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听到了秦淮与周嬷嬷的对话,后是轻轻的关门声,红盖头下,本就紧张的孟藜,心跳不自觉的又加快了几分。
如此,手中的帕子也被攥的越发紧了。
约莫半柱香的时间过去,可房间里还是悄无动静!
孟藜心下犯了疑:“睡着了?”
本想着掀开盖头瞧上一瞧,可周嬷嬷交代过:大婚当夜,女子自己掀盖头,最是不吉利。
如此,她又忍了一忍。
况且,自己对世子的脾气秉性也不甚了解,还是谨慎些的好。
孟藜到平阳侯府不过半年,一直伴祖母左右。
世子刚回府不到两个月,二人见面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的过来。
只听祖母说,他十八岁便被委以重任派往金云城,一待就是五年,如今很得朝廷信赖。
孟藜见他这几次,都是一副清冷之姿,缄口不言,起初,孟藜以为他对这桩婚事心存不满。
可后来听祖母院中的下人说,世子自小便是这样,矜贵清冷,不苟言笑。
接下来发生的两件事,也确实让孟藜对他有些好感。
约莫二十多天前,她带着侍女百草去街市闲逛。
在闹市中,一小乞丐冲撞了他的马车。本以为世子会发怒,可他非但未责罚,还亲自下车了解原委,并让碧霄买了吃食赠予小乞丐,后上车离开。
又十多天前,二人在试喜服时,绣娘疏漏,将一根针遗落在了衣服上,不小心扎到了他。本以为他会责罚,他却摆摆手,淡淡的说:“无碍。”
也是那时,孟藜才将心中悬着的石头稍稍放下。
这门本就上嫁的婚事,她一直心存忐忑。
外祖离世前,曾同她说起过这桩姻缘,可因为门第悬殊,她和母亲并未放在心上。
直到今年春末,平阳侯府有人到临安寻她,当时情形窘迫,能有人救她于水火,已是感激不尽。
于是,便跟着寻她的人到了凤鸣都,住进了平阳侯府。
关于其他,她只字未提,能有个地方安身已经很是知足,旁的心思她不敢多想。
可上月初,祖母找到她说起了这桩婚事,并说世子也已答应,她才微微点头。
能有如此伟岸的丈夫做依赖,她也不必再做那漂泊的浮萍。
想着这些,心也稍稍安定下来。
*
外面寒风劲起,可房内依旧毫无动静。
怕不是真的醉酒睡着了?还是有其他不适?
担忧溢上心头,周嬷嬷交代的,她也就暂时放下。比起这些繁文缛节,若是真出了什么岔子可如何是好?
踌躇着,她小心翼翼的掀起盖头,看向房中。
四目相对,眼神交汇,一下子便看到了醉眠圈椅上正襟危坐的秦淮。
“你……”孟藜本想问什么,可对上那冷冽眼神时,竟一时语塞。
说实话,二人初次相见时,孟藜本就是有些畏惧的。
秦淮生的器宇轩昂,神色气质中自带孤傲和不屑,看起来,似乎让人难以近身。
所以,在看到他惯有的眼神时,她还是下意识的垂眸。
知他无事,孟藜方才的担心也暂时放下。
不过匆忙撩起的盖头,此刻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
燃的正旺的喜烛‘啪’的响了一下,她下意识的眨了眨好看的杏眸。
虽不知发生了何事,但从他的晦暗不明的神色中能察觉出来,心绪不佳!
是应付宾客太过劳累?还是喜宴上有醉鬼闹事?
她不得而知。
可夫妻喜结连理,应相携互爱。
于是,本不该主动的她,又觉得如此僵持下去不是个法子。
犹豫片刻,轻轻抿了抿唇,柔声开口:“世子……时候不早了,早些歇下吧。”
平平无奇的一句话,落到秦淮耳里倒是变了些味道:果然,还真是恬不知耻!
他眼眸轻抬,眸中骤然聚起猩红,搭在椅子上放松的手猛然攥起,只这一瞬间的变化,就让孟藜不寒而栗。
难道,他的这种不悦,源于自己?
