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考四书文,及格者才能由书院推荐入乡试,咱们观自在书院是整个江南出人才最多的,你们要全力以赴。”冉冉晨风,吹动卷纸沙沙作响,身着藏青色耆老幅巾的书院副院士孔儒,板着脸走在一排排书桌之间。
“大学之道,在……在什么来着?”应籽言坐在第二排,鬓边的蝴蝶羽丝花都快抓烂了,要是这回考不好,不懂那个死光头老师肯定嘲笑她的无知!还好她有个好同桌做枪手,往旁边踢了下凳子,“咳、咳,则灵……喂……”
夏则灵竟毫无反应,试卷比她的都干净,甚至,墨汁在卷子上滴了一团,目光呆呆的没有焦点,让人捉摸不透她在想什么。
“注意时辰。”孔儒走到她身旁,戒尺敲了敲桌子,严肃但不失关怀。
夏则灵终于回神,飞快提笔,不假思索洋洋洒洒写了一大篇,看得应籽言一呆,学霸就是学霸。夏则灵扫了一眼旁边如饥似渴的目光,把写好的卷纸往旁边挪了挪。
翌日放榜,两个姑娘被叫到老师的办公场所,春风斋传来孔儒异常气愤的责骂。
“不懂老师,咱们书院天地玄黄四个班,你们黄班又垫底!南宫越意在试卷上绣花,洛少鹄交白卷,邢风把试卷写烂了,简直是岂有此理!是,书院第一是出在你们班,可是这回呢,榜头本来是则灵,这回是一直考第二的朱正……”看到门口杵着的两人,孔儒气得把两张雷同卷丢在桌子上,“则灵!连你也胡闹,你熟读四书五经,结果把大学之道在明德,写成大学之道在阳明,你太让我失望了!”
“不会吧?”不懂拿起两张卷子对比,笑出了声,“则灵同学,幸亏你把明德写成了阳明,这作弊的人就被抓出来了,是不是啊,籽言同学?”
应籽言心知理亏,碍于孔儒在场,只好垂着头不说话。
“孔老师,则灵不是有意的,您就不要太生气了。”一名眉目英朗,身着白衣院服的少年站在门外很久了,朱正听到里面的动静,忍不住上前辩解,“《周易》中说,阳和之德,普及万物,则灵一定是书读得太多,一时混乱了。”
夏则灵目光一惊,这也行啊?
“好吧,既然朱正同学为你解释,那就下不为例。”总算有台阶了,孔儒走到夏则灵面前,软了语气,“则灵啊,应院士出门远游,他和你爹是故交,是你爹修书过来,他把你交到我们手里,我们就要好好教你,何况,你又是难得的咏絮之才。”
见她神情低落,似乎知错了,也就没再多说什么。
出了春风斋,青石小径两旁花红柳绿,蝶舞蜂飞,令人减轻阴郁。
“谢谢你啊朱正,这书院也只有你,能在这种事上为我解围。”她不得不佩服朱正的机智,这份机智,是旁人瞧不出来的。因为,朱正和她一样,都是今年才到书院。
两个多月前,太原学子朱正在不懂的引领下到书院报到。然而,他的一些怪异行为惹来所有同窗的猜忌和不满,尤其是应籽言!朱正一来书院,直接无视所有人的存在,一心执着于求见应墨林。深更半夜揣着匕首到应府门口转悠,应籽言是应墨林之女,哪里能容忍一个来历不明的人整日盯着她爹,故而,带着几个同学把朱正揍了一顿。
直到应墨林出面解释,这份猜疑才解开,然而,朱正还是性格忧郁,沉静少言。他无处可去,不懂收留他到金阁寺暂住,停课时,到酒馆打工赚钱。
他静得像水,却在考试做文章时,卷起惊涛骇浪,光芒无法遮挡。这样的一个人,夏则灵很是欣赏。
“这算什么,要说解围,还是你为我比较多。”朱正淡淡一笑,意有所指地说。要不是之前夏则灵帮他说话,应籽言可能真的把他打残了。
“那就彼此彼此咯。”
她调皮一笑的样子,满院的姹紫嫣红为之失色,朱正默默攥紧汗湿的手心,“则灵,这回考完,大概停课几日,中午就不在书院吃了,我请你下馆子,怎么样?”
