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忻忻！走啊！釜溪河今天放水，我们摸鱼去！”
“嘘嘘嘘——”齐忻手里提着两个桶从厨房里偷摸出来，做贼似的，“你小声点行不行！红姨还在店里。”
“走走走，快点儿去占位置。”蒋林野催促道。
齐忻刚要关门，李也撵路出来，喊着：“小舅！你们去哪儿？”
齐忻吓了一跳：“诶呀，你刚刚不是睡着了吗？”
李也看到齐忻提着桶里的渔网兜，眼睛睁得大大的，“你们又要去抓鱼！我也要去！”
“不行！”齐忻摆出小长辈架子来，“你是小娃儿，不可以去，河边很危险的，你还不会扑腾澡儿。”
蒋林野倒是大大咧咧地说：“没得事，带他去嘛，我教小也游泳。多简单呐，淹几口水自己就会了。”
齐忻：“你以为哪个都像你啊，野猪儿一个。”
“我要去，我要去！”李也直接扒过齐忻的脖子，狠狠地缠他，“小舅、小舅……你不爱我了吗？！你带我去！你带我去嘛！”
他们在门口僵持半天，齐忻怕被红姨发现，到时候谁都去不成，只好妥协带他一起去。
这个时候的釜溪河热闹非常，水流被引排放干，嶙峋的岩石河底大片裸露出来，上头长满了老人小孩儿，都是来捉鱼摸小虾的。
彼时已近黄昏，余温热浪蒸腾着河水腥咸的气息，一轮血红浑圆的夕阳缀在桥头。
齐忻他们三个人就站在这桥头下边儿忙活战斗着，战果可观。
“嘿呀！痛痛痛！这死龙虾又夹我！诶诶诶——”蒋林野痛得想跳脚，可惜半只小腿都陷在淤泥里，甩手晃了两下，身体歪着栽了下去，直接跟臭泥水来了个脸部亲密接触。
“噗嗤——”齐忻把他拉起来的时候笑得很大声，“黑娃，你鼻孔都在淌泥水儿。”
“呸呸——咳咳咳，”蒋林野一手搭在齐忻身上，一手使劲儿抹着脸呼气，“靠！我刚刚好像咽了条参参鱼儿进去，呕——”
“小舅，我兜住小鱼了！”这边儿李也突然惊喜地喊道。
他被齐忻放在一块平滑的岩石上边，丁点儿泥巴都没让他沾上，身上脸上都是干干净净的，与河底其他的泥巴小孩儿完全不同。
齐忻一听到李也叫他，立马抛下蒋林野往他那边儿去，“真的兜住了两条小鱼崽啊，小也你也太棒了！”
蒋林野被他甩得一个惯性又摔了回去，直接坐到一个开了壳的河蚌上，刺得他屁股缝儿都疼。
“嗷呜——齐二！！”他忿恨地抓了一坨泥巴丢到齐忻后脖子上，指责大喊：“你就管李也不顾我！”
“啧——小也你乖乖等我一会儿的啊。”齐忻这边夸夸完李也，立马转身和蒋林野滚去一块儿。
两人你骑着我，我摁着你，互喂对方泥巴吃。
李也坐在岩石上边看着他们咯咯直笑。
闹完一阵，日头落下，天空晕染开墨蓝，这时候的三个人才慢悠悠上了河岸，一块儿往回赶。
齐忻和蒋林野身上臭烘烘的，还全是泥巴，他们不能直接回店里，不然准得让红姨发现和齐苒告状。
“我好臭啊，齐二。”
齐忻一脸‘你怎么这么有自知之明’的表情，但嘴上还是安慰他说：“啊？丑吗？……还行吧。就是黑了点儿。”
“……”蒋林野脸上泥巴都干壳了，只有他对着齐忻翻白眼的时候才能看到他眼白处唯一一抹亮色。
他很是受不了地对齐忻说，“我回家洗澡了。”
“你不吃烤鱼了？”
“不吃了不吃了。”蒋林野冲他们拜拜手：“你们吃吧，我明儿再来找你们。”
蒋林野撒脚丫子撇脱地跑了，齐忻拎着桶愣在了路边，李也捏着桶边边角看着他。
“小舅，我们回家吗？”
“先不回去。”齐忻说：“我们先去秘密基地。”
所谓的秘密基地，其实就是城西边那里齐苒买下的一个货物仓库。
小红砖房的平层，也就八十平左右的面积，之前在这一片是个半废弃的烂房子。
这房子的前主人是一对残疾捡破烂的夫妇，老头儿意外被货车撞死了，婆婆生了病只好回乡下种菜来城里卖，齐苒买菜时遇到那个婆婆，听了她的事就花钱把这空弃的破烂房子买了下来。她之后又请人将屋顶加固修缮了下，专门用来堆放店里大货件的存货。
没有开门钥匙，李也问：“小舅，我们还是要爬上去吗？”
“嗯，你先等等我。”齐忻先去井边拉了桶水上来，简单把上身泥水搓洗了下，接着从柴垛后搬出架半长的木梯。
