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梦境·现实
活下来了吗？
回到正常的世界了吗？
梦境被一个个问题震起一阵颠天倒地的波澜，周祈醒来睁开眼，落入一双已经熟悉了眼睛，但当视野扩大后——
一张英俊到煞人的脸映入眼帘，此刻这张脸凑得更近了，冲击力锋利迫人，周祈面上有些热，迅速撤出一些距离。
帅哥你谁啊？？？
“周祈”，男人发出了周祈熟悉的声音，这是那个满脸伤痕的顾惭？
“欢迎来到我的现实。”
仿佛意识到了什么，沉默凝滞了片刻时间。
周祈定定看了他片刻，顾惭只是回应他的注视。
“你的脸？”
“治好了。”
一个晚上就治好了？？？
“好了，我也该回家了。”周祈从柔软的床铺起身，一边朝卧室门外走去，一边说道。
“回家？这里就是你的家。”背对着周祈坐在床上的顾惭幽幽出声。
“你不会还以为我是在胡说八道吧”，顾惭指了指周祈脖子上挂着的梦星体，“如果是说‘回家’——握住它闭上眼。”
周祈这才发现睡着前出现的那个梦星体被顾惭穿上绳子，挂在了周祈脖子上。
周祈照做，一幅幅梦境空间的画面掠过脑海。
最后是无尽的黑白空间，画面急速拉大，直到聚焦在一扇窗户，里面的布局摆设完全和他的卧室一模一样。
周祈突然被一阵强烈到颤栗恐惧的不真实感笼罩，难道，他真的只是顾惭做的梦里的一个人吗？那么他经历的所有，他度过的二十多年又算什么？
顾惭抱住相较于自己矮小一大圈的周祈，用自己炙热的体温安慰那开始怀疑一切的人，“我那副样子确实不怎么正常，是我没有跟你说清。”
二人站在门口，周祈乖乖伸出双手，看着顾惭俯身细致地为他穿好一身古怪的服装，内部妥帖贴合身体又不如紧身衣那般紧束，外部又做了一些如同罩袍一样的美观修饰和遮掩尴尬部位的设计。
顾惭垂头在周祈后颈动作着，“梦人对于这个世界来说，无异于刚出生的婴儿，身体各方面素质一般都远低于长住民。”
准备工作做完后，周祈全副武装，但对面的顾惭就只穿普通的单衣。
“我们现在在世界极北的某个冰原，外面零下90度，我想你应该不想试试刚走出去就躺尸。”
大门开启，周祈震惊地睁大了双眼。
一座座千奇百怪、形态各异的冰山在不知距离此地多远的海面上漂浮，冰蓝的海，深蓝的天空，将冰山不被阳光直射的部分，反射成比它们更为深邃的蓝。
二人踏上雪地，身后不算豪华但也绝不朴素的房子，像素故障一般闪动一秒，突然消失不见。
周祈感受到什么了般回头，却只看到了空无一物，从远方依势而来高低延绵起伏，白茫茫的广袤雪原。
唳风呼啸在天地之间，除此之外，是大自然蛰伏而原始的寂静。
周祈狐疑看向身旁的顾惭，只见这人耸耸肩，状似无辜地眨了眨眼：“高科技”。
无论是突然消失的房子，还是薄薄一层但将寒冷绝对隔绝的衣服，的确都是他们那个世界没有的科技水平。
白色世界中两个黑点缓慢移动着，顾惭带着周祈在这四周走了走，如果不是远处的冰山群，周祈已经几乎要分不清方向。
仅凭借他自己，真的能走出这片雪原吗？
明明是在雪地里走了不知道多久，周祈却没有感受到一丝寒冷，他朝身旁那人伸了伸被那古怪服装完全包裹住的手，被一只皮肤裸漏在外的手握住。
周祈无语地看着他，特地伸出一根手指。
顾惭无奈挑挑眉，在他的手部进行一番操作后，这根纤细白皙的手指终于暴露在新世界的空气中。
但，甚至还没来得及感受极地的寒冷，短短几息之间，那完好的皮肤已是鲜血淋漓！
“啊！！！”
“人类宜居地区的空气对你来说都有可能是毒药，更别说这种寸草不生的绝地。”