孟藜深深吸了口气,觉得还是闭嘴的好!
垂眸下去,无辜的看向自己手中的帕子。
孟藜的一番神色落在秦淮眸中,倒不像是关切和退让,更像是女子惯会的一种勾引手段。
‘勾引’二字,又让他想到了方才信件中内容。
嘴角因为强压着的怒意,微微牵起。
面前的女子凤冠霞帔,面若芙蓉,丹唇微闭,一双杏眸看向人时,更是满含情意。一副看似温婉娇弱的皮囊下,竟然如此不堪?
想到这些,一压再压的怒气,终于爆发,他愤然起身,信步走了过来。
还未等孟藜反应,强有力的手指已经狠狠的掐住了她的下颌,迫使她抬起头来,看向自己。
头上的喜帕也随着她仰头的动作,瞬间滑落,将床上寓意美好的吉祥之物盖住。
孟藜没怎么看过男子的这类神情,她有些惧,以至于本能的眼眶泛红。
而秦淮看她这般楚楚可怜的模样,非但没有怜惜,粗粝的指腹揉搓着她的面庞,眼神中的怒意更甚。
他甚至可以想象,她这样娇弱的模样是如何与旁的男子在床榻之间缠绵……
“疼……”孟藜隐忍着从喉咙中发出了一个字。
她清楚的看到,秦淮漆黑如墨的眸子里闪过了很沉的愠意。
就算孟藜再未经过世事,可她也懂,这不是疼惜,是一种嫌弃,是来自高位者的审视!
因他常年习武,手上力道极大,孟藜被掐的生疼,眸中隐忍着的泪水,变成了泪珠从眼角滑落。
‘吧嗒’一下落在了秦淮的手指之上,滚烫灼人。
他重重的将手甩开,厌恶的别过头去,迅速转身。
还未等孟藜那句‘世子这么做究竟是为何?’问出口,秦淮扔下一句:“我睡软榻!”离开卧房。
孟藜怔怔的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泪水模糊了双眼。
她做了什么,他为何要这般待她?
难道真如碧玉院中婢女说的那样,秦淮无意娶她?只是迫于祖母的压力才不得不答应?
想到这里,她仿佛浑身失了力气一般,怔怂的坐在床沿,眼泪一滴接一滴的落下,打湿了崭新的婚服。
直至深夜,窗外夜鸟‘喳喳’的飞过,孟藜才勉强提起了精神。
坐到镜箱前,看着铜镜中憔悴不堪的自己,不禁又红了眼眶。
原来,新婚之夜,并非夫妻恩爱,夫君疼惜;也可能是百般嫌弃,独守空房。
想到这些,她不自觉的自嘲了一下,还是自己太过天真,肖想在这孤苦吃人的世间寻一个依靠。
向堂房望去,透过宽大精美的松鹤屏风,软榻上的人似乎已经盖着衾被睡着。
孟藜抬手将头上金钗玉饰,一一摘下,小心的放在了首饰盒中。
而后,起身回到架子床前,将一床的杂乱收拾干净,放在了合卺酒旁。
转身,回到床前,掀开喜被,合衣而躺。
喜烛还在无声的摇曳着,晃的孟藜眼睛生疼。
情绪反噬,悲从中来。
所以,他到底还是嫌弃自己的,不过是碍于祖母的面子,一直隐忍未表露,孟藜后知后觉。
其实,也怪自己愚笨,一早就该察觉,他的母亲本就不中意自己,他又能满意多少?
不过,还是心生委屈,明明是他点头同意后,她才答应,又为什么如此待她?
孟藜自觉,虽是不抵他身份矜贵,可也是外祖和母亲呵护下长大。
更何况母亲曾同她说过:人这一生,各有各的活法儿,万不可因为任何男子委屈了自己的心性。
委屈和自尊交缠,又想到母亲所言,孟藜做了一个决定。
她并非非他不可,而他亦可以选一个自己中意的。
就这样,直到喜烛燃尽,孟藜才混沌着睡着。
梦里,母亲心疼的将她拥入怀中,一直轻轻的抚摸着她的脑袋,像小时候每次受了委屈一般悉心安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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