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别闹了。”她张了张嘴巴,用手抓住那双挡住她眼睛的手,试图扯下来。
朴修是个黑发黑眼的纯血少年,比她小三岁岁,就像她的弟弟一样。
朴修头脑聪明,但是手脚笨拙,干不了需要动辄动手的杀手行当,所以他被分配为技术人员。
少年的手力气大得惊人,隐隐和她做着对抗。
“不要。”
嘴上说着不要,但少年还是松开了手,顺带解下了她的面具,又顺势环上了她的脖子。
姜简有些不高兴,万一这时候突然有人敲门怎么办。
这是个他小时候经常会做的动作,埋在她的颈间,嗅闻她的味道,像一只小兽一样。
姜简的真实面容曝露出来,那是一张极其漂亮的脸,带有极强的攻略性,任何一个男人或女人的目光都会忍不住在她的脸上留连,而这时,那双晶莹剔透的琥珀色眼睛里流露出一丝诈意。
朴修,他似乎长高了不少,技术手段也高明了许多,以至于这些天来在暗处监视她的人居然是他,她一点儿也没有发现。
朴修炙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颈间。
“小修。”姜简的语气带上了点警告的意味。
朴修却将手臂攥紧了一点,将滚热的身体贴在姜简微凉的背脊上,“简,我的姐姐,你难道不想我吗?我都快想死你了。”
“……”说的像个没有长大的小孩。
“这些天给我换药的人都是你?”
“是的。”
“为什么这么晚才跟我见面?”
“你不能怪我,”朴修将手抱得更紧了一点,似乎在寻找某种安慰,一双漂亮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朝思暮想的人,嘴巴吞吐间带着一丝委屈,“他们不让我见你。”
“那你今天怎么来了?”
“我花了好大的力气,给他们制造了一点小麻烦。”
“松开我,朴修,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了。”
朴修顿了一顿,最终还是松开了她。
姜简忍不住打量起朴修,他的个子在这些见不到面的日子里窜得很高,大约有一米九几,她已经有一米七这么高了,而他还要比她再高上一个头。他似乎长了些肌肉,不再像小时候那样弱不经风,手指修长而有力,手掌的宽度几乎可以盖住她的整个脸庞。他背对着窗户,高大的身影极剧侵略性,将她毫无保留地笼罩在阴影里……时间的流逝,似乎让一个少年成长为了一个男人。
但是,姜简在低头垂眼、不敢看她的朴修身上,还是看到了那个小时候需要她保护的小屁孩的影子。短暂地忘记了杀了德里基的郁闷,松浅难得地有些想笑。
“嘿。”
她弯下腰,微微侧头,纤细的发丝也如瀑布一样歪向那一侧的肩头,她去寻找朴修那双不敢看她的眼睛。
基地的基因改造人大多沉默寡言、墨守成规,恪守组织的规则,遵从组织的命令。他们没有什么多余的感情,比他们俩更像杀人机器。K 在他们的脑子里植入了芯片,为确保他们的忠诚无误,这些芯片会在必要时爆炸,把他们炸得体无完肤。
她说,“你不能总是这样肆无忌惮,如果被他们发现了,我们俩可能都会被销毁的。”
朴修盯着她,重重闭了闭眼睛,没有说话,他喜欢姜简,简直到了不可自拔的地步。
这些天来他一直看着她,他美丽又善良的女孩,他太久不见了,几乎在接到任务的那一刹那,就想用最快的速度跑过来,拥抱住她;他的女孩,在杀人的时候都要犹豫一下,实在是太可爱了。
但她不知道他那些肮脏又业余的想法,竟然在出任务的紧要关头想着怎么才能让她高兴,对她产生一些旖旎的情绪。
他看出她的难受了,尽管他们多年不见了,他还是一眼就看出她的犹豫,那个讨厌的德里基居然分走了她的注意。
他躲在暗处,看着她因为可恶的“F”基因而颤抖的双手,通红的眼睛。组织控制着他,不许他给他心爱的女人送去抑制剂,他们非要用这种手段来磋磨和疲软一个人的神经。
他垂首,将眼睛里暴躁的情绪一一掩藏起来。他一贯藏得很好,不会被任何人发现,姜简也不会。
他必须一等再等,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
当这个时机来临的时候,他会亲自放她自由,让她再也不用受到任何人的钳制。
他爱她,但是他不能表现出来,必须再等一等,等一等。
摘掉 K 的头颅,献给她,他最爱的——“姐姐。”
想到这,朴修的心脏像被细绳扎紧一样难受。
姜简有一双琥珀色的眼睛,和一头浅棕色的头发,但是此时被她染成了黑色。她的体内有混血儿的基因,这在这个时代被视为不耻的象征,但是朴修只觉得那些带着有色眼镜的人都是不可就要的蠢货。
如果他的任务对象是个浅棕色头发的人,他会考虑让他死得轻松点儿。
艾梅隆女士也经常拿这些微不足道的东西开她的玩笑,天知道,他要花多大劲才能抑制住那些被改造的暴虐基因,不随便拿起旁边的什么东西打爆她的头颅。
姜简是个坚强的人,她不需要他的保护也能活的很好。这反而让他觉得愧疚难安,他必须努力一点再努力一点,才能拥有这种让人甘之如饴的美好。
他知道她渴望什么,他会竭尽全力地将她想要的东西递到她的跟前,让她毫不费力地得到它。
“是的,我知道。”
姜简歪着头,注意到朴修眼里一闪而过的挣扎,伸出双手,反过来抱住了他,站在姐姐的身份上,她不希望他出事,虽然许久没见,但是那种久违的亲切感却没有消失。。
朴修的身体一下由僵直变得颤抖,姜简哄宝宝似得拍了拍他宽阔的肩膀。她并不觉得这个动作旖旎和暧昧,她一直将朴修看作一个需要被照顾的弟弟,他虚弱,困惑,需要被保护,似乎也……需要她?
