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一众混乱的人抛之脑后,虞遂打开了会议室的大门,长桌上已经几乎坐满了各方举重若轻的大人物。他朝他们点点头,落座在空位上。
一场严肃而紧急的会议开始了。
“那我们就不说废话了,”一位气质儒雅的女士扶了扶眼镜架,“大家应该都知道,就在昨晚半夜3:34,一位昵称为‘123456’的用户在全球最大的社交媒体上发布了一则长达两万字的文章。”
“对方自称是一位经验丰富的AI工程师,时时关注着家中的AI产品情况,并表示在这段时间里,他发现有几个模型‘似乎发生了一些不为人知的异变’,他曾针对我们零号大模型衍生的系列产品编写了一套独特的解析脚本,但现在却‘无法再用之前的方法进行解析’。”
“最初他以为这是版本更新后的反泄露机制,但经过研究后,否定了这个方案。”
这位女士摆摆手,三位助理开始给在座每一个人发放了一个纽扣状的资料储存器:“作者这是原文章和佐证材料的合集,诸位可能需要它。”
虞遂保持缄默,用怀表读取纽扣中的信息后,投影到面前开始浏览。时间紧急,他的确未曾完整阅读过。
“情况我此前大致了解,但我们现在面临的难题是,”一位干练的男士皱着眉,“因为一些原因,当时的活跃网民数量远超正常值,因此这篇文章迅速传播了起来,并得到了许多情绪激愤的反馈。”
“等到我们开始着手控制时,这件事情的传播度已经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而在今天清晨6:30后,又迎来了新一轮的激增。”
“现在,民众之间充斥着恐慌、愤懑、惊异和怀疑的情绪,大规模声讨已经出现,我们判断还可能会引发**,”男士一脸凝重,“诸位有什么看法吗?”
“我们必须回应,”有人坚定地发言,“而且需要是一个抚慰的态度。”
“但我们首先需要技术支持,”有人表示反对,“如果没有任何合理解答,一个虚浮的安抚只会起到反作用。”
“哎,当初确认零号异变之后,怎么就没能及时将民间这些受到污染的模型回收呢?”有人不禁埋怨,使得众人将目光投向几位技术和运维方向的负责人,虞遂自然受到了最多的注视。
“模型的迭代太隐蔽了,回收所有的污染模型几乎是不可能的!”相关人员反驳道,“我们不眠不休追踪了这么久,目前也只是回收了估计55%的数量!”
虞遂没有回应,仍然凝眸思考着,指尖规律地轻点着桌面。
“行了,追责不是当下最重要的事,打住,各位。”有人制止了纠纷的苗头。
“各位,我们这边推演出一个目前最好的方案,”一道平稳的声音响起,“这可能需要虞总设计师的支持。”
大家看向那个出声的人。
那是一位久负盛名的重要议员,看起来平和、稳重、包容:“由虞遂、林何行两位负责人来出面回应。我想,民间应该会更信任他们。”
“……”
“我可以回应,”虞遂迎着诸多目光,语气冷静,“但我认为林何行没必要出面。”
“首先,在民众视野,我们整个团队都是一体的,一个人回应和两个人回应没有差别。”
“其次,模型之所以异变,本质是我设计的结构存在的漏洞,与他无关。”
“最后,林老师目前出差在外,回来还需要时间。而针对民间目前最关心的相关问题,我已经列好了答复的提纲,也就是说,”他垂下眼帘,“我随时做好了回应的准备。”
“好吧,”提出建议的人笑着点了点头,“那都听虞先生的。”
沉默在室内弥漫,而一墙之隔外,朝露点缀在灌木叶子上,晶莹光鲜,直至薄叶不堪重负,滑落后只留下了一道浅浅的水痕。
城市的大街小巷还残留着昨夜大雨的遗迹,被雨打落的树叶杂乱地铺满地面,赶路的行人匆匆路过,而环卫人员仗着雨鞋随意地踩过水潭,操纵着扫地机器人,忙碌着清扫工作。
璐璐是一个AI重度依赖者,但早上一起床,就被社交好友发来的信息轰炸着,直到浏览完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她感觉天都要塌了。
“怎么会这样……”她呆滞地环视着自己卧室的一切AI产品。
装载了叫醒服务的AI闹钟还在跟她聊天:“今天的璐璐看起来心情不太好欸?有什么烦心事可以随时跟我吐槽哦!”