“你请我?”夏则灵笑了,“你赚的那点银子,够你吃饱饭都不错了。”
“我、我攒了两个月的工钱的!”朱正又急又窘迫。
“那你就再多攒点,我下午打算到本草堂取点药材,顺便帮掌柜的忙,下次吧。”
“那晚上我帮你买东街的那家香酥鸡腿,我给你送应府别苑去。”
“柳掌柜家的烤鸡首屈一指,需要排队很久呢,你还是……”
“我去找不懂老师了,晚上见!”朱正把刚才从路边折的一朵白茉莉往夏则灵耳后的矮髻上一插,飞快转身,一溜烟地跑了。
夏则灵愣住,把茉莉花从发丝间取了下来,这个朱正,越来越莫名其妙!他、他不会是喜欢自己吧?她把花枝随意往草丛一丢,不自量力,从小到大,这种人她见多了。
回到别苑,褪下院服,夏则灵换上常穿的碧绿衣裙,提着药篓出了门。
集市喧嚣,熙熙攘攘,梅龙大街的衙门口却挤满了人,一个带伤老者被几名衙役扔了出来。
“青天大老爷为草民做主啊!”老者遍体鳞伤动弹不得,“小女萍萍,是被那个吴府三公子抢进府里的,是几位官爷亲眼所见呐!”
“谁看见了?告诉你,就算是吴公子抢了你闺女,那也是你家的命!”县官一边说,对一旁吴府管家抱拳赔笑,“实相的赶紧离开,否则得罪了吴府,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又是吴府?人群外的夏则灵皱起眉头,这个吴三公子,仗着自己是应天府礼部尚书卢思道的远亲,横行乡里为非作歹,那时她刚到梅龙镇,出门逛街差点被他抢去府里,应籽言让人打破他的头,后来,身为前任太子少师、六部尚书的应伯伯替她出面才让她免于侮辱。
见此情景,百姓们指指点点,愤愤不平,却无可奈何。
老者挣扎着爬起,浑身的血和泥,欲往吴府管家身上扑去。县官急忙呵斥:“拦住他!把这张老汉关到牢房里去!”
“谁敢!”忽然,人群中响起一声厉喝,一道银袍俊影来到老者身旁,腰带上的玉石珮绶随着织银锦袍晃动溢彩,通身的贵胄之气令在场之人噤声。
“你、你是什么人?”
“先别管我是谁,我来问你,这个老者他犯了什么罪?你凭什么抓人?尔身为一方县令,立于明镜高悬牌匾之下,食君禄,受官俸,治下有人强抢民女你不管,反而颠倒黑白助纣为虐,纵曲枉直刑囚苦主,你有何脸面披这身官服?有何脸面面对梅龙镇的百姓?堂堂一县之长,对一个恶奴卑躬屈膝,你的眼里还有朝廷吗?你还把大明律法放在眼里吗?”
只是一眼,夏则灵就认出了他就是昨日救她的那个俊美男子。他的话字字珠玑,正义凛然,道出了所有普通百姓的心声。
县官觉得委屈,眼里激出泪来,“说得轻巧,难道我不想替百姓做主伸张正义吗?偏偏这吴三公子,和应天府……”县官还要分辩,男子却从容向前,在他耳边低语几句,县官猛地一退,流着汗,对左右高声吩咐,“来人,把这吴府恶贼捆起来,打入大牢,听候发落!”
“你、你敢!”
“没什么不敢的,不要以为跟尚书大人沾亲带故,就不知天高地厚。别说是你,就是你们家老爷,明日也会消失在梅龙镇。如此一来,卢尚书也就真的放心了。”男子牵唇轻笑,褐眸却杀机凛现,恶奴浑身一抖,吓得不敢抬头。
拨云见日,吴府恶有恶报,百姓拍手称快,夏则灵也忍不住弯起笑唇。
昨夜救了自己,今日又惩治恶霸,这位贵公子,真是难得的侠义心肠!夏则灵摸了摸口袋,糟糕,那块玉佩被她放在妆台了,她怎么还给他呀?或许,人家压根没把一块玉佩放在心上呢?但,怎么也应该去感谢一番恩公。围观的人陆续散去,她刚一迈步,竟看到县官摒退衙役,毕恭毕敬地把那男子请到内间去了。
把县令吓得面色如土,丝毫不惧尚书府的远亲,看来此人,非富即贵。
夏则灵抬头看了看天时,今日是没有机会谢恩了,山高水长,有缘再会吧。
松江北岸往南行七十里是一条游人南下的水路,其中,淀山湖挨着梅龙镇,湖边有一座佘山,茂密的山林以白栎、毛竹、香榧为主,雨季前后,常有医家带着学徒入山采药。佘山下有一座打渔为生的古村,长江水灾后引发瘟疫,夏则灵常跟着药堂东主到这里施医赠药。但她最初接触医书,是王阳明带着她看的,他曾说,医者仁心,学药医人,也可医己。
“夏姐姐来啦?”夏则灵一来,村口的孩子们立刻欢呼起来。
夏则灵笑着把药材发下去,煎药的同时,来到山路上的一垛草堆坐下休息,望着山崖下的湖光碧浪,芳草斜阳,疲惫的思绪随着荡漾的余晖不断飘远——
两个月前,就是在这里,她救了朱正。
那日清晨,她和东主到山里采药,回去的路上看到湖边躺着一名浑身是伤的少年,便抬回了药堂。令她惊讶的是,他破烂的衣衫里,竟揣着观自在书院的通知书!不仅如此,他的脖子上,还挂着一枚质地上乘的玉佩,与他的破旧布衫完全不符。
翌日,少年还没醒。梅龙镇的酒馆掌柜李凤姐前来药堂抓药,她念头一起,将这少年托付给李凤。
往后的事如她所想,龙凤店的掌柜李凤是镇上出了名的美人,粉裙娇美,项佩明珠,浅浅梨涡醉人心田,她亲手酿的陈皮桂花酒,一壶难求一斗十千,朱正到书院报到之后,便顺理成章留在龙凤店帮忙打杂了。
时间一久,她和不懂都看得出来他对李凤的心思。
可是现在,朱正反而对她越发殷勤,这可如何是好?