他蹲下了身，“小也，过来，骑我脖子上去。”
“嘿，好！”
“抱紧了啊！”
齐忻踩着楼梯，将李也托举上屋顶，接着拉开屋顶天窗，将木梯放了下去。
屋子最里头有张木架床，被白色蚊帐罩着，里面有一床棉被，窝着几件齐忻和李也的衣服。
之前他们背着齐苒在外头疯玩儿过后，身上闹得脏了就会来这里换洗下衣服，免得回去挨一顿说。
齐忻和蒋林野年纪不大，却个顶个的有主意胆子大，有时趁着晚上齐苒不在家，他们就会偷溜过来玩儿，然后住一晚上。
夏天的时候他们喜欢在屋里老灶台上烤小鱼小虾吃，快过年的时候，他们就去隔壁炮厂捡废料，收集回来在房顶上摔炮放烟花。
这个秘密基地没有被大人发现过，因为齐苒几乎不会来这儿，拉货的时候一般都只会喊摩托师傅来。
齐忻熟练地在灶台前忙活开，李也在旁边塞柴火，小脸儿被烟熏得愁眉苦脸的。
“小舅，我们今晚还回去吗？”
齐忻咬了口焦酥酥的鱼皮，说：“当然要回去啊，你妈妈今晚可能要回来看你。”
李也不太愿意的样子，“可是我想晚上到屋顶上去看星星。”
“唔——”齐忻疑道：“在家里阳台上也能看啊。”
“不一样啊。”李也表情很认真地说：“这屋顶上的星星满天空都是，而且我躺在床上，从天窗里也能看到星星和月亮。”
齐忻捏了捏小孩儿的脸蛋，“嚯，我还以为你是喜欢在这儿和我一块儿睡呢，结果你是喜欢看星星啊。”
李也站起来抱住齐忻的脖子，亲着他说：“我喜欢这里，也喜欢星星，但是最喜欢小舅，小舅你比星星还好。”
“真的？”齐忻歪了歪头：“比星星还好？”
李也嗯嗯了两声，“星星只能陪我晚上，但小舅你却能一直陪我。”
齐忻笑着将李也抱起来，“飞高高”转了两圈。
暑假的时候，这个秘密基地的使用频率愈发频繁，齐忻都快把家里的脸盆儿牙刷那些给搬过来了。
孩子没人管，假期都快玩儿疯了，直到开学前一周补作业时，齐忻才意识到，他好像很久都没见到过姐姐了。
家里座机欠费了，他只好跑去红姨店里问，“红姨，我姐呢？”
“啊。”红姨说：“你姐在外地进货去了，忙着给你俩小崽儿赚钱呢。”
齐忻点点头，看着红姨明显有些恍惚的脸色，不禁又发出疑问，“那她什么时候回来呢？”
“额……可能下个星期吧，幺幺你是要交学费了吗？”红姨大方地说：“要学费的话，先从姨这儿拿就成。”
“慧红，你出来哈。”店外有个男人在叫她。
“诶，来了。”红姨拍了拍齐忻，“幺儿你先回去嘛，姨晚点儿去看你，记得跟小也弄点晚饭吃哈。”
“哦好。”
齐忻心里觉得奇怪，接着半道又转了回来。
他躲在一颗黄角树后，偷听红姨和那个男人对话。
男人嘴里叼着根烟，语气很是暴躁，“哎呀，说了啊，她不得跟他离的，李强也不得让他们离婚的。”
红姨气得直接骂道：“凭啥子啊？他儿子早先自己干出那狗档子事，日嘛简直不是人呐！我们齐苒18岁就跟了他龟儿子，现在他们娃儿都几岁了，才晓得……他那狗日的心里打的竟然是这种算盘！”
“哎呀你小声点儿，别让别个听到了。”男人摇摇头，说：“齐苒那姑娘肯定是咽不下那口气噻，要找他们李家要个说法。”
“要不是那男的出了事，估计要瞒得更久。”男人说。
“唉。”红姨忿恨难言，“还有钱呐，如果齐苒跟他离了婚，她是一分都拿不到的，难不成要她领着两个娃儿喝西北风去啊？”
“就是说啊，他李强就是欺负齐苒那时候没有文化多嘛，只逮着这姑娘一个人使劲儿薅。”
“现在打离婚官司要好多钱嘛，实在不行，我去借来凑给她。”红姨说。
男人摆摆手，说：“现在不是官司的事啊，李强那边儿有齐苒签的合同，要是他俩真的离婚了，娃儿都不得判给她的。”
“啧。”红姨懊恼地一拍手，叹气道：“这群畜生啊，狗日的尽干些恶心人的事。齐苒妹儿真的是命苦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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