姜简不知道该怎样形容那种感觉,心中莫名地悸动,又有些酸楚,与其说他们表现得更像亲人,不如说他们更像两个飘无定所的孤独的灵魂。“需要”和“被需要”,都能让她的神经得到短暂的满足。
她相信他也一样。“我也很想你,小修。”
这个拥抱如朴修的身体一样滚烫,两个心思各异的人依偎在一起。
半晌,朴修才缓缓开口,声音沙哑和颤抖,仿佛耗尽了极大的力气,“我得走了。”
姜简表示理解,松开了他,点点头,“好。”时间到了,他应该离开,这样才不会被发现。
朴修的眼神实在太过热烈和复杂,几乎有一瞬间让姜简感到不解和迷茫,但也仅仅是一瞬间,姜简只当他还是小孩心性……实在太想她了。
黏人的小屁孩,可能还保持着小时候的习惯,像是在寻找童年时期的“阿贝贝”一样。
姜简琢磨了一阵,决定在下次见面时,要改掉他的这个习惯。
她不希望他过分地依赖她,因为职业的特殊性,她随时都会面临死亡的危险,如果有一天她死了,她希望他还可以好好的活着。
如果可以,最好是像个正常人一样好好的活着。不用躲在角落里过暗无天日的抠搜日子讨生活。
朴修离开了。
屋子里留下了他身上淡淡的清香,姜简嗅觉敏锐,这是朴修的气味。
.
德里基的死亡事件,发酵得如姜简预料的一样快,但是令她没想到的是,德里基的妻子自刎了。
电视机在播报本周的 S 市新闻时,她看到这一责消息,把玩遥控器的手顿了一顿。
警察迅速组织了专案调查组来调查德里基的死因,新闻媒体蜂拥而至。
【S 州州长德里基先生在家中死亡——是意外?还是凶杀?】
这位州长的光荣事迹被拿出来一遍又一遍添油加醋地播放,人们或惋惜或叫好,或是发挥天马行空的想象力,猜想背后复杂的阴谋论。
播到新闻采访的画面,出来应付媒体的是德里基的弟弟,和德里基长得有点像,黑头发绿眼睛的老头,在电视机里泪声具下,一遍又一遍地陈述自己的惋惜和痛心,并表示自己会收养德里基唯一的血脉塞德里克。
姜简没有注意到他,而是看见电视机右下角的角落里,站着一个同样黑头发绿眼睛的少年,瘦小、脆弱、摇摇欲坠,姜简感觉他快碎了。
他就是德里基的儿子,塞德里克。
可怜的小家伙,在一天之内失去了所有。
古怪的羞耻心让她忍不住多注意了他一会儿。
姜简摩挲了一下遥控器,“啪”地一下将它关闭了,闭了闭眼睛。
每天都有人死去。
她告诉自己,她这么做只是为了活命……
在没有任务的日子里,她按部就班的工作,时不时感觉有人在注视着她。
可能是朴修。
她不知道朴修使用了什么手段,得到了这个位子,多年前的那一别,她以为是永远了。
所以那天在办公室见到他时她还是很开心的。
原以为德里基的事情就是一个不太美妙的小插曲,很快就会过去,她也会逐渐淡忘心中的耻辱,但是,当她漫不经心的经过没到换季就要重新修整的草坪,闻见浓烈的青草味儿,再像往常一样穿过层层教学楼,第六感突然警觉了起来。
似乎有什么不好的事情会发生。
果然,当行至办公室路口的时候,她看见了两个身影——一个是塞德里克,另一个中年妇女长相的女人,同她一样带着眼睛……应该是一位老师。
塞德里克 17 岁了,在 S 大附中上高中,他看起来精神不太好,脸色苍白,眼角泛红,眼下是厚重的黑眼圈,脸颊略微凹陷,看上去憔悴了很多,即使这样,他的头发也处理的一丝不苟,衣服平整而无褶皱,身上散发着淡淡的薄荷洗衣露的味道。
他的绿色眼睛朝她看过来,冰冷而沉重。
那位中年妇女率先跨过塞德里克朝她走来,并伸出一只手表达友好的问候,“你好,请问是何仪老师吗?”
“是。”姜简与她互相握手。
“你好,我是 S 大附中高三一班的班主任何悠,真是太巧了,我们居然是本家,如你所见这位是我的学生塞德里克,”何悠压低了声音,将姜简拉远了一点,“学校希望能给他一点心理疏导,塞德里克是个好学生,但是父母双亡对他的影响太大了,你知道这个事儿吧?就是那位叫德里基的州长,他死了,这是他的儿子。”
姜简点点头,友好地保持微笑,表示知道了。
说完这些,她们又客套地寒暄了一阵,互相问候各自的课程忙不忙,给添麻烦了。
姜简用何仪的身份一一回应,然后终于找理由把她支走了。
塞德里克站在离她们不远不近地地方,低着头,一言不发,不知道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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