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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空虚花聚散,烦恼树稀稠

这一日是贾敬的寿辰,贾母身子不适,便命余欢跟随王夫人、凤姐等到宁国府贺寿。余欢见了贾珍问了安,暗暗打量,心想真是人不可貌相,此人一副白净面皮,内里却无耻之极,秦可卿、尤氏姐妹之死恐都与其相关。

这里众人正在说秦氏病症,贾蓉进来请了安,回尤氏道贾敬让将那《阴骘文》急急的刻出来,印一万张散人。余欢听了,回忆书中情节,对贾敬其人毫无印象,更不知其出家修道所为何来,最后结局如何。

众人吃毕饭,才说要往园子里去,贾蓉又进来回说南安郡王、东平郡王、西宁郡王、北静郡王四家王爷,并镇国公牛府等六家,忠靖侯史府等八家,都差人持了名帖送了寿礼来。余欢心下思忖,这些人家在贾府落败时也不知能否相助,自己又回不去,既在此处总要走动走动想想办法,又想贾府抄家难逃“咎由自取”四字,恐谁也靠不上,但总得找出一线生机,再难也得硬着头皮往前走,左右思量为难之余,恨不能一觉梦回。

正凤姐要瞧秦氏去,余欢虽同情秦氏,但也不欲再见,便同王夫人、邢夫人、尤氏一道过会芳园去了,正吃酒听戏,凤姐来了,尤氏非要她点戏,便点了一出《还魂》,一出《弹词》,递过戏单去说:“现在唱的这《双官诰》,唱完了,再唱这两出,也就是时候了。”余欢听了这几出戏名,再听此话,顿觉大不吉,回忆秦氏命运,不由怅然若失,但也无可奈何。贾宝玉虽在贾府中是“凤凰儿”般的存在,实则处处不自由,动辄受贾母、父母甚至丫鬟的辖制,想以一小儿之身改变众人命运,简直是痴心妄想。

吃毕酒席告辞时,余欢忽瞥见贾瑞在旁,再看其不时拿眼睛觑着凤姐儿,顿悟原来此处另有一桩公案,又有一人性命将尽。

余欢心事重重回了贾母房中,问安退出至黛玉房中,见黛玉正站在案后临帖。紫鹃要唤黛玉,余欢忙伸手指比嘘,静观其字虽略有稚弱,但隐隐有林下之风,心中竟颇有欣慰之意,回过神来又奇怪自己这老父亲般的感觉。黛玉写完一张,一回头只见余欢在一旁微笑着看自己,不由一笑,问道:“宝玉,我写得如何?”余欢一比拇指,道:“自然是这个。”黛玉微嗔:“我不信,和父亲比差远了。”余欢笑道:“姑父是探花,你自然比不了,可和我比就强得太多了。”余欢有心问问林如海的事,又怕勾起黛玉伤心,便只问黛玉今日看了何书,进食如何,黛玉笑道:“宝玉你为何天天盯着我吃什么?”余欢叹道:“我只愿妹妹身体康健、长命百岁、福如东海、寿比南山。”黛玉撑不住,以袖掩口笑得花枝乱颤。

余欢起身到书架前找了一回,回头问黛玉:“妹妹这里可有游记?”黛玉走到书架前,随手抽出一册,递与余欢,余欢接过只见上面写着《洛阳伽蓝记》,便目视黛玉,问道:“妹妹可喜欢《徐霞客游记》、《梦溪笔谈》?”黛玉微吟道:“我这里却没有。你看过了?”余欢心想总比看《西厢记》好,便笑道:“待我寻着了送与妹妹。妹妹看了便知,世间竟有此等奇文。”黛玉起了好奇心,便催促余欢快快使人寻来。

次日,余欢便令茗烟带了银子去寻这两部书,自己辞了贾母、黛玉上学。义学里自那日大乱后,金荣之流不敢再上前挑衅,安静许多。余欢为今后计,便安心读书,只恨贾代儒腐朽不堪之程度更甚于贾政,授课时实在是言语无味、面目可憎,幸而自己在现代也上了大学,底子尚在,倒也跟得上。秦钟亦收敛了许多,但仍时时与香怜之流往来,余欢耐心劝了两回,见他面上唯唯诺诺、实则阳奉阴违,便不再理。贾政、王夫人见他每日安静上学,心中一面慰籍,一面纳罕。独贾母时时心疼地摸着余欢脸说“我的心肝肉儿,天天这般,可怜价儿的,都瘦了。”余欢心中哭笑不得,想那宝玉是虚胖,我这样才算得是健康。

这样过了数日,余欢忽听得贾瑞死了,贾代儒夫妇正找一跛足道人寻仇,便找了茗烟来细问究竟,才知还牵扯了一柄叫“风月宝鉴”的镜子,贾瑞死时模样颇不堪。余欢又问书可买到了,茗烟讨饶,说实在不好找,正托了相熟的书肆掌柜打问呢。

却说贾代儒料理丧事,各处去报丧。三日起经,七日发引,贾家众人齐来吊问时,余欢亦随同前往,拈香拜时,心下暗念,贾瑞你若有灵,便前往后世,做一好人。

再进这年冬底,两淮林如海的书信寄来,却为身染重疾,写书特来接林黛玉回去。贾母听了,未免又加忧闷,只得忙忙的打点黛玉起身,要贾琏送她去,仍叫带回来。余欢听闻,心下计议已定,天天缠着贾母要一同前往。这日贾母实在被缠不过,只得道:“我的心肝肉儿,你当那远路上是好玩儿的,一路辛苦不过,更兼你身子弱,我怎么放心?”余欢正色道:“老祖宗,我岂是去玩儿的?路上若说辛苦,能有多苦,链二哥哥和林妹妹都能受得,我怎么受不得?若说体弱,我岂不比林妹妹健壮些,我一路同去,还能照顾妹妹,使她不要过分伤心。况有链二哥哥同行,他是老于世故办惯了事的,必会妥妥贴贴的将我们送去再带回来。您不放心,我多带几个小厮壮汉罢了。再者,我想去见见林姑父,向他请教请教。老祖宗,您只管放心,我必听链二哥哥的话,和林妹妹好好的去、好好的回。”余欢提起林如海,却触动了贾母心事,她心想,两个玉儿之事也许便成在此处,但又不愿太快如了宝玉之意,便唬道:“你能听链儿的话?你素日里胡闹,让我怎么放心?”余欢听话听音,抱着贾母赌咒发誓,忍着羞耻说了无数的甜言蜜语,哄得贾母喜笑颜开方答应了,又哄得贾母必要让贾政、王夫人同意。这边贾母便安排人去叫贾政、王夫人,说与此事,贾政倒无可无不可,他信奉“世事洞明皆学问”,反正有贾链同行,扬州一行宝玉或可涨些见识,且素日里仰慕林如海,让这孽子去见见受些教也好,倒觉得颇可一行。王夫人则大惊失色,耐何贾母存了让林如海相看宝玉的心思,将宝玉的话换了一番说法说将出来,王夫人无言以对又不敢强,只得忧心忡忡叫凤姐去安排打点随行丫鬟婆子、小厮跟班、行李和一应土仪盘缠,务必要妥妥贴贴。贾母又叫了贾链来,再三嘱咐,贾琏忙忙答应,就差指天誓地了。贾琏与余欢、黛玉作速择了日期,辞别了贾母等,带领仆从,登舟往扬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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