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再睡收魂袋啦!”小鬼欢叫道。
搬到潘宝家后,小朱挑了右侧一间比较干净的房间住下,洪泽和小鬼住进到另外一间房里。
小鬼开心得不得了,顿觉天地广阔大有作为,当下对小朱百依百顺,竟没有再找茬儿。
他们和潘宝的远房亲戚聊了几句,便一起出门去找老族长了。
街上之人皆见洪泽和小朱并肩前行,悄悄议论道:
“京城来的……”
小鬼王爷“哧”了一声,瞬间便隐了身形,一路悄悄跟在他们身旁。
老族长的家位于镇中央,高墙大院,十分气派。长长的院墙上布满渐已枯黄的藤蔓,院内高大的树梢伸出院墙,随风轻摆。院门是两扇宽大的朱门,森严庄重。
小朱看到朱门两旁立着一对儿石头狮子。左侧是公狮子,雕刻精细,昂首挺胸,神态倨傲,仿佛随时准备发出威严的咆哮。右侧是一个母狮子,画风突变,像是从另一个世界来的。又胖又萌,胖乎乎的身躯,让人忍不住想伸手去捏一捏。它的眼睛弯成了两道月牙,笑得没心没肺,憨态可掬。最有趣的是,它的左脚下还轻轻踩着一只小狮子,那小家伙正试图挣脱母亲的束缚,顽皮地扭动着身子。这三尊石狮,虽然历经风雨,但依旧栩栩如生,仿佛随时都会活过来一样。
咦?怎么似曾相识,好像在哪儿见过似的......
再看那朱门关得紧紧的,连门缝儿都不留。小朱和洪泽对视了一眼,心里都奇怪。
“这大白天的,主老族长家的大门居然紧闭?”小朱道,
“多事之时,他怎么还关门大吉了?不必主理事务吗?”
小鬼抢答道:
“他怕死,小朱你不知道,人越老越怕死。”
洪泽闻言冷汗,心想这小王爷有些地方还真世故,他对小朱道:
“也许是最近死人太多,老族长在处理要事。”
小朱听了,想了想,又侧头看了看门前的狮子,仍面带疑惑。
他们走上前,拍了拍门环。一旁隐形的小鬼列开架势,随时准备踹门。
拍了好几下,才有人应门,门被打开一道窄窄的缝儿,一个矮小的老头儿从门缝儿里探出头,疑惑地看着门外这两个陌生的年轻人。
“老人家,我们是潘宝的朋友,找老族长问些事情。”
老头儿目光迟缓,在小朱和洪泽脸上轮流打量一番,昏暗的眼睛突然亮了亮,低声嘟囔:
“哦,京城来的……”
然后迟疑地拉开大门,转身带着他们向正堂走去。
小朱不觉好笑,看来我们仨儿还挺引人注目的,“京城来的”,这个名头挺管用的嘛。
老族长却不在正堂之内。阴着脸的老头儿叫小朱他们坐下稍等,自己低头往外走去。
隐形的小鬼“嗖”地一下,便跟了过去。
小朱冲洪泽嘻嘻一笑,道:
“他倒麻利。”
洪泽也笑了:
“天王老子也拦不住他。”
小朱和洪泽在正堂右侧下首的红木椅子上坐下。
小朱举目四下打量,但见这间正堂布置得中规中矩,以中轴线对称布置。靠墙中间的条案前放置两张红木太师椅,左右两侧各放置两张椅子。条案后面的墙上挂着一幅匾额,上书“忠厚传家”四个遒劲大字。
这时,老族长拄着拐杖慢慢步入正堂,他的身后,除了刚才开门的那老头儿,还跟着一人,竟是那个真叔叔潘坦。而潘坦身后,就是那隐了形的小鬼王爷。
小鬼王爷飘浮在他们身后,一脸倨傲,满眼不耐烦,明显在嫌弃身前的几人走得太慢了。从小朱的角度看过去,就好像小鬼正在驱赶着三只慢吞吞的老羊。
小朱见状抿嘴乐了。
老族长看到小朱在笑,嘴角不由也咧开,露出一脸慈祥的笑容。
而那潘坦却是愁眉不展,他坐到了左侧下首,看了看对面的小朱和洪泽,显得又惊讶又局促。小朱和洪泽都看出他的眼神躲躲闪闪的。
“老族长,潘大叔!”小朱起身脆生生地打招呼,洪泽也起身拱手行礼。
“呵呵,小朱姑娘呀,这位是?”