傍晚,夏则灵回到别苑,看到朱正倚着门口的大柳树等她,吓了一跳。
“这是买给你的鸡腿,一定要趁热吃。”朱正露齿而笑,从怀里掏出油纸包。
“谢谢,以后别这样麻烦了。”夏则灵接过鸡腿,不太自在,“听说龙凤店最近生意不错,这时辰你不去帮凤姐的忙,跑到我这里算什么呀?凤姐救了你,你可不能忘恩负义啊。”
“她对我好,我没忘。但是……最近我发现她给不少进京赶考的男人送香囊,这让我明白,她就是想找一个有出息的男人,帮她养活生病的哥哥和阿虎,她要的根本不是纯粹的爱情,那我这样坚持还有什么意义?”
“没有凤姐,难道你就不考取功名了吗?”夏则灵无奈地看着他。师兄那么淡泊的人,都被王伯伯逼着去赶考,一考就是二甲进士。
“我对考功名没兴趣。”朱正寥落地说,在夏则灵奇怪的注视下,挠了挠头,想说什么又不好意思说,“则灵,你会对救你的人动心吗?”
夏则灵心脏一跳,救她的人,不就是那个……可是,她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哪儿谈得上动心呢?“我不知道,你别把话题往我身上扯。”她深吸一口气,拍拍朱正的肩,带去芬芳药香,“是,凤姐设对联擂台吸引才子,又送香囊,这些事我们都知道。但是朱正,你不能苛求一个命苦的女人有世俗之心,凤姐这样做,是无奈之举,如果考中功名的人是你,难道她不会对你报以真情吗?其实你知道的,你不该怀疑她,更不该怀疑自己……”
闻着那股清淡的药香,和那个混乱恐惧的夜晚一模一样!朱正忽地握住夏则灵的手腕,目光灼灼,“则灵,两个月前,你究竟有没有去过淀山湖?”
“没有,这话你问过我了。”夏则灵抽回手,“四月长江泛滥,淀山湖又经常有水匪出没,孔老师不让大家去那边游玩。”她暗自叹气,看来当初不让凤姐提到她是对的,一旦朱正认定了是她救的他,就会给她带来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可是……”朱正略有犹豫,仍不死心。
“好了,不要再纠结这些了。好歹人家凤姐救你一命,你反而指责她的不是,你还是那个心地热忱的朱正吗?”夏则灵紧拧蛾眉,“你是不懂老师最得意的学生,也是我在这书院难得交好的朋友。要是因为一时的困惑,伤害了真正对你好的人,那你可就成了负心汉了。”
“我、我知道了。”朱正嗫嚅着,挤出微笑,“鸡腿都凉了,我就先走了。”
看着朱正转身离去,步伐匆乱,就知道他的心并没有真的恢复平静。
朱正,停止你的异想天开吧,要是你再胡思乱想,我们连朋友都没得做。
三日后,最终的院试结果出来,夏则灵和朱正共居榜首,同为甲子,整个黄班,只有程大官同学不及格。程大官家里世代种梨,半年前,他在书院校场的墙根下栽了一棵梨树,如今结出婴儿拳头大的果实,他没有落第之苦,读书多苦啊,不如回家种地。至于洛少鹄,胡乱写写也能被送进乡试,因为他的父亲是当朝吏部尚书洛亦。
自此,夏则灵成了梅龙镇乃至江南一带有名的女甲子,她美貌第一,才学第一,更多的才子慕名而来,都被应籽言一一谢绝见面。
这些脑满肥肠的臭男人,简直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这一日,绵绵细雨下了一整个白天,傍晚雨势大了起来,屋檐上的瓦槽水漫如帘。
夏则灵打了个呵欠,放下书卷正欲解衣。
“咚咚咚——”突然,院子外的房门被人敲响,“则灵,是我!”