十指连心，这钻心的疼痛让周祈只想原地打滚，掘地几万尺把自己受伤的手藏起来，藏到这该死的冷空气触不到的地底。
顾惭早有准备，对着伤口喷上一些药剂，又是一番快速操作恢复了保护服的全面防御。
“许多梦人就是这样，刚诞生就立刻死去了。”
周祈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能说什么。
此时在那种神奇的药剂的作用下，手指已经失去了痛感，取而代之的是热乎乎的生命力，他还活着的那种真切的生命力。
就在这时，一阵剧烈的震动和巨响从雪原那面奔腾而来。
明目张胆宣告着有什么要发生了。
顾惭皱眉眺望，有什么东西将远处地平线不断升起，穿透厚厚的冰层，扬起的灰蒙蒙一大团雪雾，直上云霄连接起云层，如一个封锁天地的巨兽，咆哮着席卷而来。
“不好，我们快走！”
顾惭一把拉住还愣愣看着毁天灭地般异象的周祈，一边抛出一个黑点大小的物体。
那东西在雪地翻滚几圈，越变越大，直到变成一个小卧室大小，一头大一头小的椭球形暗银色金属机体。
二人匆匆坐进驾驶舱，“银甲！计算最近安全区域！”
面前大屏幕迅速调出卫星地图，密密麻麻的标亮红点包围在他们坐标周围。
[警告！警告！您所在的位置3分钟后将被**入侵！警告！]
顾惭都气笑了，“所以才让你找安全区啊人工智障！”
[危险！请尽快撤离！危险！]
“啧，还是得我手动操作”，顾惭偷瞄了眼静静靠在一边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周祈，“别担心，这种事我见得多了。”
“……”
雪地里银色机甲下，八只细长的机械节肢一一亮相，紧接着轻盈用力一跃，从趴伏的雪层里拔出整个躯体。
银甲最充满爆发力的后肢只是轻轻一使力，一秒钟就跃出了机长两百倍的距离，在雪原上以超音速的速度疾驰逃离。
但那片云雾弥漫速度更快！
转眼间似乎就要挨到身后！
顾惭开启360度切近视角，周祈这才看到那些升起的是什么。
平原翻涌越升越高，蓝绿色的树木一棵棵拔地而起，带起厚厚的雪壤，扬起细小的微尘弥漫在空中远看似一团团云雾。
难以想象，仅仅只是片刻之间，平坦无垠能看到天际线的覆雪平原竟变成了林海高原，沧海桑田这个词正在周祈眼前具象化。
树越来越近，紧追不舍，这天地间新生的庞然大物吞掉了曾经的一切。
另一面他们离冰山群也越来越近，远看玩具冰块一般随意潦草的冰山，直到走到近前才发现这些‘冰块’真的是“山”。
遮天蔽日，高可登天。
“虽然很不想下海，但如今海里说不定更安全。”顾惭说着，正打算切换银甲的环境模式，这时身后的动静竟然开始逐渐平息。
二人凑在一起盯着显示屏，本布满红色警告的地图上标志逐渐转为橙色、黄色，最后彻底消失，林海在他们身后数千米远停止了扩张蔓延。
[危险解除！建议前往安全区SE2350，风和日丽，人类宜居就选2530，2350，您最安心的选择~]
“这儿怎么还有打广告的……”
“啧，这人工智障该升级了。说得好像能去一样，就我们这种情况，走不到关卡口都能被轰成渣。”
被地动带起飞往高空的雪花缓缓落下，想必用不了多久，阴冷蓝绿色的植被丛林又会被白色覆盖。
周祈抓住顾惭的双肩，语气严肃而认真，紧紧盯着顾惭的双眼，“你说实话，我们是不是还没从梦里出来，现在其实是来到了你的下一个梦境，对不对？”
顾惭也伸手从外侧握住周祈的肩头，认真回答，“这里真的是现实，相信我。”
“怎么证明？难道你也有陀螺？”
“什么陀螺？”顾惭拉着周祈走下银甲，一挥手之前那座房屋又像素抖动着恢复原状，坐落在这冰山脚下，林海尽头。
