的?自己做的话,没什么添加剂,倒也不错”,说着撕开来一闻,放进嘴里,“这个味道调的不错呀!宣传宣传应该能很热销的。学弟以后也帮我买点呗,我可以帮忙推销。”
“一年就做那么点,够卖哪去?七味主料里,也就那白肉枇杷来得容易,更不要说制作当中的费心耗神。不是图它滋润,我都想停了我那份呢。”接着对杨盛曦道:“再不进去吹吹风,该被人说没新生的味道了。学姐这边透气。”便往回廊尽头走去。
杨盛曦看了看手里的包装纸,将糖在嘴里咕噜了一圈,嘀咕道:“这么神?”又看了看快要拐弯的人,喊道:“等一下!”
接着小步跑了过去,拿出手机冲谢闻希晃了晃:“加个联系方式吧我们!我这两年其实走的联合培养,在学校待的不多,学弟也是才来学校,我们能碰见还是很有缘分的。虽然我确实是因为学弟的气质形象想认识你,但我其实是个很正经的人,而且我们专业上也有关联,以后可以多交流交流,怎么样?说不定,还能一块参谋对象呢。”
“加!”谢闻希弯着眼,打开手机,点进了一只企鹅。
“杨盛曦。”
“谢文熙。”
等谢闻希走进会场时,主持人又走上了台,介绍着最后的环节。年轻人的注意力总是旺盛的,会场中每一个走动的人多少都会分润到一些目光,谢闻希也不例外。
循着对简历的印象,谢闻希很快看到了自己的班主任,走到他身侧,迎着抬起的目光,低声道:“韩老师,我是谢文熙。”
“哦,哦”,韩鉴站起身,似乎要说什么,又看了看主席台,然后指向一处空座,“先去坐,一会儿结束了等一下。”
班级并没有因姗姗来迟的新同学而骚动,只有座位周围一圈的同学克制地打了声招呼,把他拉进企鹅和微信里的班群、年级群,于是网络顿时燃起与会场截然不同的氛围。这两年微信在国内日益普及,越来越多的年轻人把绿泡泡当成了大人的标志,但在大学校园里,那只憨态可掬的小企鹅仍然有着不可取代的地位,除了因为漫天飞舞的通知和文件,企鹅领域独有的文化氛围也让人不能割舍。
“这回校草评选我们班有戏了。”一条来自校园墙的说说被转发到了1班没有班主任的班群里,照片里正是谢闻希刚刚进入会场的侧影。
“效率这么高的吗?表白墙不会是自己人吧?”
“极品alpha式omega是啥玩意?”
“又是想当富婆的一天……”
看着这些热情洋溢的话语,谢闻希有了一种很奇妙、很新鲜的愉悦感。
谢闻希没有寻常意义上的童年,天资上的不俗让家族对他倾注了额外的关注,而骨子里本就有些孤僻的他又自然而然地将这种关注转化成了高墙。不仅是跟同龄人玩不到一起,就连那个大不到三岁的同胞哥哥也对自己有排斥之意。除了知识殿堂中的精神奇观,能使谢闻希感受到友谊的也就是那些大了五六岁的“大朋友”,尽管在后者中的大多数心里,他们更多只是在宠一个聪明可爱的小弟弟。
随着谢闻希向家族出柜而后前往英国上学,又一路旋风般地取得了一等学士和MPill,谢家闻字辈的角逐也拉开了帷幕,那些儿时仅有的友谊也被埋到了更深的地方。嗜好孤独,又畏惧孤独,是谢闻希从十五岁开始日渐主导的心理。
比起追求更高层次的知识,更多的大学新生实际上把向往寄托在了新的生活可能上。那些因为家长、老师的管教不得不隐秘起来的热烈在这片似乎没有限制的广阔草场上奔腾为热烈的隐秘,视线扫过会场,年少的心语早就在许多不经意的眼神、动作里恣意宣扬。
有没有可能,在这谈一次恋爱?
社科部欢迎会在掌声中结束了,谢闻希和班主任韩鉴的第一次正式对话也在漫步中进行。
在看见谢闻希的一眼,韩鉴就知道他的家世肯定不普通,亮眼的高考成绩也证明了他的学习能力,如果能够利用好班主任这个身份的微妙优势,那么自己不仅可以多一名科研干将,还可能收获意外的资源,为之后的一些角逐增加胜算。毕竟不是所有的有钱人家都能真正接触顶尖学府的中高圈层,而自己背后同样有大树,拿捏一个学生不会是难事。
配合着演了出愉快的对话,谢闻希只觉得空气都浑浊了不少。正琢磨着接下来的步骤,舍长张宗凯兴冲冲地打来电话,先问了桌上的藕粉,又问他晚上的安排,原来是看宿舍人齐了,商量着聚个餐,还有另外五个同班的男生也会来。
镜湖校区在紫陵西片,距离老城中心差不多十八公里,离东江省近年着力打造的新区CBD则只有十二公里,四千亩的园林式校园和镜湖景区水陆相通,更显得用地大气。雄厚的科研力量和上乘的环境让省内不少一线企业也选择在这里设点,于是围绕着镜湖景区和明华大学,有充满烟火气的学生街,也有颇具格调的商业体;有流露年代感的小区,也有光鲜昂首的新楼盘;有百姓熙熙攘攘的内街市场,也有西装革履进出往来的地标写字楼。而明华大学就矗立在总能保有一点静谧的镜湖水岸,如一位朴素和蔼又超乎尘世的先生,凝视着过去与未来的融会。
看着普通的啤酒、烤肉、小龙虾,却是多少大学生和职场人的快乐。从西南山区过来的刘正雄酒量很好,就是容易上脸,三瓶啤酒下肚,黝黑的面皮就开始透红,一对黑眼珠却在酒气的熏染下隐隐透出精明之色。
满满倒了一杯,刘正雄举杯对谢闻希道:“在我们那小地方,我也算是有见点世面的,但来了紫陵,来了明华,我才知道什么是人物!谢哥,我什么都不多说,我敬你一杯,你随意。”
“快给我坐下,自己人别搞这套!”谢闻希笑骂了句,招手让刘正雄坐下,正要举杯回敬,发现空了,于是朝身边看了眼,边把张宗凯的小半杯酒拿过来就要往杯子里倒,边说:“多了我喝不了,直接用你的了。”
“别,你别被这酒桶哄着喝多了,喝点饮料够给他面子了”,张宗凯忙把杯子拿回来,先起身把橙汁提到谢闻希面前,然后给自己满上,对刘正雄举了举杯子,“酒我负责喝了,别仗着你谢哥没脾气让他喝酒。”说完,一口干了,大家都笑了起来,只有一个人的眼神浮现一丝晦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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