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昭爬到的房间是在医务室的正上方,估摸着医生不久后就会从楼梯上赶来,孟昭不欲在房间内逗留。
然而,她双脚刚在房间内站定,大脑就被一种力量冲击。待孟昭的意识几秒内与这种力量结合完毕后,乍一看还好,但只要一移动,眼前看到的东西就会飞快地向后流出残影。
孟昭在房间内摇摇晃晃,她急于奔逃出去,又小心翼翼地控制自己的方向。她想捕捉视野中的标志性物体,以辨别自己的方向,但凝神去看某一样东西的时候,会发现那个东西的元素与颜色会在眼中分解。
比如墙上有一幅显眼的花卉油画,她一眼望去,只见花瓣四散,而后如同洒落在水中的颜料一般被搅得碎裂浑浊。油画中的红色与黄色如流水般向四处流淌,颜色被稀释,从油画的平面上分离为多个层次……
好在这段混乱的时间没有维持很久,大约15秒,孟昭就恢复了原有的意识。
孟昭走到门口,却发现这扇门无法打开,门并没有上锁,孟昭趴在地上,并没有从门底看到外面有精神体把守。
想起守梦人说的“塔罗牌是病人房间的钥匙,每开启一个房间后就会作废”,孟昭迅速拿出已有的塔罗牌。
圣杯一、圣杯三、宝剑一。
审判、恋人、恶魔、女祭司。
在挨个用塔罗牌试钥匙时,孟昭抽空看了一眼门上的标识。
“视觉分解症”——这应该是这扇门内病人的病症。
孟昭推测,每进入一扇门,她就会短暂地陷入居民的病症中,或奇妙或恐怖,完全就是开盲盒。
孟昭试到第三个牌宝剑一时,门“嗒——”地一下开启,虽然顺利出去,但孟昭还是忍不住肉痛一下,宝剑一可是她最实用的攻击类塔罗牌。
门开后,视觉与听觉都扩大了范围,此时孟昭已经能听到医生滋啦作响的电钻声,正循着楼梯缓缓而上。
【警告:玩家有50%的可能性被医生抓住。】
不妙。
两侧都有很多房间,但由于右手边是楼梯口,去右侧的一排排房间需要多跑一段路程,且更容易遇到医生,孟昭果断的赌了一把,向左跑去。
找到六号房的过程并不曲折,孟昭在走廊的尽头看到了六号房,但是试钥匙的过程却十分煎熬。
就算钥匙不对,塔罗牌与房间也要链接一段时间才能判断出结果。而在这段时间里,孟昭听见电钻声越来越近,到她试第四张牌时,医生已经出现在走廊的尽头。
【警告:玩家有60%的可能性被医生抓住。】
孟昭知道自己绝对不能慌,所以虽然着急,但孟昭还是动作稳健地拿出了第五张牌。而医生虽然看起来跑不动,走步的速度却十分可观,此时走廊他已经走了一半,电钻声愈发刺耳。
还剩两张牌可以选择,而孟昭估计自己只有能是一张牌的时间了,于是在圣杯三与审判里,孟昭凭直觉选择了圣杯三。
【警告:玩家有80%的可能性被医生抓住。】
好在此时第五张牌“圣杯三”成功开启了六号房间的门,孟昭因此得以在距离医生只剩几步的时候躲进了六号房间,警告声不再响起。
而医生拿着电钻在门外徘徊许久,始终无法进入六号房,于是,孟昭听见电钻声逐渐远去。
“呀!”
孟昭在门口松了一口气,一转身,却把别人吓了一跳。
“你是什么人?”
