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忻忻！齐忻！”蒋林野叫他几次都没反应，都有些火了，干脆上手推了一把他的背，“齐二，你听见没啊？”
齐忻刚在走神，还有些懵：“你叫什么？”
“下节体育课，和3班打乒乓球，我问你到底去不去，给个话啊？”
“哦，不了。”齐忻无精打采道：“我和三班的人干过架，你玩儿去吧。”
“还有这事儿？”蒋林野讶道：“谁呀？”
齐忻心不在焉地答道：“忘记了，有好几个。”
“你们咋打的？”蒋林野却是看不懂脸色，喋喋不休地追问：“为啥啊？你怎么没叫上我啊？”
“你有病啊？打架都得叫上你？！”
“靠！我俩是好兄弟啊！你干啥不叫我！为什么啊？你是不是瞧不上我？！”
“别烦人。”齐忻甩了他个白眼，“我下午请假回家，你晚点儿帮我把书包带回来。”
这大半个月齐忻都没怎么睡好觉，心里一直琢磨着他姐的事儿。
好在今天是齐苒答应回家的日子，晚上能见着人，所以他一早就跑到幼儿园把李也接上回家。
半道，齐忻为了哄他今晚不去秘密基地，只好在街边给他买了五颗西瓜泡泡糖。
只要齐忻软声软气地将就他一下，李也很容易就能被哄住，笑眯眯地冲他吹了个半脸大的泡泡，神气十足的宝气模样。
“别再吹大了，等会儿粘你一脸……”齐忻这话音未落，就听见噗的一声，泡泡被吹破瘪了，李也眼睛眨巴眨巴看着他，惨兮兮又嫌弃得很的表情。
“唔唔——好粘！小舅，我嘴巴，呸呸呸……”他伸手就要去抓扯。
齐忻眼疾手快轻拍开了他的手，“别用手抓，脏。”
泡泡吹破糊脸了还得齐忻一点一点给他撕下来，拿兜里纸巾蘸水给他擦干净脸，小嘴唇子都被齐忻有劲儿的手指搓红了。
“小舅你轻一点，痛呢。”
“你该，每次都这样整，烦不烦（脏不脏）？”齐忻一边擦一边嫌道，养个妹妹都没他这么精细麻烦的。
两人紧赶慢赶地悠回了家。
齐忻拿出来钥匙，刚插入锁心，就听见屋内传来口角激烈的争吵声，旋即他猛地顿住了身形，那两道声音过于熟悉而又颇为陌生，都是家里的人，并不难辨别——
“那是我的钱！你怎么能把我的店里的钱都给他了？！”
“齐苒，你搁我这儿发疯没有用。”
“李子傅我看你才是真的疯了！那是我养孩子的钱！”
“这个不用你操心，李也是李强的亲孙子，他自然会给你钱的。”
“你们父子究竟想搞哪样？能不能放过我……！”
……
齐忻感到惊诧不已，因为他从没听见过齐苒和李子傅这样吵过架，印象中两人都是温文尔雅的好脾气，相处时和睦又客气，现在怎会如同市井街头怨偶般，吵声尖戾，歇斯底里。
他一时不知如何动作，低头看向李也，小孩儿表情也很呆楞，睫毛簌簌扑动，嘴里的泡泡糖都不敢嚼了。
忽地，“砰——”的一声，里屋似乎有谁摔了东西。
这时李子傅的声音高响起来，“他快病死在医院，我不能不管他！”
“你不能不管他？呵——，你可真敢说呐。”齐苒似乎被这句戳痛了心，难掩怄气：“李子傅，你到底对得起谁啊？”
李子傅：“对不起你的人不是我。”
“你还在狡辩！”齐苒忍不住摔了椅子，骂道：“李子傅，你真是个懦夫！”
霎时，空气静默了片刻。
“齐苒，你未必太看得起自己了。”李子傅沉下了声，言语咄咄逼人，“如果不是我，你早不知被哪个穷逼老男人强掳回去，捆在不知道哪个村旮旯逼你生他妈的七八个崽，然后一辈子面朝地背朝天地干到死说不定还养不活你自己！如果不是我，你以为你能有今天？住舒服房子，过这样自在逍遥的日子？”
“你……”猝不及防，对方这般口出恶言，齐苒一时被震住了。
李子傅继而又道：“你自己也不想想你家原先是什么情况？你身边带着那个拖油瓶，他亲爹妈一个死赌鬼一个被拐来的疯傻女人，人都死了，身后的账该算谁头上？那会儿张家一堆人等着找你麻烦，不能因为我替你处理了，你就真当不知道了吧？”
