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老族长家中出来,小朱道:
“洪泽大哥,看来咱们要拜访拜访那个大名鼎鼎的姜四儿姜智杰了!”
洪泽微笑挑眉,道:
“镇上人都称呼姜智杰为姜四儿,莫非他是那个赌徒姜三儿的弟弟?一树之果,有酸有甜,两亲兄弟差距还真大!”
他们刚从老族长口中得知,近些年,姜家渐有产业,在钟川镇上的势力愈来愈强劲,竟有与潘家争雄之势。姜家产业多集中于酿酒,其中以姜智杰的酒坊最是兴隆。
姜智杰本人争强好斗,但做事却勤勉肯吃苦,头脑又灵活,多年下来,已经开了十多家酒坊。镇上酒肆的黄酒、果酒、白酒等几乎都是由他的酒坊供应。前年,又在镇上繁华位置开了一家酒肆,规模很大,生意红火。
小朱也奇道:
“可不是嘛,一个极能干,有产有业,另一个却是烂赌鬼一个,又穷又倒霉。”
洪泽笑道:
“也许还是沾了光的,不然那姜三儿如何娶得上美貌的媳妇儿?”
小朱戏谑道: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大约所有男子都梦想娶个漂亮媳妇吧。哈哈,洪泽大哥是不是也盼着找上一个‘桃之夭夭,灼灼其华’的美貌娘子?”
洪泽脸红了,磕磕巴巴道:
“君子所求,更在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见小朱仍笑嘻嘻地,脸上调皮,目中却似含深意,忙又解释道:
“以德配位,方不负美人青睐。否则,美人在侧,却无才无德,岂不成了‘牛嚼牡丹’?”
闻言,小朱脑海里浮现姜娘子娇媚动人的模样,又闪过一身臭气的姜三儿倒霉相,心中竟不觉伤感。
洪泽笑道:
“小朱,你怎的突然多愁善感起来了?”
小朱闻言一怔,明亮的大眼睛眨了眨,是啊,不似平常的自己……
她抬头看了看天,估摸已过申时,便说道:
“时候不早了,咱们快点走吧!”
于是二人并不耽搁,一路打听,很快来到姜智杰最大的一家酒坊。
这个酒坊较远,坐落在镇子西南边缘,周围绿树环绕,山水相依,很是幽静。小朱和洪泽远远便闻到空气中弥漫着小麦、大米和红豆的香气以及清冽的酒香和甜酸混杂的发醇气味儿。
洪泽忍不住猛吸一口气,哇,这酒香实在诱人!虽然他现在已经是个魂魄,不食人间烟火,但闻到这香气还是不禁有点儿嘴馋。
小朱见洪泽一脸陶醉的神情,不觉莞尔。她眼中闪过一丝顽皮,抿嘴笑道:
“洪泽大哥,我记得德叔房里藏着好酒,他自己都舍不得喝,呵呵,等破了这镇上的凶案,小朱定叫他拿出来,请你喝个够。”
这话说得豪气,洪泽看小朱又恢复到平日里爽朗的模样,心头一松,当即点头称好。
待来到酒坊近前,洪泽瞄了一眼小朱,小朱便懂了,当下腾空一跃,在空中化成一只轻盈的朱雀,洪泽则几乎在同时隐去身形,二人悄悄潜入酒坊。
酒坊最前方是磨坊,一名身强力壮的酿酒师傅正在用力地摇动一根巨大的曲柄。
紧邻磨坊的是一间宽敞的麦仓。麦仓内摆满了用来储存麦子的大竹筐和细麻袋。几个师傅正在将坚实干燥的小麦从竹筐中倒出,然后再一点点地倒入磨坊磨碎,麦仓内不时传来一阵阵敲击声。
朱雀眼见这里一派繁忙,生意红火,不由暗赞这个姜智杰果然名不虚传。她侧头想和洪泽交谈几句,就发现洪泽并没有紧随在自己的身旁,而是落后几丈,正迟疑不前。
朱雀感到奇怪,转头飞回到洪泽身旁:
“洪泽大哥,怎么了?”
洪泽眼中透着狐疑:
“这里气场不对……”
“嗯?怎么啦?”
朱雀不解地举头四下张望,并未发现异常。她亮起金眸,金眸犀利,瞬间将麦仓前前后后重新扫视一个遍,却仍是没察觉到任何不寻常。
“我没看出什么,洪泽大哥,你感觉哪里不对?”她疑惑道。
洪泽皱眉道:
“一到这儿,突地心里慌乱,这里竟有谁布下了阵法……应是我虽已为神识,但仍保留着鬼魂的感觉。小朱,这阵法着实厉害,布法的人不简单!若仍是鬼魂,我是万万不敢进入的。”
阵法?
朱雀心中惊疑,我居然一点都察觉到?
