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队部集|合照旧稀稀拉拉,简直是各班出一个代表专程请假来了。值班员把名册一合,干脆不查人,说都散了吧,大家把内务和公共卫生整完,带开处理业务。
来的那几位,于是各去各的接待室车|库报房窝着打游戏去了。
反正也是无事可做,裴张便申请跟车随老郑班长到外训点清查物资,整修机甲。这算是他为数不多能接触到那些以提高战斗力为目的训练机会。
特战的尖兵们训练得力,向来只用最新式样的明光铠,美其名曰怕有损精神力的敏锐度。至于换下的旧机甲,就轮到外训点的野战军玩个新鲜,报废不要的呢,扔给仓库。
没关系,他们不会有机会披挂明光铠上阵的,队长瞅着那群破铜烂铁的眼神很无谓。明光铠可是特战尖兵里的翘楚才有实力与机会适配的新型机甲,专用于与亚种的正面进攻,像仓库这样龟缩在北域内部的勤务兵,自然犯不着这讲究。
裴张和老郑班长一路无话。到了外训点也是一样的散漫景象,几个乌青眼眶浪的没个正形的老班长,指着物资明细表怎么也说不上数。一会是管理人不知所踪,一会又是实际账目短了不少。
老郑班长不随他们嬉皮笑脸,文书缺漏处都圈上红框,限他们今日内传真发份报告说明回本部。
裴张去后院,收了上百个饮水机的空桶堆到车上运回去打水,路过见到几个班长敞怀靠在树荫底下,军帽反扣着喝可乐。脸上也未见得有多轻松,倒是一种深深的空虚。
叫人累的除了忙碌,更是光阴虚掷间无所事事的叹息。
趁着外训点寂寥无人,裴张拾放完器材和需要带回去检修的故障机械,溜到了训练场边缘。
这外训点除了仓库派出保障的后勤兵,就是正经训练的特战人员。隔着老远便能听到明光铠试炼场上此起彼伏的惊叹声,裴张远远路过,听到下连新兵们意气风发的声音。
曾几何时,站在试炼场中央搏得好彩的人还会是他,如今却不知又有了何等强劲的新人。
裴张避开人群,兀自摸到了器材室背后,根据老郑班长所言,那里还有一具需要回收的报废明光铠。推开吱呀的木门,他便看见了那具坐落在器材室一角,尽管被烧毁大半,却仍旧在透过窗的阳光中熠熠生辉的机甲。
裴张出神地看了这具明光铠半晌,不觉上前抚摸其饱经风霜的刻痕,灼热的触感让他感到内心稍许的平静。不留神碰到一旁的感应器,便触发了提示音:“请就座。”
裴张愣了愣,看到仍保存完好的座椅靠背,想着检修故障也需要查勘,应该不算违规。鬼使神差般地,他坐了上去。
下一秒轻柔的女声提示音与颅内剧烈的冲撞感形成强烈的对比,裴张只觉脑中有万千头野兽同时在咆哮,密密麻麻都是针|刺般精细的痛感。
裴张的右手吃力地抓牢了座椅的扶手,指甲在皮质的靠边上划进深深的道,他也毫无觉察,这一刻他全部的注意力都被这压倒性的疼痛俘获了。
裴张的身体反射性地想要离开椅背,最后一丝意志却还坚持着地不肯起身。终于,一股睽违已久的狠劲再次占据了上风,裴张发狠地誓要控制住脑中那阵尖锐的痛感,并依照已经重复三遍的提示音去行动:“请点头。”
随着裴张意识的清明,逐渐能够感到自己眼前的事物发生转变,不再是座椅前的他,而是飞跃到了明光铠的视角之上,以那具高大身躯的视线感知外部的一切。
“点头,摇头,转身,嘶……好痛!”裴张紧皱着眉,不能忍受方才在试炼场上虎虎生风的明光铠在自己的操作下竟然连如此简单的动作都无法达成。心头的屈辱与不甘驱使着他摆动手臂,想要进行下一步的举动。
“吱呀——”那扇不坚实的木门也许是随风摇晃,又或许是人来了。一向敏锐的裴张却在此时全然失去了觉察力,只得狼狈地从这种连接中退了出来。他用力抽身,却因重心不稳而一个踉跄向前栽倒。
险些脸着地的裴张用尽最后的力气以手撑住了地,膝盖却几乎支撑不起,倚住周围的墙壁才能勉强站稳。
早已湿透衣裳的裴张终于起身后,汗水更是如豆般从面庞上淌下,平息了好一会,他仍能感觉到两侧太阳穴的贲张、青筋的暴起与自己捶如擂鼓的心跳声。
“咳,咳咳……”裴张一面拭去脸上的汗水,一面喘着粗气站稳了。
这就是明光铠么……
裴张拽着明光铠底座的牵引绳往外走,呼出一口气平稳心绪,便遇上了方才推门的人,是位青年少校。裴张下意识地敬礼报告:“首长好,我是仓库本部的新兵,过来取检修的机甲。”后一句画蛇添足自然是因为心虚的缘故。
少校和煦的笑容很快消解了他心头的不安,这名长官只是取走了明光铠上的记录仪,并对他的辛勤工作表示了感谢。
好容易将沉重无比的明光铠运上车,裴张只觉得车的吃重都连带着下去不少。他再次用衣袖挥去脸上的汗水,不觉暗道,如此沉重的盔甲,不知训练时要加上多少的难度才能凭借人力驾驭呢?