“我……”齐忻气急却又无可辩驳般，“那些我欠你的人情，我自会还你！但是你呢李子傅？你抱着那样的心思和我结婚，和他们那群人又有什么区别？”
“我没想和你结婚。”李子傅语气嘲讽，声音充满戾气：“齐苒，你是个聪明的女人，你知道，你该恨的人是李强。如果不是他逼我，我不会和你有一丝干系！”
齐忻语气充满不可置信：“不…不会和我有干系？”
“不然呢？你不会以为我是真的看上你了吧？”李子傅似乎是觉得她的反问很可笑，语气讥讽嘲弄：“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我是有那种病的疯子啊……呵呵……”
他笑得癫狂又苦涩，不知是在笑齐苒还是在笑他自己，亦或是如齐苒所说，他真疯了又发病了。
是了，一切兜兜转转，回过头去，齐苒此刻才恍惚地明白过来，当初最先看上她的人一直都不是李子傅，而是李强啊。
齐苒似是陷入了长久的沉默，里面未再传出声响。
于是沉重的脚步朝门边来。
齐忻一把抱起李也，捂住他的嘴巴飞快跑下了楼。
他撑着膝盖粗喘着气，心脏似要跳出喉口，血脉都在颤动。
李也很乖地没有说话，双手抓着书包带子，呆呆地望着齐忻。
而彼时齐忻的脑子尚不能支撑他思考理清方才他所接受到的那些信息，他牵着李也的手，一时漫无目的地在街道边走。
不多时，两人竟然来到了门店路口，然而店门已经被关了。齐忻望着那把门栓上的那把大红锁，怔然失神。
李也抓着他的手指轻轻抠了抠，小声问：“小舅，我们去哪儿？”
“……过会儿，我们再回去。”他和齐苒说了，下午要接李也回家的，晚了她找不见人，该着急了。
再次回到家里时，李子傅还没走。
齐苒则故作正常的情态过来向他们打招呼：“幺儿些回来了啊，今天放学晚了些吗？”
她亲了亲李也的脸，问：“怎么不高兴的样子？妈妈给你钱钱去买吃的要不要？”
李也望着她，又看了眼坐在沙发上抽烟的李子傅，语出惊人：“妈妈，你要和爸爸离婚吗？”
闻言，两个大人连带着齐忻的表情都震惊了片刻。
不作多想，李也接着又问：“你们离婚了，我跟谁呢？小舅可以跟妈妈一起吗？”
“怎……怎么，你个小孩晓得这些做什么？别乱说话！”齐苒可能是还没想好怎么和儿子讲这个事，明显地敷衍揭过话茬，“我去做饭，忻忻你带着小也回房间写作业去。”
齐忻一份抄写作业做了一个小时，一直快到吃饭的时候，李子傅才离开了。
离开前，李子傅对齐忻说，让他放心，暂时不会将他送回张家的，他们离不成婚，因为李也他爷爷不让。
齐苒在厨房炒菜，所以没听到他和小孩儿说这些。
但齐忻不明白，李子傅为什么要单独和自己说这个。一顿饭吃得没滋没味的，齐忻洗完澡就坐在沙发上等着，他以为齐苒会来和他说些什么。
齐忻换了身衣服准备出门，“忻忻，今晚你和小也一块儿睡，姐姐得出去下，过两天回来。”
“姐，现在已经天黑了，你不出门了行不行？”
“没关系的。”齐苒抱了抱弟弟，“别担心姐姐，我都会处理好的。只是要辛苦你些了，帮姐姐照顾好小也可以吗？”
齐忻点点头，将齐苒送到了小区门口，依依不舍地拽着她的裙摆边，欲言又止的模样。
齐苒叫了个熟人的摩托，车来了，齐忻才松开了手，“姐，你……早些回来。”
上车前，齐苒亲了亲弟弟的额头，叹道：“嗯，我们幺儿懂事了，都不撵路了。”
自诩懂事的‘小大人’齐忻挽留的话只说了一次，他站在路口，静静地看着亮红的车灯驶远，逐渐汇入车流，融成红绿一片的光斑。
他总觉得，自己似乎有什么话忘记对齐苒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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