“洪泽大哥,你在此处等我,我飞进去查看。”她说道。
洪泽想了想,沉着道:
“我此刻已不是鬼魂,料无大碍,咱们进去看看。”
两人行过麦仓,一间明亮的厢房进入视野。厢房里放置着大大小小各种规格的木桶,一个赤膊的壮年师傅正站在一个盛着酒液的巨大木桶前忙碌。
小朱他们一路上早就听闻,姜智杰虽然已是多家酒坊的老板,但并不懈怠,仍然保持着劳作的习惯,尤其在泡制酒曲等关键环节更是亲力亲为。
眼前这人大约就是姜智杰了,看着勤劳朴实,不似传言中的蛮横霸道。
朱雀悄悄停落在厢房的窗台上,洪泽隐身站立在姜智杰的身旁不远处,耐心观察,并不打扰。
姜智杰当然毫无察觉,他专心致志地制作酒曲,根本不会留意一只飞进来的小鸟儿。他用一根曲木塞进大酒桶之内,加入麦曲,又细心地在酒液上面淋上一层薄薄的麦糠,然后他紧紧地盖上盖子,双膀较力,毫不费力地搬起巨大的酒桶,移到厢房角落。
姜智杰放下酒桶,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抬起头来。朱雀便见眼前的这人虽然一脸横肉,但五官和姜三儿却也十分相似。只是姜智杰身体健壮,肌肤油亮,**的胳膊上一条条肌肉突起分明。眉宇间更是带着一股戾气,表情霸气外露,是那瘦弱萎靡的姜三儿无可比拟的。
小朱心中啧啧:真是龙生九子各有不同……
洪泽暗想:这个姜智杰看着有点儿分量……
姜智杰劳作半日,许是累了,走到厢房门口随意摆放的桌椅处,坐到一把陈旧的木椅上,身子往后一靠,闭目休息。
大约半柱香的工夫后,厢房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老板,老板!不好啦!”一个中年男人一边喊叫一边跑到姜智杰面前。
“什么事惊慌?急三火四的?”靠在木椅上休息的姜智杰已然睡着,半梦半醒间,被人叫醒,吓了一跳。他从木椅上欠起身,有些恼怒。
“不好啦,门口又来了讨债的!三爷又欠了许多……”
“不可能!他欠的钱,我之前早就替他还清了,怎地又来讨债?是不是搞错了?”
“诶呦,您还钱哪有三爷欠钱快啊?听说最近三爷又是成宿成宿地呆在赌场里,手气还特别霉……”那个中年人一脸焦急解释道。
“什么?!”
姜智杰忽地一下从木椅上站了起来,脸色瞬间涨得通红,原本就强悍的面容上显出凶狠的神情。
“放他们进来。”他压着怒火,沉声吩咐道。
中年人顺从地一路小跑出去了。
片刻后,中年人带着一波人走进厢房。
一看这几个人就是泼皮无赖,他们皆是二十几许的年纪,面上带着好胜斗勇的锐气,摇摇摆摆、大模大样地走了进来。为首的那位,举止轻浮,冲着姜智杰一拱手,漫不经心地施了一礼,道:
“呵呵,姜四哥,咱们干什么来的,您心里有数,明人不说暗话,姜三哥最近手风真是不太顺,欠了我们赌场一些银钱,他哪还得起啊?这不,还得请您破费。”那人表面上客气,但语气颇为不善。
“好个明人不说暗话!老子是不是早和你们讲得一清二楚了,再不许放姜三儿进赌场?不然,他欠下赌债,别朝老子要。老子万万不会再给他擦屁股!”
姜智杰压抑着愤怒,低低地回答。
那讨债人耸耸肩膀,轻蔑一笑:
“嘿,讲是讲了,可谁拦得住三爷啊!咱家那么多赌场,谁知道他哪天进哪一个?总不能挨家赌场都专门雇个人,专盯着他姜三爷不让进吧?呵呵!”
姜四冷哼一声,厉声道:
“回去告诉你们侯大掌柜的,既是已然说得分明,从今往后都不要再找老子!他姜三儿欠下一座金山,也跟老子一文钱的关系都没有。”
那人冷笑一声,语带挑衅道:
“姜四哥,那您可得想好了!姜三哥可是半个子儿都拿不出来了!别说本儿了,连利息都还不上啦 !那咱们就不得不使些手段了。您亲兄弟的身子骨儿可和您比不了……”
“混账!你算什么东西,活腻歪了不怕死?竟敢威胁老子!?”
姜四儿暴怒,一拍桌子,猛地站起身。他比那人足高出半头,突然压在那人面前,那讨债的吓了一跳,在凌冽的逼视之下,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几步。
“老子有的是银两!可也都不是大风刮来的!老子汗珠子里赚下的家底儿,为何白送给你们?你们乐意和他做生意,活该他欠你们钱,两相情愿的事,别找老子麻烦!还敢说什么手段?且使出来给老子瞧瞧!老子也有手段,就怕你们没命领教!”
那人听到他这番话,不知想到了什么,两条眉毛突然抽了抽,眼里透出惊骇。他腿一软,身子不由自主地矮了矮,打了个寒噤,颤声说道:
“有话好说,好说。姜四哥,小的也是为掌柜的办事,做的都是苦命的跑腿差事,您别冲着我来呀。”
“苦命?我看你活得蛮欢实的。别看眼下闹得欢,小心他日被清算。”姜四儿冷冷道。
那人吓得两腿直打晃儿,忙不迭地告饶:
“姜四哥,您消消气儿,消消气儿。镇上谁不晓得您姜四哥厉害?才儿对付了那李公子,立了好大的威!更别提连潘家人都接二连三的那什么了,是不是?呵呵,小的又算个屁,您不值当搭理我……”
姜智杰一声怒吼:
“胡扯什么?!给老子滚!”
那人闻言,毫不迟疑,带着人掉头就跑,哪还有来时的嚣张?
“哟!就这德行还敢来闹腾?”
朱雀看了这一通热闹,不由大跌眼镜,
“真是瘌□□跳秤砣,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此刻再看那姜智杰,真可谓是霸气四溢,让人望而生畏。说他杀了人,估摸没人会怀疑。
姜智杰余怒未消,他在木椅上坐了一会儿,突然想起了什么,支起身,愕然道:
“听他们刚才话里的意思,这是将潘家死人的事儿,硬是撂在我头上了?”
中年人面无表情,谨慎答道:
“可不是有人捕风捉影么?”
姜智杰闻言呆愣了片刻,然后身体往后一倒,重又靠在椅背上,闭着眼淡淡地说了一句:
“自做孽不可活,怨不得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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