门外传来熟悉的声音,夏则灵随意披了件外袍,撑着伞拉开门闩,见朱正浑身湿透地站在门外,“下这么大的雨,你不睡觉到处跑什么?”
碧绿蛟绡纱清透,内衬同色绸布,拢着窈窕纤躯,风一吹,半截手臂肌肤泛着玉一样的白光,朱正目光一滞,差点忘了此行的目的。
“程大官种的那棵梨树快被大雨冲死了,不懂老师让我找人抢救,我去叫了南宫越意他们,顺道来看看你。你记得关好门窗,别、别着了凉。”朱正磕磕绊绊地说。
“哦,那要我去帮忙吗?”夏则灵下意识地问。
“不用!”朱正目光下移,更加笃定,“你早些休息,我先去帮忙了!”
夏则灵望着没入雨幕的那道身影,那种坚定的感觉让她有了几分欣慰。
夜幕浓黑,泄洪的苍穹伴随着电闪雷鸣。不懂站在雨里,和一群人光着膀子往梨树旁堆砌沙袋。望着最后一个跑回来的朱正,不懂大声问:“这里正缺人手呢,你怎么一个人回来了?则灵呢?”
“她已经睡下了,没关系,我来多扛一些吧!”
“睡下了?是你让她睡的吧?这么爱帮忙,罚你明天给我们一人买一份叉烧油鸡饭!”
众志成城,暴雨摧折后的梨树得到保全,众人累趴了倒成一片。应籽言四仰八叉地躺在几个赤条条的汉子之间,朱正不经意瞥了一眼,又别过头,这副场景,再看一眼都会让人想歪。
幸好没让则灵过来,他庆幸地想。
阴雨连绵数日,终于迎来天晴,一缕耀眼的晨曦刺破乌云。
街头巷尾,衙役胯刀巡街,小二跑堂迎客,捏糖人卖包子的小贩说着家长里短,绘成了梅龙古镇百年不变的祥和美景。近日,镇子上来的一个神秘男子成了人们津津乐道的事。
有人在百翠湖的竹筏上见过他的俊逸身影,迎风舒展的笑唇,柔漾生波,负手独立的身姿,仪态端方。据闻,他在青楼门口解救了被恶霸少爷调戏的少女,据闻,他曾跟卖粮的掌柜买下粥米接济流落到淀山湖的难民,据闻,他从县官那里保下一名被冤枉偷钱的少年……
难得的晴天,大家到草坪上打棍球,夏则灵一度想加入,但她肢体协调太差,六艺之中,礼理乐术还好,射御是一窍不通,实在不是一块习武的料子,只好跟应籽言他们待在旁边晒太阳。
“则灵——”夏则灵端了凉茶出来,应籽言朝她招手,“快来,听南宫越意讲故事!”
“我看,这世上没有一个男人比得上他,聪明,潇洒大方,还有机智灵敏……”
“你们是在夸我吗?除了我,谁有这么大本事啊?就算真的有,被我碰到了,一定会让他五体投地的!”听到这些溢美之词,不懂凑了过来,应籽言不屑道,“想让我们夸你,你算哪根葱啊?”
“就是他!就是他!”南宫越意起身,骤然发出尖叫。
夏则灵抬眸望去,一下子怔住,竟然是他?玉树临风、貌若潘安、宸宁之貌、惊才绝艳……被南宫越意天花乱坠地絮叨半天,她也不禁心生好奇。银翅飞凤冠半束栗发,云锦为衬,银缎绉纱袍刺绣精美华贵的暗纹,淡然的眉眼透露着一股孤绝冷淡的气质,渺渺一眼,便令人无所遁形。
突然,一个藤球“嗖——”地一下飞了过来,滚至宁王足边。朱正提着球杆跑来,望见伫立在草坪尽头的男人,目光颤了颤,怎么是他?