小朱答道:
“这是我哥哥洪泽,今早儿赶到的。”
“哦,哦,请坐。”老族长打量了一眼洪泽,微笑着点头,转头吩咐那仆人模样的老头儿:
“沏茶。”
“老族长,不用麻烦了。我们问点事儿就走。”小朱忙道。
“别客气,远来是客,老夫理当尽地主之宜。姑娘有什么事儿?但问无妨,你是贵人啊,老夫只要知道,都会如实相告。”老族长呵呵一笑,显得轻松自若。
小朱刚要开口,小鬼忽的飞到她耳边,传音入耳,用仅有小朱和洪泽能听到的声音说道:
“他们刚才在祠堂里,又是磕头又是烧香的。还有个小道士,在祠堂门前舞剑,呜呜渣渣,花里胡哨的,哧,全都是空把式。”
小朱轻轻点点头。洪泽则有些担心地看了小鬼一眼,心想,遇到此等情景,你能看一眼就罢了?
小鬼看到洪泽的眼神,委屈道:
“我啥也没干,只是那小道士的剑不太结实,我只轻叹一口气,那破剑自己就折了。这俩老头儿就吓得跟什么似的,差点儿哭出声来,好像大祸临头一般,真是越老越窝囊……”
洪泽:好了,你别说了,让我静静……
老族长正向祖先祈福呢,你把道士的剑弄断了,不是故意捣乱吗?让人家误以为是祖先降罪,能不惊慌吗?
转头却见老族长此刻满脸笑容,哪见有丝毫慌乱?真是含而不露,静水深沉。
小鬼一撇嘴:
“老狐狸……”
小朱笑眯眯道:
“老族长,我们已经查清,潘宝是被一根金项链勒昏的。”言罢,她那乌黑明亮的大眼睛看向老族长和潘坦,观察他们脸上的表情变化。
老族长听了一愕,眼神凝滞,皱眉不语。
而坐在他下首的潘坦,脸上的表情变化却极为明显,简直是又惊又惧。他察觉到小朱在盯着他看,赶忙低头垂目,盯着脚尖,沉默不语。
小朱和洪泽没想到,刚刚一句话出口,老族长和潘坦的反应就如此不同。
屋里突然安静下来,气氛有点尴尬。
这时老头儿端着茶水盘走了进来,默默地在每人面前放下一杯茶水,又默默地转身离开。
老族长回过神来,摸了摸雪白的胡须,用昏黄却沉稳的眼神看向小朱,沉声问道:
“小朱姑娘,你们是否已经查出昨夜出现的那道黑影,究竟是何鬼祟?”
小朱摇头答道:
“老族长,是妖是鬼尚不可知。所以我们这才过来嘛,前来请教老族长您。要说用金项链勒人行凶实属蹊跷,不知道老族长您想到了什么没有?呵呵,或者是否知晓镇上谁家丢失过金项链?”
老族长面带疑云,伸手又摸了摸胡须,思量道:
“金项链算得上贵重之物,如果真有人家丢失了,老朽不可能不知道。”
说完,他转头看向潘坦,低声问道:
“潘坦,你可知道些什么?”
潘坦骤然一呆:
"啊?不知道啊,不知道!"
他边说边摇头,脑袋晃得像个拨浪鼓似的。
老族长随口一问,潘坦就慌得一批。他活像一只受了惊吓的兔子,恨不得立刻跳将起来,拔腿便跑。
他如此惊慌失色,当然逃不出小朱和洪泽的眼睛。连老族长都疑惑地眉头微皱。
小朱看了一眼洪泽,洪泽立刻会意,这是让唱红脸。
于是洪泽冷静开口,直接了当地问向潘坦:
“潘大叔,您是潘宝的叔叔,可否知道潘宝家中是否遗失过金项链?”
潘坦颤悠悠地抬起头,极力掩饰着不安,声音却微微颤抖:
“没有。潘宝父母早亡,家境不怎么殷实。他又早就外出做工,家里应该没有什么金银。”
“哦。那就奇怪了。”洪泽嘴角勾了勾,略带嘲讽,他注视潘坦,旁敲侧击道,
“这就是说凶手并不是谋财害命,而是用自己携带的金项链,把潘宝勒昏的。勒人用绳子什么的更顺手,不是吗?特意带着金项链行凶,应是另有深意。”
这番话声音不高,说得慢条斯理,但每个字都像是经过深思熟虑,如同锋利的剑刃一般直指潘坦的要害。
潘坦闻言眼珠乱转。
老族长侧头瞥了一眼潘坦,目光中似有异样。
小朱索性再加一把火,顺着洪泽的话,挑明了道:
“是啊,昨夜的黑影若真的是鬼,他的金项链是哪来的?从坟墓里带出来的吗?”
小朱说话时,洪泽的目光如同一潭深不见底的湖水,不动声色地投向了潘坦,可是这平静的注视,却似乎在潘坦的心中掀起了狂风巨浪,他额头冒汗,不由自主地伸手擦拭。
洪泽心中有数,神色却丝毫未变,问起话来愈加直白,狠狠地抛出了最关键问题:
“潘大叔,镇上最近的丧事,都是由您经手料理,可记得有谁的棺椁中陪葬有金项链?陪葬品可有丢失?”
仿佛一石惊起千重浪,潘坦这下吓得不轻,险些从椅子上掉下来!