“我是……新来的病人……”
“不可能啊,疯人院虽然乱,但还没有没规矩到男女混住的。”
孟昭抬头看了一下说话的人,毫无例外,他也是个精神体,此刻甚至下半身已经呈渐变式虚化,整个人飘在空中。
“你的身体怎么会这样?”孟昭问道。
“我死后受不了了,想离开这个鬼地方,但是我的一部分被医生上锁了,怎么也走不了……”
孟昭心想,这个男人看起来四十多岁,瘦长的脸还有些似曾相识,他看起来情绪稳定,能够正常沟通,不像是有病症的样子。
而且孟昭自进入这个房间时,也没感到有什么异常……
正当此时,孟昭看见男人的身后有一个一模一样的“孟昭”在微笑,新孟昭正表情张扬、举止高调的打量着自己。
孟昭微微调整了双腿的站姿,乍一看没有什么异常,其实这是在做格斗准备。而对面的“孟昭”在孟昭动的同时,也学着她的动作,做出了格斗的姿势。
接下来的这段时间,不管孟昭做什么,对面的自己总是有样学样,孟昭举右手,对面就举左手,像是在照镜子。
约半分钟后,对面的“孟昭”散去,一切重归平静。
而原本的孟昭回身一看,六号房间的门上写着“镜像自我症”。
患病者会像照镜子一样,以为世界上有另一个一模一样的自己,与自身同时存在。
“我知道你在怀疑什么,但我可以告诉你,我没病。”
孟昭不知道对方的心理状态以及是否有病理性损伤,不过,出于沟通的目的,她肯定了对方的说法。
“你是不是也看到了与你一模一样的人?”
“我知道你说的那个人,但那不是我。”
孟昭耐心地诱导着六号房的病人,问道:
“那么他是谁呢,你认识他吗?”
“我……不,你不会相信的,你也是医生派来的间谍吧!只要我说错了话,你就会告诉医生,他就会像之前那样钻开我的脑袋……”
孟昭见对方情绪失控,急忙解释道:
“我是新来的病人,刚才医生就是在抓捕我,要开了我的脑袋呢!”
见孟昭焦躁恐惧的神情不似作伪,六号房的病人问道:
“那你是为什么被送进疯人院的?”
“说来惭愧,我……”
今朝在脑海中迅速回想了一下,被夺走家产的小女孩“蓝乔”与被谣言迫害的“劳伦斯”,为自己编了一个身份。
“我是一个富庶人家的独生女,但是我的继兄看上了我的家产,他追求我不成,把我以□□的名义关进了疯人院——唉,这本来是家丑,可我若不说出来,恐怕无处鸣冤了!”
这番说辞打动了对方,六号房的病人颇感同身受,他飘到孟昭跟前俯身做安抚状。
“哦,可怜的女士!我有什么可以帮您的吗?”
原本将自己埋在臂弯里的孟昭抬起头,明亮的眼眸里没有一点悲伤。
“您真是个善良的人!”
见自己被夸奖,六号房病人还有些不好意思局促地介绍着自己。
“没关系,叫我本尼就好。”
孟昭本以为“本尼”就是刚才医务室那位病人被赶跑的执念,但守梦人没有提示,想来其中还有隐情。
“本尼,我看这个屋子是双人间,请问你的室友介意我来这吗?”
本尼慌忙否认。
“不,他不……我是说,这里只有我一个人。是这样的,我并不介意。”
本尼的回应语气十分坚定的样子,如果孟昭只用耳朵听,可能察觉不到异常,但他的表情却出现了明显的破绽。
“好的,本尼,我相信你。”
本尼眼睛左右转,唯独没有看向孟昭,他此时因为自己说谎了而心虚。
反观另一边,根本不相信本尼的孟昭也没说真话,但是脸不红心不跳。
她的一位伙伴说过,“绝境里,说谎也是一种求生手段。”
孟昭试图从与本尼相关的话题沟通,获取他的信任,以便进一步套出他的话来。
“镜像自我症”就是一个突破口。
“本尼,你也许不相信,但世界上有另一个一模一样的我。”
“怎么说?”本尼明显来了兴致。
难道有人和他一样?
“我被送进疯人院之前一直有反抗,但是好多人不仅是城堡内的人,就连城堡外的裁缝、珠宝商人甚至我的朋友,都说曾经看到我勾引我的继兄——可我真的没有,你相信我吗,本尼?”