“在这个世界，梦境和现实的区别早已模糊，尤其是变为现实的梦境，已经不能再称之为虚幻，而是切切实实存在的现实，但这两种现实之间，有一个决定性的不同。”
“那就是，历史，每个人的历史。每个人从诞生至今，每时每刻的痕迹只在这一个现实中存在，而这痕迹又是绝对不会重复的。”
周祈若有所思，“不管有多相似，世界上不可能有一模一样的两片树叶，人也不可能做出跟自己之前所做过的完全相同的动作。但，怎么可能有东西能毫无遗漏地记住每个人的‘历史记录’呢？”
“我们这个现实不行，不代表更高维的现实不行。”
顾惭带着周祈来到本应是屋子边缘的角落，随着二人的走动，折叠的空间被展开，二人顺畅的来到一格刚打开的立方体空间。
“在时间维度成为实体的高维世界，历史也成了寄生在时间上的一条条长虫。”
“这个比喻可真‘精妙’啊。”
“嗬嗬，我们做不到直接验证这条来自高维的长条实体，但我们可以观察。”
“观察？”
“没错，这条‘长虫’不受时间空间的限制，只是永恒地存在着，每时每刻都在经过我们这个低维的现实。而如同观察一个三维物体经过一个平面，能得到它的某个截面一般，通过观察‘历史实体’在三维的‘截面’，历史的真实一览无余。”
“我懂了，那岂不是说过去，现在，甚至是未来都是清晰可见的，另外，如果掌握这种观察方法，预测未来不就是再简单不过的事了？”周祈暗暗吐槽，这段好像在哪个科幻小说里看过。
人类或许早已掌握着某种古老的观察方法，周祈隐隐之中若有所感。
“所以说啦，并不是那么容易，人类科技发展到如今，也仅仅只能掌握几个过去时间节点的历史而已。”
“为了帮所有人区分现实，273.号核（The Kernel 273.）是唯一一个完全公开的观测点。”
273.号核，这里的273.指从当前时间往前推273天（‘.’里是精确到飞秒的时间）。
目前人类获得的核观测点可以分为两种，一种是定点，如某年某月某日这样对任何人都确定的时间点。
另一种就如273.号核这种，以当前时间为坐标原点，如一把固定的标尺一样前推或后推的时间点。
随着二人进入，镶在立方体各个面上的光屏被依次唤醒亮起。
顾惭伸手在空中按照某种顺序盲打了一串字符，正前方的光屏立刻跳转到一个页面。
……
“这就是证明我们不在我的梦境里目前最科学的方法。”
“还有不科学的？？”
“那就是凭借我的经验和直觉了……我这样说你能信吗？”
周祈疯狂摇头，不仅不信，还非常想查询此人精神状态。
这时光屏上出现了刚刚他们看到的雪森林的视频画面的新闻：
经相关人员调查，这次的异动引起了近300万平方公里的地理变化，起因是一次自然变化类型的梦境入侵，具体事项仍在调查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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倘若一个人被世界背叛会是什么感受？
试想某天有个人突然出现在你家卧室，颠覆你过往的所有认知和经验，世界观被彻底击溃重构。甚至你本人都是刚刚诞生的一种虚幻生物。
普通人没得失心疯就算是心理素质强大至极了吧。
周祈竟然觉得自己接受良好。
他现在真的如一个新生儿一样，对这个标满了‘前方等待探索’的世界充满好奇。
“你这个……电脑？能让我用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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