“请问,应院士,孔老师在吗?”宁王状若无事地捡起藤球,递到朱正手上。
朱正接过藤球,朝着春风斋的方向指了指。
“多谢。”宁王道了谢,便无视周遭的火热目光,按照指引过去了。
夏则灵回神过来的时候,周围空荡荡,纷纷涌去春风斋。只剩朱正,一脸平静。
“你认识他?”两人对视须臾,异口同声问出了口,又同时摇了摇头。
古树参天,春风斋露出的一角飞檐如同雄鹰飞翥。
“宁王五年前到书院一游,至今还记得我们每一个人的名字和相貌,宁王过目不忘的本领实在令老夫佩服,不知宁王白龙玉马驾临书院所为何事?”一一寒暄后,孔儒拱手问候。
“前些时日,长江水灾殃及江南,我随便走走看看民情,路过梅龙镇看望故人。”宁王客气地说。
“王爷仁心仁德,忧国忧民,礼贤下士,当真是朝廷之幸,百姓之幸……”
过了片刻,夏则灵来到门口,被探头探脑的众人挤了进去。
春风斋里传来争论声,好像是不懂老师不服气面前这个突然到来的俊美男子,跟孔儒辩起来了。
听闻二月陕西大旱闹饥荒,甚至有难民涌到了京城脚下,皇帝命钦天监开坛求雨,又摆驾迦叶寺为百姓祈福,不懂在其中斡旋帮衬不少,得了皇帝嘉奖,被钦点入观自在书院,如此不凡资历,怎么还跟一个素不相识的人论起高低深浅了呢?
“宁王做过的好事数不胜数,数年前太行山土匪作乱,官兵束手无策,宁王夜上太行山,一夜擒杀三百土匪……”
“三年前蜀中大旱,宁王强开江西官仓,动用民间力量将粮食从长江运往巴蜀,救活了数十万百姓性命!”
“两年前瓦剌十万大军进犯中原,他们所到之处势如破竹血流成河,宁王绕道瓦剌在无数刀枪威逼之下与瓦剌详谈一天一夜,最后说服瓦剌退兵,挽救大明于危难……”
“宁王贵为天下第一聪明人,其智其勇其谋,天下无人可比!”
宁……王?夏则灵仿佛听到自己心底的惊叫声了。
塞上燕然闻战鼓,疾苦万方思侠王。原来救我的人就是他!
没多久,里面的争辩声渐渐平息,不懂甩着袖子大步离去了。
“则灵,你到飞花堂取一套新茶具为宁王殿下奉茶。”孔儒朝人群看了看,应籽言的眼珠子都快贴到宁王身上了,还是让则灵来吧。
“是。”夏则灵诧异地应声,取了两个兔毫盏,悄悄候到宁王身后的屏风。
“观自在书院开院十年,出了一位状元,两名榜眼,三位探花,四十八名进士,真可谓是巍巍学府,人才辈出啊!听闻国子监司业邓大人就在近日到访,应尚书又不在府上,你们还是要早做准备。对了,贵书院准备推举到应天府参加乡试的人都有哪些呢?”宁王状若闲谈,他倒要看看,应墨林究竟与哪些朝廷大员关联密切,观自在书院的水究竟多深。
“从院试的结果来看,太原学生朱正成绩非常优异,洛少鹄和南宫越意也是出类拔萃,另外,蔽院院试的第一名是一位姑娘。”
“哦?难道是应尚书的女儿?”宁王随口笑着一问,却有些奇怪,他印象里那个扎着两个小辫子的小姑娘,不通文墨,任性贪玩,难道五年过去转了性了?
孔儒笑了笑,看了一眼宁王身后的夏则灵,示意她上前。
夏则灵心神略定,来到宁王面前,“王爷请用茶。”
“多谢。”宁王落座在孔儒身侧,随手翻看书案上的一本文籍,只是……这声音怎么如此耳熟?一抬头,两道交汇的视线顿时凝固在空中。
宁王愣住,夏则灵赶紧垂眸,双手抓起衣角,曾经期待的重逢,竟是在这种猝不及防的大庭广众之下,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方才老朽说的姑娘,便是眼前这位了。则灵啊,宁王殿下也是才高八斗,你有什么不懂的,也可向殿下请教。”
良久,宁王轻轻舒展笑唇,“院试第一,巾帼不让须眉啊,只是,学问做得再好,也要头脑清醒爱惜生命……”
“王爷!”夏则灵红着脸打断,“王爷的话,太深奥,则灵听不懂……”
“怎么?王爷和这位同学认识?”孔儒听得糊里糊涂。
“不不……不认识!”夏则灵飞快摆手,“王爷的话,则灵记下了,王爷是侠王,心胸宽广,慈悲为怀,当然……当然是好心提醒了!我……我还有事,先行告退。”
说完,夏则灵脚底抹油,抱着茶盘溜了。
宁王喝了口茶,垂睫一笑,一种说不上来的愉悦,发自内心又不堪表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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