一想到方才惨烈的尝试,他的头又痛了起来。因为急于离开,他甚至没有来得及去看显示匹配度的屏幕便拔掉了电源,怎么竟会犯这样顾头不顾尾的错误。
好在毕竟是报废型号,现在也已经归到仓库手上,纵使真的怪罪下来,他也有正当说辞,想必老郑班长也不会介意帮他圆这个情。
随车回队部的车上,后座的干部早已睡过去,鼾声一阵接一阵。
听说明光铠这东西适配度越低,对士兵造成的冲击越大。适配度若是能高到特战尖兵的程度,反而会觉得无比熨帖调和。淹没听觉的巨大胎噪和风噪声里,裴张紧咬着牙,一言不发地忍受着这头痛欲裂的耻辱。
自己技不如人,怪谁。
裴张不知道的是,在他走后不久,接入明光铠适配记录的乔明远便诧异地啧了一声,正在和他通电话的那头是一个好奇的女声:“怎么,排长,去一趟外训点这么久?”
乔明远道:“当然是为了搜集尽可能多的精神力数据样本,你也知道队长,本来对体能就卡得死,今年标准就更高。我是怕错过好苗子。”
那头传来爽朗的笑声:“排长你可真是,”张春妮似乎是犹豫了下,才接着道:“队长的坚持也不是没有道理。”
乔明远道:“正是,原本我也没把握说服队长调低参加选拔的门槛,你猜我在这里发现了什么?”
“嗯?”
“一套报废的明光铠里有条新记录,80%以上的匹配度。”
“啧!”那头的惊叹声不知是疑惑多些,还是讶异更多:“报废的明光铠里精神污染残留可是非常严重的,新兵么?这样的初试成绩都可以直接进咱尖刀了!”
乔明远也感叹道:“是啊,虽然不知道究竟是谁,但有经验的老兵一定不会对报废的明光铠下手,只可能是新兵贪玩。比起这个,我倒有些担心那孩子受到精神反噬,得及时就医才好。”
张春妮却道:“既然是新兵,想必不敢被知道擅自违|纪吧。况且有这个实力的孩子,想来排长也不必过于担心。是好苗子迟早会在选拔见到的,看来今年的新兵很是不简单么,真叫人期待啊。”
乔明远道:“既然如此,想必春妮班长也不介意和我一同去向队长请|命吧?”那头愣了片刻,旋即大笑道:“原来在这等着我呢,那是自然!”
搁下通讯终端的乔明远若有所思,想到方才带走明光铠的少年,然而他看起来沉稳非常,并无异样,也不好直接判定。
想到这,乔明远摇了摇头,毕竟他只是选拔的主事人,却非话事人,即使找到也无法给出任何承诺,只能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仓库内,裴张对照着旧版落了灰的明光铠整修手册,在郑唯公的指导下拆分这具机甲尚且可用的部分。清洁连接处的污垢,一点点让这具残损的机甲重新焕发生机,认真地像在修补一个**。
从外训点回来之后,裴张便迷上了这具机甲,虽说仓库并没有连接设置,无法再进行上次的尝试,裴张还是将除了体能训练以外几乎全部的时间都泡在明光铠上。
又一个下午的时光飞逝而过,老郑班长折起外训点发来的装备检修清单,专供野战部队比武选拔使用。
郑唯公感受到裴张短暂地停留在其上的目光,终于问他:“后悔么?”
裴张沉默片刻:“不。”
老郑班长轻微地在机器的嘈杂声中叹了口气:“你是不破南墙不回头啊。”
裴张道:“好不容易南墙都撞破了,为什么还要回头?”
说着院内便吹响了操课结束的军号,裴张收好尚未组装完成的零部件,要回队部参加体能。郑唯公看着他的背影,无言地想,只怕破的不是南墙,是你自己的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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