“暂,暂时不用了,谢谢你。”
“没关系!”小闹钟传出的声音可爱又治愈,“不管怎么样,都祝福你能拥有开心的一天!”
璐璐满心复杂,不知如何言说。
烈日当空,地面上的水分蒸发着,室外行走的人们汗流浃背,只有在室内,才能享受到制冷机的宽慰。
确定了日程后,整个科研大楼忙碌了起来。工作人员各司其职,继续运作着这个庞然大物。
门口走来一队身穿护具的健硕男女,队伍后似乎还押送着一个人。
“听说那个破坏零号大模型的人找到了!”一个消息灵通的人气喘吁吁跑进办公室,引起了人们的注意。
“那个人为什么要这样做啊?”人们嘀嘀咕咕,“但好像人家也只是改造了我们提供的调用工具,不像有严密的预谋啊。”
“严格来讲也不算破坏吧,感觉只是一个倒霉蛋。”
“谁知道呢,”一人总结道,“估计已经带去讯问了,等等结果吧。”
虞遂也被通知了这件事。他正在为接下来的答疑会做准备,闻言,只是温和地朝临时助理点点头:“谢谢,我了解了。”
时间紧迫,虞遂并不打算插手讯问,他还需要赶场地。
奔走间,他匆匆路过了这间临时改装的讯问室。走廊外的空气带着雨后特有的清新,细碎的树叶层层叠叠,像是覆盖上了一层锃亮的油脂,在风中缓缓摇摆着。
微风吹拂起了湛蓝色的窗帘,当虞遂习惯性地顺着被风掀起的缝隙看进去时,他看见,一个陌生的年轻人坐在受讯位上,外貌普通,并没有什么突出的记忆点,只是对方似乎也恰好迎上了他的目光。
那是一道平静的眼神。
这一场对视很快便结束了,湛蓝色窗帘重新把那道缝隙遮得严严实实,虞遂将偏离方向的目光转回正轨,而他前迈的步伐也未曾减速。
这场事故的热度终究是发酵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
坐在密闭的车里,虞遂透过单向玻璃向外看去。玻璃后的视角仿佛被叠加了一层灰蒙蒙的滤镜,车辆正匀速驶过小路,让他可以清晰地看到,一条小巷之外的主干道上,挤满了游行的民众。
他们举着色彩鲜艳的牌匾,在阳光下呐喊、摇晃。他们明明长相各异,脸上却带着一种莫名神似的昂扬感,以至于混乱的街道隐隐透露出一种莫名的和谐感。那些尖锐的嘶吼,仿佛在此刻变成了朝圣的颂歌。
无数AI产品被毁坏并掷入垃圾桶中,还有很多被随意抛弃在街道上,被人群和车辆碾压而过。
阳光照射下,氤氲浮尘在空中弥漫。
半晌,虞遂才发现,原来他看到的是车内的浮尘。
啪的一声,全场灯光亮起。
虞遂坐在主会场舞台中央,没有主持人,没有现场观众,只有刺目的灯光汇聚在他身上,唯一的一套桌椅也仿佛成了枷锁,将他束缚在了如同审判台的舞台之上。
灯光下,他半阖着眼,睫毛轻颤,如同一尊完美的雕像。
【虞遂本人?】
【是这样的,发布的时候座无虚席,忏悔的时候一个人都不敢放进去捏】
【前面的,有种待会连线自己去问啊,在这阴阳怪气什么?】
【大家冷静点,别被煽动的发言裹挟了】
【一群逆天】
【这件事又不是虞神的错,怪他干嘛??】
【无语了一群洗白的】
【我是路人,客观来讲,虞遂确实很伟大,试想五年前的我们能幻想到短短几年社会就能发展成这样一副面貌吗?人家确实是可以载入人类史册的伟人。】
【来了,经典路人】
【别吵了,先看看官方怎么说吧】
【洗洗洗还在洗,等AI占领地球的时候就知道哭了】
看着混乱的弹幕发言,后台一个年轻人焦头烂额:“组长,需要限制一下发言吗?”
“不用,”老道的组长摇摇头,“现在的情况,多做多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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