他用力握住扶手,好不容易才坐稳了,神情极其复杂,称得上惊惧交加。他不住摇头,连连摆手,赌咒发誓般地高声道: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丧事办得都仓促,暴死之人,哪有什么陪葬?简单就葬了,没有贵重的陪葬。哪能有金项链?并没有!”
一通叫喊之后,他自己也察觉失态了,慌乱地转头看向老族长,求救一般,好像被欺负了的狗儿,可怜兮兮地等待着主人的援手。
老族长明显不悦,眼神略带严厉,语气冷淡道:
“你着什么急,小朱姑娘他们是来帮忙的,不过问问,知道什么你如实回答就是。”
“是,是,老族长。可、可,真没有呀!我真什么都不知道。”潘坦满头大汗,连连否认,见老族长转头不语,又慌张道:
“老族长,小朱姑娘,这位小哥,你们聊,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老族长点点头,潘坦站起身,匆匆告辞离开了。
哈哈,有门儿,此趟没白来。
小朱微微一笑,洪泽则一挑眉,向隐形的小鬼王爷悄悄使了个眼色。小鬼王爷早就迫不及待,立刻兴冲冲地飘起身形,无声无息地跟着潘坦出了门。
潘坦走后,小朱并不急着告辞,眉眼弯起,笑眯眯地看向老族长,轻言细语地拉起了家常:
“老族长,我来钟川镇之前,就常听潘宝说起钟川镇,他说这儿源远流长、风景秀丽、人杰地灵、丰衣足食,是个顶好顶好的地方呢。”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这话哄得老族长眉头微展,脸上露出宽慰的神情。他呵呵笑道:
“潘宝说得没错。我们钟川镇已经有几百多年的历史了,一方水土,乡韵悠长。承蒙祖宗庇佑,人丁兴旺,富庶吉祥,还算得上安居乐业。”
小朱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放下茶杯,她接着道:
“老族长,我听说镇上居民分四姓,以潘家为尊,最是兴盛。连其他三姓行事须得遵从潘家的规矩。”
老族长沉吟了一下,缓缓说道:
“怎敢说为尊,只是潘家的确在钟川镇生活得最久。这个镇子是我潘氏先祖所创,历经数代人辛勤耕耘,方有今日之繁荣昌盛。其他三姓,都是镇市兴旺之后,相继迁徙而至。初来乍到,人丁稀薄,和我潘姓通婚、联姻之后,才慢慢子孙繁衍,人丁兴旺。呵呵,算起来,如今这三姓人,都还是潘家的远方亲戚呢。”
小朱和洪泽对视一眼,二人心想,原来那潘金多的胖老婆说的倒是实情。
小朱扬起俊俏的小脸儿,露出两个圆圆的梨涡儿,冲着老族长甜甜一笑,用诚恳的语气奉承道:
“老族长,您过谦了,我听潘宝说,镇上的里正、盐帮等重要职位历来非潘氏族人莫属。镇上的大事小情非得潘姓族人主持,方能定夺,潘氏在钟川镇的影响力,可谓是一言九鼎。”
老族长果然受用,脸上的笑意愈发浓郁,对小朱喜爱也加深了几分。他像一个被小孙女哄得团团转的老爷爷一样,又开心又得意,完全忘记了刚才小朱对潘坦的咄咄逼问,之前心中泛起的一丝芥蒂此刻也放下了。
洪泽低头暗笑,小朱真会哄人。
小朱轻“哦”了一声,眼珠一转,换了话题,笑道:
“听潘宝常念叨,镇上还出了大官儿,在京城里皇上身边做大事呢!”
老族长闻言,突的一愣,本来得意的表情微微一僵。过了半晌,他才挤出一丝苦笑,沉吟道:
“确有此事。不过,在京城做官的并非潘家人,而是姜家人。”他顿了顿,又笑道:
“呵呵,不论潘氏还是姜氏,都是钟川镇的人,都是我们全镇的荣耀。”
这话明显言不由衷,小朱佯做不知,接茬儿道:
“那是自然。无论多大官儿,也得认祖归宗不是么?”
这话就有点儿打脸了啊……
洪泽厚道,此时都替老族长脸红……
尴尬如同细流般在老族长满脸的皱纹间悄然泛起。
小朱心下同情,但只得硬起心肠,装着没有看到,故做轻松地补了一刀:
“呵呵,光宗耀祖啊!”
“唉!”
老族长终于忍不住,不由一声长叹,
“最近这些年,潘家竟有些式微了!十几年了,连个进士都没考上一个!更遑论跻身京城,为官一方了!怨不得姜智杰之流,仗着背后有人撑腰,愈发嚣张跋扈,频频寻衅滋事,与我潘家争锋相对。哎,人心不古,愧对先祖……”
姜智杰,姜四儿?
听着耳熟……
听那胖婆娘说起过,就是他带人把李公子打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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