“当然了,女士。”
“一开始我以为我的继兄买通了所有人,但是他们的描述惟妙惟肖,几度让我怀疑了自己……”
“哦,我理解,人们的流言蜚语是十分可怕的,甚至一度会动摇你自己的信念。”
本尼说着,神情也愈发激动,看起来他也颇受其害,孟昭接着说下去。
“直到我离开城堡的那一天,我回头想最后看一眼我长大的地方,却发现城堡上站着一个与我一模一样的人挽着我继兄的手臂。他们有说有笑,像胜利者一样望着我……”
“真是太恶毒了!”本尼两手紧握在空中,挥舞着拳头,好像在击打看不见的敌人,“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不会像当年那样伤害自己,我一定会把怒火加诸于那些愚昧的人……”
孟昭挑了挑眉,看来本尼愿意向她倾诉了。
“您在说什么?本尼先生,我听不懂。”
本尼用“同病相怜”的眼神看着她,而后将自己当年被送进疯人院的前因后果娓娓道来。
小时候的本尼经常会看到一个与自己一模一样、但穿着不同的孩童,他出现在大人看不到的地方,但每次本尼说起这件事的时候家人都会制止他,并说是他看错了。
长大一些,本尼随家人搬去了他乡,家人相继离世,那个人也消失在了本尼的生命里。时间就这样日复一日的过去,本尼也将这件事抛诸脑后,真的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但是在他二十多岁的某一天突然又能看见这个人,他虽然和自己出现在同一空间,但是言行举止都更加的得体拘束。本尼像照镜子一样学着那个人的言行举止,整个人有了十分大的变化,使得身边的人议论纷纷,似乎他被不详的东西“附身”了。
而当本尼说自己看到世上有另一个一模一样的自己时,他身边的人皆以为他疯了。
“我真的……我真的每天都能看见他,他生活在一个城堡里,做着体面的工作……那几年我看着他从年轻到长出白发,不会有错的。”
孟昭见本尼由于情绪失控而停止住了诉说,趁此机会询问道:
“你说的那几年,是什么时候?”
“大概……一直到五十年前吧。”
五十年前!
没想到时间过了这么久。
“那些年里,我一度怀疑自己,但最后我坚定地认为自己才是正确的,他们都错了。于是五十年前的一天,我偷走了六号房间的钥匙,打算离开这里。”
从本尼目前的状态来看,孟昭猜测他的逃跑必然是失败了的,并且还葬送了他的性命。
“但是在经过疯人院前那条河流时,我的钥匙掉进了河里。”
孟昭想,难道本尼是在捞钥匙时溺亡的?可那条河看起来不是很深,如果本尼挣扎的话,还是可以自救的。
“我蹲在河边想捞起钥匙,但是在那条河的倒影里,我看到了那个与我一模一样的人,他也在看我。”
“是他让你掉进河里的吗?”
“没有,他什么都没有做,但那是他第一次知道世界上有我的存在。我着急离开,想让他将钥匙还给我,没有想到突然有个人抢走了钥匙,并且将钥匙放到了那个人的手上!”
孟昭心想,这剧情有些熟悉啊,好像她不久前才捞起过一把钥匙。
“我已经不需要那把钥匙了,但我想知道那个人是谁,于是我整个人跳进了河里……”
孟昭终于将本尼的死因搞清楚了,但是本尼为什么死后还会出现在疯人院里呢?本尼理解孟昭的疑惑,还没等她开口,便自行回答了这个问题。
“事实上,疯人院里有病人逝去并不是奇怪的事情,但如果因为看管不力使病人死在疯人院的附近,那么会造成其他人的恐慌。所以在我弥留之际,他们又将我移回了疯人院……”
而本尼因为无法将“真相”告诉诸人,心中一直有执念,死后以精神体的形式留在了疯人院五十年。
“如果有机会,我一定会向别人讲出你的故事,本尼。”
本尼起初不敢置信,在一阵狂喜过后,他平静了心绪,对孟昭诚恳回应道:
“谢谢你,这位……不知名的小姐,但这些年过去,恐怕已经没有人知道世界上曾有本尼这个人了。我的执念,大概也无处可解了……但是没关系,至少你愿意倾听。”
本尼本就浮在虚空的身体进一步的虚化,逐渐变成透明,而当本尼脸上的皱纹与沧桑色彩被弱化时,孟昭发现这张脸他确实见过。
在本尼消失的前一刻,孟昭急着对本尼说道:
“本尼,我想起你长得像谁了!我的城堡里有一个和你有七八分像的管家,也许、也许他是你的孪生兄弟!”
本尼听这话愣住了,他的精神体虚化的速度也变得缓慢良久,他张开嘴说了一句话,但是孟昭已经听不清。
本尼的身体从半透明到完全透明,随后彻底消散在空气中。
梦昭到最后也没有问出六号房的另一个精神体在哪儿,反而将这个房间的主人送走了!
“可惜了,本尼,好歹让我听清你说了什么啊……”
“他说,'原来是双胞胎啊'。”
“呀!”孟昭发出惊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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